雨夜天臺。
任不平放下手機，手背處，本來向肘腕間蔓延而去的血液，當(dāng)即倒流回來沿著尾指連串滴落。
拳斷刀刃這種操作看起來炫，實際，嗯，也確實挺炫。但卻是不得已而為之，方才那種貼身狀況下，也沒有其他更好選擇。當(dāng)然，裝叉耍帥難免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好在不甚嚴重，看起來皮開肉綻，其實只是劃了道口子，并沒有傷到里面的筋骨。
左右扭頭，走去一旁掛著白色破損床單的晾衣桿，撕扯下來小塊布條，繞著虎口手背簡單纏幾道，就算包扎治療。回過身來，街道對面居民樓里有幾室先后亮燈，拉開陽臺窗戶，向外面探頭探腦。
方才的搏殺，如果拋開激烈場面不談的話，那就是場徹頭徹尾的純粹碾壓，過程也沒有持續(xù)多長時間。不過終究還是鬧出了些動靜，尤其是在任不平起鞭腿掃斷掉拾荒老人小臂時，后者禁不住發(fā)出的那聲凄厲慘嚎，穿透雨幕，聞之相當(dāng)滲人。
還好，并沒有視線望來這邊。
自古CT不抬頭的說法，是有幾分道理的。畢竟現(xiàn)實世界，又不是拍影視劇，沒那么多高來高去，天臺約架也不可取……大多都是望向下方街道，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也就不了了之，罵罵咧咧關(guān)窗回去睡覺。
任不平再度走回尸體旁，低頭看著腳下寂然不動的拾荒老人，哦，現(xiàn)在不能再叫拾荒老人了。除了瞳孔表面的隱形眼睛外，后者面部偽裝已被大致清理干凈，就是手法略顯粗糙，像是直接一把抹下來的……
包括幾塊仿皮膚組織，印著老年斑的皺紋，也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制成，黏糊糊的頗具彈性。沒抹徹底，就這么黏在下巴處，又因為惟妙惟肖極度真實，就算是近距離也很難分辨，看去竟像是塊塊融化下來的臉頰血肉，晦暗雨夜下瞧著分為可怖，令人不自覺胃口大開……
咳！
扯偏了，恢復(fù)真實面孔后，是張明顯帶著歪果仁特征的中年男子臉龐，包括深眼窩，薄嘴唇，粗眉毛，發(fā)際線有點高之外等等，若是再具體一點，應(yīng)當(dāng)不出英美兩地。
當(dāng)然，關(guān)于后面這點，是很難直觀辨認的。就像歪果仁看亞洲人差不多同一張臉一樣，亞洲人看歪果仁也是如此。但實際情況當(dāng)然不是這樣，除了少數(shù)確實很難分辨以外，絕大部分還是能做到看一眼就心中有數(shù)的，僅限于同一種膚色而言。
至于跨人種、跨膚色的辨別，那就需要一定的閱歷和眼光了。
很遺憾，從來沒有出過國門的任不平顯然不具備這項技能，所以眼前這個歪果仁，在他眼里，也僅僅就是個歪果仁而已，哪個國籍的并不清楚，當(dāng)然現(xiàn)在這點也不重要，因為他認出了這張臉，幾天前剛剛在視頻里面見過，也是這幾天他苦苦尋覓追蹤的目標對象，特工西里爾！
老實說，在幾分鐘前剛認出來的時候，任不平是有幾秒短暫愣神的。
雖然一直在找沒錯，但真沒想到會這么容易就撞見正主，包括前面那兩個歪果仁，他也只是覺得對方有些異常，不大像是普通外國游客，抱著可能和目標對象存在某種方面聯(lián)系的想法，也是幾天下來實在沒什么線索，這才選擇跟蹤了下……
只是一個嘗試念頭，并沒有什么期待，結(jié)果卻陰差陽錯的捕獲到條大魚。
這該怎么說呢……生活處處有驚喜嗎？
撓了撓后腦勺，很快將這些莫名其妙想法拋去一旁。任不平的頭腦還是比較單純的，或者說偏向于單線程，沒那么多復(fù)雜念頭——不管過程如何離奇曲折，只要結(jié)果達成，那也就能自然接受——大概就是這樣。
蹲下身來，探出手臂，從西里爾的領(lǐng)口開始，向下快速摸索。
不要誤會，這種形似摸尸的行為，其實是項必要的工作流程。目的也很明確，就是第一時間收集有用信息以及排除掉可能存在的潛在隱患。
畢竟，附近樓里還有兩個不明身份的歪果仁呢，現(xiàn)在看來，對方很可能就是西里爾的手下同伙，他要盡快過去一網(wǎng)打盡。
而在此之前，如果不先摸清楚尸體情況，比如藏著什么重要東西，對方其中一人折返回來拿走；亦或手槍絞頭索等危險物品，他前腳剛走，后腳就有無關(guān)人士來手欠順走，那都會造成大麻煩的。
能考慮到這些，不得不說，相較于兩年前那個不是去踢館、就是在踢館路的鐵頭娃，如今的任不平確實是成長了。
不過，
正自搜索時，一陣輕微若鋒鳴的震動異響忽然入耳，低頭，西里爾的左胸口位置，外衣下面，透著微微閃爍光亮。
手機？
任不平下意識伸出手臂，下一刻，驀的，胳膊頓在半空！
“嗡嗡……嗡嗡……”
