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生們包括圍觀的劍院弟子的目光都很復雜,有疑惑不解,有震驚難言。
鄭潛本是必定會考入離宮的人,卻也因他的所作所為,因寧浩然平淡至極的一句話,便斷送了他進入離宮劍院的希望。
這無疑是很可惜的事情,但也僅僅是可惜罷了,所有人都認可寧浩然的決定,就算不認可也不敢說出來,只能當做什么也聽不到,什么也沒有看到,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鄭潛意氣風發而來,卻灰頭土臉的被趕下山去,這或許會成為他生命里的重大打擊,又或許是他人生另一個起點。
但考生們卻沒有心思去設想鄭潛日后的去處,因為寧浩然要宣布通過離宮考核的人選了。
沈霽月、何崢嶸、周洛和辛明等人一無例外的入了離宮外院,這似乎是本就明悟的結果,倒也并未發生多大的喧嘩聲。
最讓人沒想到的是寧浩然接下來的一句話,帶來的震驚是無法言喻的。
“今年離宮只招入七人,除了叫出名字的六個人之外,最后一人是......”
寧浩然淡漠的視線掃在每一個考生身上,幾乎被掃到的人都是身子微僵,帶著些許的緊張,些許的期待。
然后寧浩然的視線定格在了某個少年的身上,嘴唇輕啟,緩緩吐出一個名字:“李夢舟。”
場間先是一陣死寂,接著是一片嘩然。
有沉重的吸氣聲響起。
這句話讓得周遭的大部分考生陷入不能理解的震驚里。
“到底是為什么?”
一聲滿含著諸多情緒的大叫聲打破了死寂。
出聲的是鄭潛,他覺得這太不公平,明明自己已經入了遠游境界,連何崢嶸和剛剛入了天照的辛明都能進入離宮,為何他卻要被趕下山去,這倒也并非他最不能認可的,可為什么李夢舟卻能成為考入離宮的最后一個人,這讓他再也無法忍耐得住。
寧浩然連看都沒看鄭潛一眼,風淡云輕的吐出了幾個字:“除了這七個人外,其余人下山去吧。”
鄭潛呆呆的看著寧浩然。
他說不出話來。
他周圍的未通過的考生雖然因為連番的強烈震驚而都心下郁結,但此刻卻都沒有勇氣去和鄭潛一樣去質問和反駁。
因為他們知道鄭潛已經被寧浩然所不喜,他們終歸還是想著或許下一年仍舊有機會考入離宮,若在這時得罪寧浩然,就永遠也不可能有進入離宮的機會了。
看著李夢舟僵硬在原地的身影,鄭潛的眼底涌出怨恨的神情。
李夢舟甚至都不知道鄭潛這些人是何時離開的,更加沒有注意到鄭潛狼狽離開的時候,投向他的那種眼神。
在寧浩然叫出他的名字的時候,李夢舟便已經傻住了。
對于考入離宮他基本上已經不抱太大希望。
所以才敢隨心隨意的公然說要宰了鄭潛,除了是一種發泄外,在過程中,他也希冀的抱著一些幻想,所以才沒有把事情做絕,留了鄭潛一條小命。
但實際上他很清楚,他進入離宮的希望已經很渺茫。
畢竟離宮劍院不可能要一個入了天照卻連氣海都看不見的人作弟子。
然而守得云開見月明,最不可能的事情卻發生在了他的身上,除了那抑制不住的驚喜外,李夢舟更是詫異寧浩然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看著寧浩然的背影,李夢舟的眼底卻也涌出了異樣的神情。
江子畫是很替李夢舟開心的,朝著他挑了挑眼神,便晃悠悠的離開了廣場。
隨著很多人的離去,現場也變得清寂下來。
師兄和師弟們見禮,宗門納新,這場面很溫馨,沒有了測試時的緊張感。
這樣的畫面對于不遠處的南笙而言,卻是有著難言的震撼。
她沒想到李夢舟這個家伙居然真的成功考入了離宮。
不管過程怎么樣,這個結果已是既定的事實。
或許是瞧不得這副畫面,主要是瞧不得李夢舟咧開嘴笑得樣子。
南笙邁步走過去,清咳了一聲,頗有些冷嘲熱諷的說道:“不過是撿了大便宜而已,不知道寧師兄是怎么想的,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靠本事考入離宮的?得意的小人嘴臉,真是讓人作嘔。”
李夢舟呆呆的看向南笙。
頗有些費解。
他不是忘事的人,早在之前便已經注意到了南笙,自然也認出了她,雖然很疑惑南笙作為蒹葭苑的弟子為何會出現在離宮劍院里,但終究算是熟人,他還是有些欣喜的。
先前沒有機會說話,本想著得空打個招呼,沒想到南笙主動搭茬,卻是來者不善。
他很是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何時得罪了這小姑娘。
但他覺得對方說的也是事實,就連他自己也想不通寧浩然怎么會將最后一個名額給了他。
近百位考生登山,卻僅有寥寥七個人入山,競爭有多大可想而知。
可細細想來,李夢舟又覺得自己進入離宮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自己是天才嘛。
或許是寧浩然慧眼識珠,能夠發現自己這顆寶玉,又何必去計較原因呢。
但對于通過測試的人選,寧浩然也并非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主要還是院長薛忘憂的決定,院長想要誰留下,誰就肯定得留下,院長想要誰走,誰就不可能繼續呆在這兒。
