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
劉祥道飛奔而來大把年紀了,那奔跑的英姿讓人不禁想叫聲好。
“劉尚書”
李勣心中一個咯噔。
敬業那個鐵憨憨又干了啥,竟然讓沉穩的劉祥道都要瘋了。
李勣溫言道:“劉尚書這是”
興許是別的事兒。
劉祥道沖進了值房,喘息了幾下,就像是拉風箱般的
“令孫令孫一腳廢掉了刑部的小吏王馬,醫者說此生怕是做不成男人了”
小畜生!
李勣的臉都黑了,“老夫出面去安撫。”
劉祥道苦笑道:“刑部員外郎林吉翔也參與了那些事,弄了個去漠北公干的由頭跑了,可令孫竟然追了出去。”
要出大事了啊!
李勣猛地起身,覺得頭暈目眩,趕緊捂著額頭。
“英國公!英國公!”
劉祥道也傻眼了,要是李勣倒下了,這事兒整個刑部怕是都會被翻起來。
“快去追!”李勣頹然坐下,“敬業最是艷羨那等千里奔襲的猛將,怕是追不上了。”
賈平安也得了消息。
“狗曰的!”
他無語望天。
狄仁杰說道:“李敬業沖動無謀,得趕緊為他想個法子”
賈平安黑著臉道:“我不是罵他。”
狄仁杰愕然,“那你罵誰?”
“那些畜生!”
賈平安皺眉道:“大唐有奴隸我理解,可把漢兒弄成了奴隸這個我無法接受。更荒謬的是奴婢竟然和牲畜的地位一般”
狄仁杰笑道:“這是多年的規矩”
“規矩設立就是用來打破的。”賈平安不喜歡這個規矩,“你說弄些新羅婢,弄些高麗奴那我沒話說,同族的也能為奴誰弄的這個規矩,誰特娘的就是畜生!”
狄仁杰愕然,“你”
作為后世人賈平安無法接受把同族人當做是牲畜的規矩,他起身道:“追是追不上了,不過好歹得去看看。”
賈平安隨即帶著數人出城去尋李敬業。
林吉翔覺得自己就是個倒霉催的,年紀輕輕就做了刑部員外郎,堪稱是前程無量,可竟然遇到了發瘋的李敬業。
玩女奴怎么了?
那些官奴的命運就是被人糟踐,別人能糟踐她們,我為何不能?
他最喜歡看著那些女奴在身下絕望的神色,有人還敢掙扎,但這反而會激發他的獸性,事后總是酣暢淋漓。
由此他就隔三差五去凌辱那些女奴,本以為這事兒能天長地久,可沒想到竟然遇到了個瘋子。
他策馬緩行,想到此去漠北要待半年,加上來回的路程哎!
馬蹄聲從身后傳來,林吉翔并未回頭。
可馬蹄聲漸漸不對
怎地這么快?
他回頭看了一眼。
“李敬業!”
正在策馬狂追的李敬業獰笑著,“賤狗奴,今日耶耶要讓你好看。”
“駕!”
林吉翔要瘋了
又不是什么生死大仇,我特娘的都避開你了,你竟然還敢追殺
他策馬狂奔。
可他的坐騎遠遠不及李敬業的坐騎,雙方的距離不斷被拉近。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林吉翔剛想回頭,就覺得后背一緊,接著人就從馬背上飛了起來。
李敬業輕松的來了個走馬活擒,隨即勒馬。
“李郎中,我與你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為何如此?”
林吉翔掙扎著。
李敬業把他丟在地上,隨即拉緊韁繩。
馬兒長嘶著人立而起,李敬業控制著馬兒微微轉向,隨即重重的落下。
呯!
林吉翔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嚴重變形的小腿。
“啊!”
賈平安半路遇到了回返的李敬業。
就他一人,身上也沒血,讓賈平安心中一松。
“沒追上?”
李敬業搖頭,“弄斷了他一條腿,丟在那里沒管。”
賈平安想死。
“你哪怕是打斷他的手臂也好啊!斷腿可是用棍子打的?”