應(yīng)該是手機無疑的物事在西里爾懷里持續(xù)不斷震動，然而任不平此時卻恍若未聞、恍若未見，細若牛毛的雨絲落在濕漉漉寸發(fā)，就像是晨間草葉的露水，順著鬢角，滑過臉頰，最終在僵直不動的下巴處蓄成水珠，顆顆滴落。
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又似被施了某種定身魔法，保持著蹲身低頭，探出手臂的姿勢，任不平全身緊繃，一動不動。
非是不想動，實是不能動！
前面提到過，包括宗清、高長風(fēng)在內(nèi)的嶺江分部人員也曾嘖嘖稱奇過，任不平有項本領(lǐng)，不是異能，就是單純本事，便是野獸般的直覺。
值得一提的是，雖然同為直覺，但任不平的這種直覺可比某個漂亮大姐姐基于性別優(yōu)勢的直覺，要靠譜得多的多！
這是種只能在危機四伏、毫無安全保障的生存環(huán)境下后天養(yǎng)成的本事，或者說本能，多見于動物身，比如高地荒漠的羚羊，總能在鱷魚襲出水面，獵豹突擊撲殺之前，感應(yīng)到危險來臨，并加速逃離。哪怕前一刻，它還在悠閑的喝水吃草……
暫且先不提任不平是如何在大環(huán)境穩(wěn)定的國內(nèi)，神奇學(xué)成這項本事的，只說此時此刻，那野獸般的直覺清晰告訴他，背后有危險，他被鎖定了！
還是無限近距離下的致命鎖定！
那兩個歪果仁……不對！一路跟蹤觀察下來，他們應(yīng)該沒有這個能力，這種悄然近身又不露絲毫殺意的能力，恰似頭頂暗沉烏云背后隱而不發(fā)的驚雷，不動則已，動必響徹天地……
還是……大意了啊！
眼眸微動，閃過些許遺憾嘆息，不過轉(zhuǎn)瞬間即被熾熱戰(zhàn)意取代。凝滯在半空中的手臂，微微顫動，張開手掌、緩緩卻堅定的緊捏成拳！
任不平不知道背后有什么，是把照著頭顱高高舉起的長刀？還是瞄著后腦勺的黑洞洞槍口？亦或其它……隨便吧！他只知道，哪怕轉(zhuǎn)身就是死，他也要在臨死之前把拳頭揮出去！
任不平是這樣想的，也是這么做的。壓根就沒有什么心理建設(shè)，亦或壯膽怒吼，只聽嗞的一聲，塑膠鞋底急速摩擦水泥地面的刺耳尖響，擰腰轉(zhuǎn)身，干脆一拳砸出，砰——
并沒有想象中的利刃子彈，而是，拳掌相抵！
強橫力量沖擊下低矮身軀不由巨震后仰，下意識分步扎馬。順其自然抬頭，一道再熟悉不過的挺拔身形瞬間映入眼簾，任不平當(dāng)即愣在原地，
“老……老師？”
“我記得好像有教過你吧，無論何時何地，何種情況，都不能放松警惕……摸個尸這么激動嗎？”搖頭，來者，好吧，就是我們的唐·嚴格·朝老師，遺憾宣布，“這次隨堂測驗成績，不及格。”
任不平聞言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緊握的拳頭被推開，塞進來一根細竹簽。
“不過，看在你下手還算利索的份，給個安慰獎吧……這是獎品。”
任不平低頭，怔怔看著手里的糖葫蘆，下意識握緊。又抬頭看向老師，后者擺手從身旁穿過，“嘗嘗看，味道不錯的。如果喜歡，回頭路過夜市自己可以再買點，挺便宜的。嗯，三塊一串，十塊三串。”
來到西里爾尸體前，俯下身來，在后方任不平看不到的視線角度，某個自持身份的老師，悄然張開手掌、蜷縮成拳，再次張開……如此反復(fù)活動手指數(shù)次，方才伸手去拿西里爾懷里的手機。同時，嘴角止不住的咧咧。麻蛋，小屁孩的力氣是越來越大了……
“老師……”
“別問，手機我拿走了。”頭也不回打斷，唐朝按掉不斷震動的來電顯示，起身翻看手機里面的短信箱，“只是一點私事，個人恩怨，不牽扯其它。你回去后也可以這樣說，他們會信的。如果不信……讓他們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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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
“哦，對了，隔壁樓里的那兩個歪果仁被我打暈了，不過他們和這起事件應(yīng)該沒什么關(guān)系……嗯，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的是……”任不平抿了抿嘴唇，抬手舉著糖葫蘆語氣疑惑，“三塊一串，十塊三串……這不是虧了嗎？”
“……”
臥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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