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夢舟微微喘著氣,自貓臉面具里透出,頗顯得有些厚重,猶如野獸的嘶吼。
雨幕傾瀉,將得貓臉面具上的血跡沖刷干凈,血腥氣味隨著風雨朝外彌漫。
而古詩嫣默默望著朱在天的尸體,雖然她殺過不少人,但這般血腥的場景還是讓她稍微覺得有些不適,但她隨即便飛身掠出院落,直朝著巷道里那股藏匿起來的氣息而去。
那躲藏在院門外巷道里的身影,眼底有著一絲戲虐,同時也夾雜著一些莫名的驚恐,因為在他神游意念的注視下,朱在天被一刀劈成兩半的畫面,很具有視覺沖擊性。
尤其行兇的是那戴著貓臉面具的年輕人,這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僅僅是在這晃神的片刻,他沒有像前幾次那般及時藏匿氣息遁走,等到發現古詩嫣的身影出現在視野里時,他方才有些慌張的拔腿就跑。
古詩嫣站在巷口,雖然她出其不意,但那窺視者逃跑的速度卻也是驚人,二者之間原本就有著不短的距離,從對方發現古詩嫣繼而逃走,也僅僅是瞬息間的事情。
李夢舟提著樸刀也追至巷口,望著那消失在視野里的身影,眉頭深深皺了起來。
雖然只是遠遠瞥見,很快那道身影便消失無蹤,但莫名的,他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毫無疑問,那該是他認識的人。
到底是誰?
除了朱在天外,還能有誰?
李夢舟想破了腦袋,任何值得懷疑的人都從腦海里過了一遍,卻未曾發現任何一個嫌疑能高過朱在天的人。
“現在有人目睹了巷道里的所有事情,如果不能將那個人找出來,那我們便不是在給徐鶴賢制造麻煩,而是要想辦法如何避免麻煩。”
殺死朱在天是因為懷疑他可能是在朝泗巷外窺視的人,而同時也算是給徐鶴賢制造點麻煩,但現在已經完全證明是李夢舟找錯了人,且也不再是給徐鶴賢找麻煩,很快就是徐鶴賢來找他們麻煩了。
李夢舟長長的吐出口濁氣,平靜說道:“雖然不能確定那窺視之人的身份,但那個背影很熟悉,我心里大概有一點猜想了,只需要盡快確定對方的身份,趕在他把發生在巷道里的事情傳出去前弄死他便好。”
因為懷疑朱在天,所以他便提刀來殺掉了朱在天。
而現在,又有了新的懷疑人,雖然可能情況會有些麻煩,但他顯然也有了把事做絕的準備。
巷道里是一片死寂。
那伴著風雨的血腥氣味沒有蔓延出去太遠,也有漸漸被雨水洗刷的跡象。
在下雨的天氣,的確很容易做一些事情,因為任何遺漏掉的痕跡,都會被雨水沖刷干凈。
寂靜的都城深夜里,偶爾會有一道閃電劃過夜幕,雨滴墜落的聲音連成一片,雖吵雜,但也安靜。
......
在距離都城尚遠的地方,某一家山野客棧外,漆黑的夜,濕濘的道路上,有著一個戴著斗笠的身影漸漸變得清晰。
這家山野客棧自然沒有住滿客人,大堂里也只是三三兩兩坐著幾位客人,而在角落里也有著兩位看起來頗有些謹慎慌張的身影,那是一個大人和一個小孩。
緊閉的客棧大門被推開。
挾裹著雨珠的涼風刮進來,很快門后那一片范圍便被雨水打濕。
大堂里的那些客人都將目光下意識的投向了門口那個戴著斗笠的男子身上。
有小二迎上前去,很快,便引領著那斗笠男子坐在了中間的位置上。
斗笠男子穿著一身青衫,待拿下斗笠時,露出的便是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他的手里握著一把劍,正是從南郡梁縣朝著都城而來的歐陽勝雪。
他默默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等待著上菜的過程里,也很隨意的打量著旁邊的客人。
兩個看起來約有三十多歲的男子相對而坐。
有一名老者獨自飲酒。
角落里還有一對看似是母子身份的人,將自己圍的很嚴實,像是頗有些見不得人。
但她們身上的裝扮卻不似尋常百姓,而像是出自富貴人家。
值得一提的是,那兩個相對而坐的男子正好擋著坐在角落的那對母子前面,給人一種是在保護她們的感覺。
而且歐陽勝雪也能從那兩人身上感知到一些非同尋常的氣息,縱然不是修行者,也該是江湖武夫里面的高手。
在他們面前的桌面兩側,都橫放著一把長刀,右手掌就放在最容易去拔刀的位置。
世俗江湖里發生的故事與修行世界同樣精彩,甚至更為復雜,牽扯的東西很多,所謂江湖兒女,又有哪個身上沒有一段可歌的故事。
歐陽勝雪默默觀察著這些客人,心里隱隱預感到,在這家客棧里必然會發生一些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獨自飲酒的老者看似只是個普通人,可那有神的目光,也非是尋常普通老人能夠擁有的。
而那兩名男子和老者也若有若無的在打量著歐陽勝雪。
手里持劍,說明也是江湖中人,甚至有可能是修行之人,他們不可能做到半點不在意。
那兩名男子是稍微有些緊張的,也下意識的望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那對母子。
獨自飲酒的老者倒是沒有什么反應,只是輕咳了一聲,眼神稍顯迷離,伸手招來小二,說道:“老頭子我不勝酒力,還要麻煩小哥扶我回房間了。”
小二自然應允,上前便去攙扶老者。
那兩名男子雖然低著頭,但他們的身子明顯僵直了一瞬,而且老者離開座位回房間,恰巧是要經過兩名男子身邊的。
他們也暗地里注視著老者踉蹌著走來的腳步,右手微不可察的觸碰到了刀柄處。
小二攙扶著老者,暗暗有些吃力,想著只是個尋常老人而已,怎么身體這般沉重?