賈平安滿懷希望,若是用棍子打斷的,他親自去請了孫思邈出手為林吉翔接骨,再砸錢封口,保證妥妥當當的。
“馬蹄踩斷的,我看了看,大概是接不了了。”
李敬業一臉愜意。
那就是粉碎性骨折,對于目前的杏林來說就是個疑難雜癥。
老子命好苦!
賈平安越想越火大,踹了李敬業幾腳。
晚些他氣喘吁吁的,李敬業屁事沒有,就是拍拍屁股上的灰完事。
“為何要動手?”
李敬業作為一個土著,不該是覺得虐待奴隸很正常嗎?
李敬業眼神茫然賈平安看到了懷念。
“那時候我還阿翁和阿耶常年在外家中沒人陪我,就是一個女仆她叫做草草,草草很溫柔”
這個可憐的娃。
李敬業搖搖頭,“后來草草病了家中的管事說能熬過去,我就弄了錢給她,可可她卻不要,惶然不安的讓我趕緊把錢收起來,否則她會被打死”
“我不知她為何這般惶然多年后才知曉奴仆比同于畜產,若是她收了我的錢,家中會懷疑她攛掇蠱惑我”
蠱惑英國公府的長孫,草草會死的很慘。
“后來草草就沒了。”
李敬業偏頭過去,眨巴著眼睛。
他竟然哭了!
賈平安拍拍他的肩膀,“我知曉這種傷心那是陪伴你的人。”
“就是因為她沒收我的錢,家中的管事隨便尋了個醫者給她看沒看好。我看到有人凌虐女奴就受不了。”
李敬業突然上馬,咬牙切齒的道:“那個賤狗奴,我該踩斷他的另一條腿。”
賈平安拉住了他的韁繩,喝道:“滾下來!”
李敬業幾番爭奪,可賈平安卻死死地拽住了韁繩。
“兄長你無情”
老子還殘酷、無理取鬧
“小魚去把林吉翔弄回城中,尋個醫者給他看看。”
賈平安押著李敬業回城。
李勣的人在皇城外等候。
還有刑部的人。
刑部來的是李敬業的上官管敦。
李勣那邊來的是一個小吏。
管敦很惆悵這事兒發生后,劉祥道就果斷扔鍋,說管敦管束李敬業不力,以至于弄出了這等慘事。
“聽聞那個王馬被廢掉了?”
小吏一直在試探。
管敦點頭,“下身都被踢爆了,醫官說得趕緊割,否則會出人命。”
小吏一個哆嗦,“割割了?”
管敦沉痛的點頭,“此事鬧大了,關鍵是李敬業又去追林吉翔,若是再下重手朝中都會鬧起來。”
小吏有些絕望,“可有法子遮掩?”
這事兒在刑部,李勣也只能敲邊鼓。
管敦搖頭,“得知王馬被廢掉之后,刑部也就是老夫的下面跑了五名官吏事情已經鬧大了。”
小吏回想起英國公那張黑臉就覺得大事不妙。
“來了,咦!是賈郡公。”
管敦歡喜的道:“弄不好沒追上就被賈郡公給攔住了,好!”
老夫大概率逃過一劫啊!
近前后,李敬業一臉好漢做事好漢當的豪邁,剛想開口就被賈平安踩住了腳面。
“敬業是有公事去尋林吉翔,誰知曉那林吉翔做賊心虛,見到他追來就打馬狂奔,結果落馬摔斷了一條腿。”
賈平安一臉唏噓的對李敬業說道:“我和你說多少次了?有事要說話,你喊一嗓子不行嗎?非得要死命的追”
斷腿事情鬧大了。
管敦一臉絕望,隨即賈平安的一番話讓他生出了希望。
“是自己落馬的?”
賈平安點頭,“我去看過了,自己落馬,本來腿沒事,可那馬被驚到了,一馬蹄哎!這是命不好。”
“是啊!”
管敦笑的很是可親,“如此老夫就去稟告尚書。”
小吏也歡喜的回去稟告
“落馬被馬蹄踩斷了腿?”