當然,寧浩然也有資格把任何人趕下山,卻不包括院長讓留下的人。
這一切李夢舟并不知曉。
只要能夠成功入了離宮便好,其余的他并不在乎。
南笙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和陸九歌一起離開了。
寧浩然安排外院弟子帶領著新入門的七位師弟、師妹去專門的居舍,領取被褥等日常用品。
當然,劍院弟子并非是必須要住在山門里,如果住處距離山門不遠,當然也可以住在家里,只需要每天按時來劍院上課就行。
這些事情領路的劍院師兄都一一講明了。
順便還講了一些山門里的注意事項。
例如山門里禁止野炊,開小灶,到了餐時自然會有鳴鐘敲響,食堂會開飯,但這只是在外院的規矩,因內院師兄、師姐們都有屬于自己的獨院,所以用餐就顯得比較隨意,閑時可以自己做飯吃,也可以通知食堂,自有人按時辰送餐。
上課時間差不多是在清晨卯時到巳時,其余時間都是自由的,山門里基本上不會管,有修行上的問題可以在課時詢問教習,也可私下找教習,這一點并沒有太多規矩,只要教習有時間,大多不會拒絕幫你解惑。
居舍的安排需要一些時間,入門的七人也暫時分了開來,今日上課時間已過,所以除了安排住所和熟悉山門規矩外,倒也沒什么其他事情可做,等一切安排妥當后,便可去做自己的事情,明日卯時便正式開課,真正的成為了劍院弟子。
跟沈霽月告別,李夢舟便和何崢嶸一道朝著山下走去。
因沈霽月的家在通州,她自然是住在劍院里的,只是有時間需要書信一封,通知家里人她入了離宮的事情。
而何崢嶸的家本來就在都城,都城距離離宮山門又不遠,他是不愿意住在家里的,但總是也要回去通知一聲。
李夢舟則是本來也沒打算住在劍院里,畢竟除了修行外,他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在都城里才更適宜運作。
但他不知道的是,離宮入門測試的過程以極短的時間內已經傳到了都城里,而最值得人討論的除了那被趕下山的鄭潛外,無疑便是李夢舟這個半日觀想入天照展現極高資質卻又看不見氣海的,離宮劍院有史以來最奇葩的弟子了。
......
李夢舟并不知曉自己因考入離宮的事情,很快就會成為都城里的名人,雖然是屬于名聲不太好的。
此刻他的心情是頗有些忐忑的。
因為在準備下山的時候,寧浩然卻喚住了他。
然后他便被帶到了一處小院前。
李夢舟猶豫的說道:“四師兄,您帶我來見誰?”
既以入了劍院,在稱呼上自然更簡便一些,姜國最重尊師重道,哪怕是遇到師兄、師姐,也要秉持著最大的敬意。
寧浩然指著前面的小院,笑道:“到了就知道了。”
小院的門是開著的,在外面倒是看不見里面的人,跟在寧浩然后面步入屋去,迎面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身影。
這是一名灰發隨意的扎起來,在穿著上也不算講究的中年男子,或許也可以稱之為老者。他一身青袍,看起來倒不是名貴的錦布織造,第一眼望去就會給人一種很節儉的感覺。
老者面目嚴肅卻不冷峻,反而是懶洋洋的,他的皮膚很白凈,皺紋也不算很多,但精神上的隱約頹廢,便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老一些。
可想老者年輕的時候也算是一位俊俏的公子哥,如此滄桑頹廢的模樣,魅力怕也不減當年,最是惹那些深閨怨婦喜歡。
他左手邊放著一柄劍,劍很細長,劍鞘不知由何種物質制成,呈青色,劍鞘的寬度也不過兩指半左右,可以想象內里的劍身是多么纖細。
這柄劍的劍柄要比一般的劍柄稍長一些,倒是沒有太多花哨之處,但這劍本身的模樣似乎也都在表明著老者的身份。
李夢舟即身處都城,又早想著考入離宮,對于離宮里的事情也有過不少的了解,整個都城擁有這樣劍的人不過只有一個人罷了。
據他所知,這劍名離霜,乃是薛忘憂的本命劍。
那么面前坐著的老者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頗為恭敬的揖手為禮,說道:“弟子李夢舟,拜見老師。”
薛忘憂的目光甚至沒有落在李夢舟的身上,只是朝著寧浩然招了招手,寧浩然微微一笑,便上前為薛忘憂斟茶。
李夢舟保持著見禮的動作,也不著腦,他終歸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薛忘憂乃是姜國第一劍修,也是最有希望成為劍仙的人物。
像這種遠近聞名輕易不得見的神仙人物,李夢舟是神往已久的,如今更是拜在了薛忘憂門下,該有的禮節他當然不會少。
幸而薛忘憂并沒有讓李夢舟等太久,接過寧浩然遞過來的茶,輕輕吹了吹上面的茶末,抿了一口后,方才淡淡的說道:“耐心倒是不錯,但老師這個稱呼有些叫早了吧。”
李夢舟不知其意,下意識的抬頭道:“弟子今日剛入劍院,不喚老師又要喚什么?”