他打量著身邊的老者,很是困惑。
因為老者明明看起來很瘦,但體重卻是頗有些分量,這實在是很怪的一件事。
而不知在何時,他忽然覺得雙手一輕,下意識地抓了一把,便已然丟失了攙扶著的老者的手臂。
哐啷一聲動靜,在安靜的客棧里驀然炸響,那兩名時刻防備的男子只覺得一道恐怖氣息來襲,一瞬間便驚濕了后背,他們反應很快的拔出橫放在桌子上的長刀,直接便朝著前方斬出。
然而他們很快便發現,面前根本沒有那老者的蹤影。
他們心下凜然,慌忙回身望向角落里那對母子,失聲驚喝:“危險!”
“你們在喊些什么?”
明明已經消失掉的老者,卻出現在了那兩名男子的背后,仿佛在耳畔炸響的聲音,令得剛剛回過身去的那兩名男子渾身都僵硬了起來。
他們艱難的轉動脖頸,相互對視了一眼,心下發狠,在朝那對母子喊著:“快跑!”的同時,猛地轉身,便將手里長刀甩了出去。
然而他們的動作在半路便被阻止。
那兩把長刀的刀身被老者緊緊錮在指間,微微吐出一口酒氣,輕笑道:“你們簡直太弱了,老夫實在沒什么興趣陪你們玩,你們也應該很清楚,在保護那對母子的期間,你們究竟死了多少人,唯獨剩下你們兩個,也只是運氣好罷了,而現在,你們的運氣用光了。”
他雙手微微用力,便聽咯嘣一聲,兩把長刀應聲而斷,斷裂的刀刃以迅疾之勢,直接貫穿了那兩名男子的咽喉,鮮血噴灑出來,沾滿了老者的雙手。
那兩名男子帶著不甘的情緒,緩緩跪倒在地,漸漸沒了聲息。
呆傻的站在原地的小二此時才回過神來,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叫,而那老者微微皺眉,腳下一振,地板上那有刀柄的斷刃直接飛了起來,瞬間朝著驚聲尖叫的小二掠去。
從中斷裂的刀刃異常鋒利,挾裹著尖銳的破空聲,眨眼及至。
而在那小二即將殞命的剎那。
急速掠空而來的斷刃很是突兀的停滯在了小二眼珠前二寸之距。
是毫無征兆的停滯,未能再往前行進分毫。
小二額頭上的汗水細密如珠的滴落,情不自禁吞咽了口唾沫,雙腳在打顫,面色慘白無血。
那把長刀的斷刃就在小二的咫尺之間,仿佛一只腳踏過鬼門關。
客棧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只剩下外界那嘩啦的雨落聲,但在客棧里這些人的心間,卻是落針可聞的死寂。
老者的目光越過那小二,望向了旁邊端坐著的青衫男子。
歐陽勝雪的目光同樣注視著老者,但他的左手卻是朝向那小二,準確地說,是掌心對著那停滯在半空中的斷刃。
四目相望時,老者的眸子里浮現出一抹陰戾。
他好整以暇的拍打了一下衣衫,微微躬著身子,呵呵笑著,說道:“在你剛進到這家客棧時,我便覺得可能會是一個變故,但實際上這里發生的事情與你無關,我以為你會很聰明的知道該如何選擇,但看來,你確實做出了選擇。”
老者瞬間便殺死那兩名男子,所展現的手段,也是有著警告歐陽勝雪的意思。
因為在他想來,就算對方想要多管閑事,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沒有這個能力。
但歐陽勝雪的舉動,也表達出了兩個意思。
一是他并沒有被老者的手段給嚇到,只是純粹的想要仗義出手。
二是他就算明白老者的強大,卻依然自信滿滿。
無論是哪一種,歐陽勝雪都毫無疑問的對老者表示出了不屑之意。
那是一種自信。
亦是一種驕傲。
來自劍修的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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