劉祥道嘆道:“這般不幸,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李勣聞訊微微皺眉,“林吉翔那邊小賈可封口了?罷了,老夫關心則亂,小賈既然出手那和老夫一般。”
賈平安已經到了醫館。
“這條腿以后會瘸。”
醫者很嚴肅的道。
林吉翔咬牙切齒的道:“我要弄死李敬業。”
外面傳來了一個聲音,“你誰都弄不死。”
“誰?”
林吉翔忍著劇痛喝問。
隨后他就看到了一個不愿意看到的人。
“賈郡公。”
賈平安進來,醫者眉眼通透的告退。
“看看。”
賈平安站在邊上,看著林吉翔的斷腿,平靜的道:“十萬錢。”
林吉翔咬牙切齒的道:“別說是十萬錢,百萬錢也別想讓我放過李敬業!”
賈平安俯身看著他,眼中有不加掩飾的殺機,“其實得知了你等凌辱官奴的消息后,我最想做的就是弄死你這等豬狗不如的畜生。”
林吉翔冷笑道:“我隨后上奏疏”
“許多事瘸一條腿也能做,男人想的是什么?酒色財氣,喝酒不用腿,睡女人倒是用得上,不過你可以選擇躺著享受至于錢財,五萬錢足夠你花用了。”
不是十萬錢嗎?
林吉翔勃然大怒,一邊強忍劇痛,一邊冷笑道:“廢掉一個同僚,打斷另一個同僚的腿,就算是有英國公和你撐腰,李敬業也逃不脫責罰十年之內他休想再回長安。”
“我說過了”賈平安盯著他,神色平靜的道:“你的腿是自己落馬后,被戰馬踩斷你可以去試試別的說法,從此后,你將不敢在夜里出門,在家中也會躲在床榻底下瑟瑟發抖,不知何時就會出現一個黑影你會吃飯噎死,沐浴淹死,因驚馬落馬而死”
賈平安頷首,轉身準備出去。
外面
李堯就站在外面,一臉震撼。
李勣不好出面,英國公府的管家李堯就來收尾來協助賈平安收尾。
李堯想過許多法子,但從未想到賈平安竟然會用這等簡單粗暴的手段。
可林吉翔會如何?
林吉翔面色百變。
他覺得賈平安是在恐嚇自己。
可賈平安原先執掌過百騎
他的身邊長期有兩個百騎。
而且賈平安心狠手辣,說了弄京觀就不會活埋你。
有心人算過,賈平安前前后后竟然弄了數十萬人的京觀。
這個數字當即嚇壞了不少人,有人甚至想到了白起。
他還一把火燒死了十萬人。
這等兇人說了要弄死他,毫無瑕疵的弄死他,誰也找不出證據的那種。
林吉翔忘記了疼痛,舉手喊道:“賈郡公留步,好說!此事好說!”
賈平安回身,淡淡的道:“記住自己的話。三萬錢過一陣子會給你。”
“不是十萬嗎?”
既然決定妥協,自然是要利益最大化。
“兩萬錢。”
賈平安看著他,神色平靜。
林吉翔哆嗦了一下,卻不敢說話。他擔心再說一句就變成了一萬錢。
“賈郡公說要弄死林吉翔,讓他吃飯噎死,騎馬落馬而死,沐浴被水淹死林吉翔被嚇壞了,當即點頭”
李勣點頭,“小賈做事老夫放心。”
沈丘進宮。
“陛下。”
皇帝和皇后,外加一個太子在說話,看著氣氛不錯。
“何事?”
李治放下手中的奏疏問道。
“陛下,今日刑部郎中李敬業去處置官奴自盡未遂之事刑部小吏王馬凌辱了女奴,女奴不堪受辱跳水自盡,被巡查的軍士救了起來。李敬業一腳廢掉了王馬”
李治皺眉,李弘卻很是好奇的道:“廢掉何意?”
呃!
帝后都很尷尬。
“殿下,此事不問為好。”
王忠良好心勸道,但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當年被割的場景。
不堪回首啊!