薛忘憂砸吧砸吧嘴,仔細品味了一番茶香余味,仍舊沒有去看李夢舟一眼,說道:“誰告訴你入了劍院,我便是你老師的?”
李夢舟心下有些郁郁,暗自嘟囔道:“不叫你老師,難道你要叫我老師嘛。”
雖然他嘟噥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薛忘憂聽了個正著,氣得他吹胡子瞪眼,作勢便要把手中的茶杯扔出去,但想了想這茶杯頗有些名貴,摔碎了豈非可惜,便又著腦的放下茶杯,一巴掌拍在了寧浩然腦袋上,狠狠瞪著李夢舟道:“混小子,你說什么?”
李夢舟錯愕不已。
寧浩然捂著腦袋便更加委屈,心說是李夢舟那小子胡言亂語,您老人家打我干嘛?
薛忘憂像是沒有看見寧浩然幽怨的眼神,氣來得快,去得也快,義正言辭的說道:“奉我為師的都是內院弟子,你區區剛入門的小家伙也敢高攀?想要尊我為師,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資格了。”
李夢舟撓撓頭,看了一眼遭受無妄之災的寧浩然,倒是不以為意的說道:“不過是內院而已,我早晚都要進的,先叫一聲老師也沒什么,反正都是遲早的事情,倒不如提前培養培養師徒感情。”
薛忘憂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似是為見到這般無恥的少年而感到語塞。
許是作為離宮劍院的院長,薛忘憂也覺得面子上過不去,冷哼一聲說道:“你以為進入內院便一定可以拜入我門下么?我若不要你,你進到哪里都沒用。”
李夢舟大為意外的說道:“老師這話是何意?若不要我,何以讓我通過入門測試?難道老師是這般言而無信之人?”
薛忘憂冷冷一笑,說道:“一個入了天照卻看不見氣海的人,我肯收你,你便要感恩戴德了,竟然還敢蹬鼻子上臉?是何人給你的自信?”
李夢舟頗有些懊惱,忍不住說道:“自信是自己給的,也可以外人來給,我對自己當然很有信心,若能拜入老師門下,信心自然會更多。只是暫時看不見氣海罷了,我相信以老師的強大實力和見識,解決我這點小問題應當是輕而易舉的。”
寧浩然瞅了李夢舟一眼,倒是忍不住嘴角上揚。
薛忘憂再度有了語塞的感覺,若是反駁豈非意味著自己能力不濟,見識短淺,連這所謂區區的小問題都解決不了?
堂堂劍院院長,又是姜國公認的第一劍修,站立在整個姜國最巔峰的人物之一,面子當然是很重要的,寧折不彎的劍修向來面子是最不能丟棄的。
他沒辦法去反駁李夢舟,只能抓起桌上的酒壺猛灌了一口酒,口不對心的說道:“這點小問題,與我而言自是不在話下。”
李夢舟面露喜色。
他當然是很相信薛忘憂的,這無關任何原因,只是因為薛忘憂這個名字,就已經值得被人信任。
像薛忘憂這樣的大修士自是沒有理由來蒙騙他一個小角色。
其他事情倒是無所謂,但有關修行上的問題,李夢舟是很會順桿子往上爬的,不等薛忘憂再說什么,便急切的問道:“老師,不知我身體上是否出現了什么問題,明明入了天照,為何卻看不見氣海?”
薛忘憂很是糾結李夢舟對他的稱呼,但顯然一時半刻是沒辦法糾正的,只是當做默認,聞聽得李夢舟的問題,他思忖了片刻,說道:“你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而且是出奇的好,但你確實出現了某些問題。”
李夢舟雙手微微一顫,滿是希冀的看著薛忘憂。
薛忘憂沒有說話,只是盯著李夢舟看。
那眼神平淡無奇,但不知為何,李夢舟卻有一種被完全看穿的感覺,很是不自在。
但他卻不敢打斷薛忘憂那近乎肆虐的眼神。
良久后,薛忘憂微微一嘆,摸索著有些胡茬的下巴,說道:“修行講究出世,清凈少干擾,心力都花在對自身和天地靈氣的感悟上,修行進境才會快。所以很多修行山門里的杰出人才大多都會與外界隔絕,韜光養晦。
然而修行同樣有入世的說法,于天下行走,多些感悟,多些際遇,修行進境反而更快,但這并不是適應所有人。所以內院的那些小家伙都待在離宮,但你大師兄卻選擇了入世。
每個人都要走出自己的道路,那是需要自己慢慢摸索的。你修行上的問題或許在某方面也算不上什么問題,無非是找到問題關鍵所在,然后花時間去解決罷了。”
李夢舟說道:“在來都城之前,我遇到了同門的葉瑾瑜師兄,他身邊有一位吳先生,吳先生告知我,我是擁有氣海的,只是與常人不太一樣。我至今沒有辦法理解這句話,但或許跟我看不見氣海有關聯,還望老師為弟子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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