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宅在花城的北街,這里屬于清風幫的勢力范圍,溪安郡很大,丁楚生當然不止這一處住宅,但花城對于清風幫來說也很重要,更何況親侄子就在花城的白玉酒樓,丁楚生在花城當然也會有一處宅子。
這處宅子面積并不大,因為丁楚生并不常來花城,這只是他暫時居住的地方,只要能夠休息便好。
雖然不講究大,但院落里卻還是打理的井井有條,有假山,有一片小花圃,還有一處小池塘。
仆人并不多,大約三四個,主要是為了丁楚生不在的時候,幫他照看池塘里養(yǎng)的魚,給花圃施肥。
這一夜也是如往常一樣,他用過晚飯,正在秉燭夜讀的時候,書房外突然有了動靜,緊跟著房門大開,一個人踉蹌著走了進來。
丁楚生眉頭緊皺,看著進來的人,訓斥道:“木軒,叔父教了你這么多,怎么還是這般不穩(wěn)重。”
丁木軒顫顫巍巍,低著腦袋根本不敢去看丁楚生。
“丁前輩,冒昧造訪,還望勿怪。”
李夢舟走進了書房,一雙星眸緊緊盯著面前坐著的人。
他掃視了一圈書房里的擺設(shè),這里除了各類書卷,便是盆栽了,本最應該出現(xiàn)的兵刃卻是一個也見不到。
他略有些意外的看著丁楚生說道:“沒想到丁前輩還是個文雅人,我以為狂刀的家里應該擺滿了兵器,倒是小子以貌取人了。”
丁楚生默默看著面前的少年,似乎對于李夢舟的到來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又或許他的穩(wěn)重和超高的心理素質(zhì),并不會把意外表現(xiàn)在臉上。
他習慣在睡前先到書房看一看書,年輕的時候并沒有多少才氣,自然也識不了多少字,唯一擅長的不過是打打殺殺。
隨著年齡增長,他開始注重內(nèi)涵,還特別請了先生,對文字不再一竅不通。
他不再舞刀,而是養(yǎng)養(yǎng)花,養(yǎng)養(yǎng)魚,看看書,順便研究研究兵法,倒也過得很自在。
伸手示意李夢舟入座,丁楚生淡淡的說道:“年紀大了之后,喜好自然會有所改變,難道小兄弟認為我只是一個莽夫而已么。”
李夢舟說道:“這只是心中所認為與所見不同而自然發(fā)出的感慨,丁前輩不要誤會。”
丁楚生笑道:“自以為的事情向來都是不客觀的,尤其是不熟悉的人,不可能一眼就能看穿,只是習慣于表面的猜疑,所以人與人相處從來不會那么簡單。表面透露出的東西不一定是虛假,但不會是全部,有時候自以為真的是很不好的事情。”
李夢舟深有感觸。
表面上對人的自我認知,的確很容易產(chǎn)生誤會。
而他目前更想知道的是,他有沒有誤會丁楚生。
花城北街是一處很幽靜的地方,這也是丁楚生選擇住在這里的主要原因,一開始李夢舟并不能理解,但他漸漸明白,在經(jīng)歷了許多事情之后,一個人的確很容易發(fā)生巨大的變化。
李夢舟想到自己,不免自嘲了笑了笑。
丁木軒來到書房,看著李夢舟離去的背影,神情很復雜。
對于李夢舟和丁楚生的談話,他并沒有在旁聆聽,所以也不知道兩個人究竟說了什么。
他只是看到丁楚生的臉色似乎有些不太好看,這讓他心里不免很緊張。
但奇怪的是,丁楚生并沒有對他說什么,而是像在思考著某些問題,怔怔的出神。
隨后,丁木軒被禁足。
李夢舟回到了客棧里,發(fā)現(xiàn)葉桑榆不在房間,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居然有一絲失落。
心想葉桑榆就算要離開,也應該跟自己打個招呼吧?雖然兩個人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但這是最起碼的禮貌啊。
將樸刀隨手丟在一旁,李夢舟正要躺在床上,突然聽到一些動靜,他眉頭微皺。
這客棧一共三層高,頂層鋪著青瓦,夜幕已經(jīng)完全降臨,一輪明月仿佛就在屋頂,正映照著一道嬌小的身影。
李夢舟翻上屋頂后,便看到了葉桑榆。
葉桑榆坐在屋頂,背對著明月,皎潔的月光仿佛包裹著她,銀輝閃耀,果真像是謫落凡塵的仙子。
她將手肘撐在腿上,雙手托著臉頰,默默看著一個方向,不知道在想著什么事情,神情有著一些落寞。
李夢舟就這么怔怔的看著她,這一刻的葉桑榆無疑是最美的,在夢幻般的月光襯托下,很難讓人找到瑕疵。
葉桑榆臉上沒有涂抹胭脂水粉,她的嘴唇有一些蒼白,臉頰上的細毛孔在月色的銀輝下清晰可見,仿佛瓷娃娃一般。
天生麗質(zhì)也不過如此吧。
他覺得葉桑榆應該是那種沒有受到過挫折,內(nèi)心善良,也很會自娛自樂的人,笑容大多數(shù)都浮現(xiàn)在臉上,很少會出現(xiàn)這么神傷的樣子。
但李夢舟在靜靜看了葉桑榆片刻,發(fā)現(xiàn)她似乎有著什么心事,更覺得她之前的笑顏反而有著強顏歡笑的成分。
他不明白葉桑榆心里隱藏著什么,但他突然有些不好受,這種感覺來得很突然,也是讓李夢舟十分不解。
猶豫了一下,李夢舟來到葉桑榆旁邊,坐了下來。
這里不是花城最高的地方,但四面沒有什么太高的建筑物,對于仿佛觸手可及的明月和花城夜景都能盡收眼簾。
葉桑榆注意到李夢舟,并沒有看他,像是自言自語般的說道:“生命應該是最無法掌控的東西,雖然它是美好的,但有時候也會是痛苦的,生命的意義究竟是什么呢?”
李夢舟微微皺著眉頭,說道:“命運由道天注定,對于普通人而言,那是最虛無縹緲的存在,而有人想要掌控自己的命運,所以便出現(xiàn)了修行之人。
但就算是修行者應該也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因為不能繼承道天的意志,只是在追逐道天投射在世間的影子。可至少相對普通人而言,修行者更能知曉命運,甚至觸摸命運。
命運這種東西是沒辦法解釋的,對于我們而言是如此。世間生命乃至萬物由道天賦予,追逐道天影子的修行者終有一天應該能夠解開命運的難題。
不知道當世的修行巔峰是不是已經(jīng)有所明悟,據(jù)說成為修行者后,人的壽元也會增加,這或許也是改變命運的一種吧。”
葉桑榆歪著腦袋看向李夢舟,說道:“你說的應該是典藏中記載的東西吧,修行三千道藏許多都遺落世俗,但大部分都是殘卷,是對修行的解析。
修行之人確實能夠更接近命運,但不是成為修行者便可以活得更久,這只是一個過程,而大多數(shù)修行者根本沒有辦法改變自己的命運,或許對于‘長生’的傳說,也只不過是人們心里的一種奢望或是幻想,是根本不存在的東西。”
李夢舟有些意外的看著葉桑榆,說道:“原來你對修行也有這么多了解,其實我一直很好奇,你似乎有著非凡的身手,但你好像并沒有修煉過武道,難道你也是修行者的一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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