李弘哦了一聲。
“刑部聞訊后,有六名官吏隨即尋了上官愿意出公差,越遠越好其中員外郎林吉翔主動要求去漠北,可李敬業竟然追出城去晚些賈郡公也去了。”
武媚看了沈丘一眼,覺得此人越發的沒眼力見了。
此事和平安有何關系?你就不能略過他?
“晚些賈郡公帶著李敬業回城,再晚些賈郡公的隨從徐小魚帶著斷腿的林吉翔回城去了醫館”
“李敬業動的手。”
李治毫不猶豫的斷定了兇手。
“林吉翔卻說是自己摔斷的李敬業追他是有公事。”
“無懈可擊。”李治淡淡的道:“李敬業想不到這等手段,誰?”
沈丘低頭不敢去看皇后,“就在先前,賈郡公進了醫館。”
李治看著武媚。
看看你那阿弟干的好事
武媚一怔,然后笑道:“平安想來是不忍,他本會些醫術,于是便去看看”
她看了沈丘一眼。
這事兒就這樣了,誰敢翻案
這個悍婦越發的不像話了。
李治干咳一聲,“還有一個王馬被廢之事”
“李敬業據聞是個不錯的孩子。”武媚淡淡的道:“那等凌辱女奴的畜生,陛下覺著也該庇護著?”
她是女人,但對女奴卻也沒啥同情心。這個和人性沒關系,而是長久以來的觀念在作祟。
奴隸不是人!
“英國公勞苦功高,不過此等事不可一味遮掩。”
李治同樣也是這個觀點,“李敬業那邊暗示英國公,要懲治一番,降為員外郎。”
武媚點頭,覺得這個法子不錯。
處置的消息傳出去,輿論嘩然。
“那李敬業還年輕,降職毫無用處。”
“他出去廝殺一番,再回來又能升職,那王馬據聞都割了家伙事,嘖嘖!這懲罰可不算重。”
“林吉翔斷腿還沒算。”
“林吉翔說了是自行落馬摔斷的腿。”
“你信?”
刑部一群官吏搖頭。
“李敬業來了。”
眾人隨即作鳥獸散。
李敬業進了值房,竟然在寫奏疏。
“這是要請罪謝恩吧。”
眾人如是想。
奏疏按照順序送了上去。
賈平安正在挨罵
武媚此刻看不到那等和皇帝并稱為二圣,一起臨朝的威嚴,咬牙切齒的喝罵。
“那林吉翔一邊拿了你的兩萬錢,一邊悄然告訴別人他是被你逼迫的你蠢不蠢?”
這事兒并未出乎賈平安的預料。
“阿姐,只要他承認了是自己摔斷的就行。”
“可你這是威逼利誘刑部官員!”
武媚恨鐵不成鋼的戳了他的額頭一下,“不可因此恨上了沈丘,他這是盡忠職守。”
賈平安當然不會去恨沈丘,這事兒也瞞不過帝后的眼。
出了宮他就吩咐道:“查林吉翔,貪污受賄或是什么瀆職,查他的錯處。”
拿了賈某人的錢不覺得燙手?
賈平安獰笑著。
可隨即他就被一個消息震住了。
“李敬業上了奏疏,說許多奴隸罪不至死,不該如此凌辱該善待。”
人渣藤剛好進宮給皇帝匯報最近走私的事兒,聽到了此事。
“李敬業那是喝多了?”
賈平安搖頭。
“宰相們大多嗤之以鼻,陛下不置可否,這份奏疏被擱置了。”
李敬業得了消息后就去了平康坊。
這次他沒尋女人甩屁股,而是一人喝酒。
他喝的酩酊大醉。
呯!
酒壇子落地碎裂。
掌柜和伙計站在外面一臉糾結,卻不敢進去。
“讓讓。”
掌柜回身一看,歡喜的道:“賈郡公還請賈郡公勸勸吧。”
賈平安點頭,進去就反手關了門。
“兄長。”
李敬業抬頭,笑的傻乎乎的,打個酒嗝后說道:“他們說我是個蠢貨,奴隸和畜生一般就該被凌辱。”
“我知道。”
賈平安坐下,伸手摸摸他的頭頂,柔聲道:“安心。”
他看向了皇城方向,眼中有輕蔑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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