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天一般遠的地方傳來小黑球飄飄渺渺的聲音。

“腳臭的摸魚人喲，走出醫院就能回到現實了哦！”

緊接著，一陣笑聲響起。

“愚蠢的摸魚人喲，你的數學不太好�！�

秦尋一聽這話就猜到不止過去一個星期，快步走出手術室，進電梯，一路走出大樓，往醫院門口跑去。

他心中焦急。

“我的生日已經耽誤了，寧寧的生日一定要趕上。”

離開醫院大門還有一百多米的時候，秦尋突然看見眼前憑空出現一個小黑球，嚇了一大跳。

小黑球抱著秦尋的胳膊，抖動著肉嘟嘟的身體，用那要死不死的語氣撒嬌道。

“善良的摸魚人喲，你出去之后一定要經常放我出去透氣哦！”

秦尋用力抖抖胳膊，大罵道。

“滾，草泥馬的！”

這一聲中氣十足，震得乳白色空間都抖了三震。

現實世界里。

一個蘑菇頭少女戴著降噪耳機，坐在桌前用手機玩原神，忽然聽見身后有人喊一聲，嚇得頭皮發麻，打一個冷顫。

她回過頭，一臉驚恐的看著床上躺著的秦尋，放下手機，慢慢走過去，推了他一把，問道。

“秦尋，你……你剛才是說了話嗎？”

見秦尋一動不動，又問。

“姐夫，你剛才是不是說臟話了？”

見秦尋還是不動，她看一眼緊閉的房門，把手伸進被子摸到秦尋的胳膊狠狠一擰。

“說話！”

“我剛才好像……明明聽見你說臟話了！”

秦尋仍舊沒有任何反應，夏靜眨了眨眼，呆呆的看一眼腦電圖儀，發現上面的波形線和之前沒有不同，一時間有些恍惚。

我幻聽了？

夏靜有些害怕，打開房門去找夏寧了。

兩天后就是秦尋的生日了，她們一大家子剛才趕過到海城準備給他慶生。

一到醫院，夏書杰和柳靜雅就把夏寧叫到一個辦公室，關上門做思想工作，讓她不要再霸占秦尋了。

馬秀桂已經給他們打了好幾個電話告狀了。

夏靜獨自一人留在病房玩手機，沒想到竟然見鬼了？

她小跑向那間辦公室，忽然在走廊里遇到了夏寧，忙拉著她躲到走廊角落，神秘兮兮的說道。

“姐，我剛才好像聽見姐夫說話了�！�

夏寧聽見這話，神色很淡定。

她這一年聽過太多類似的“好消息”了，什么秦尋的眼睫毛動了，腳趾動了，手指動了，嘴唇動了。

現在又是說話了。

真是越來越夸張！

她微笑著說道。

“我知道了�！�

夏靜見她不信，大聲說道。

“是真的！”

夏寧摸摸她的蘑菇頭。

“嗯嗯，我知道了�！�

聽見這敷衍的回答，夏靜氣得跺腳，說道。

“我當時雖然戴著耳機在打游戲，可是我分明聽見了他說……說‘滾，草泥馬的’”

夏寧一怔，隨即笑出了聲。

“我知道了，你比他們所有人都會安慰人，竟然會根據秦尋的話語特點來編造事實。”

“如果你不是一個早熟的孩子，我或許就信了�！�

見她急得又要開口，夏寧拍拍她的肩膀，夸獎道。

“好了，好了，你的演技很好，以后準能當影后�！�

“你的心意我領了，玩兒去吧！”

說完，她走出樓梯口。

夏靜悄悄跟上，站在病房門口看著夏寧給秦尋按摩護理，始終不見他動一下，摸摸后腦勺，有些不自信了。

“難道是……真的是我聽錯了？”

“小小年紀都耳背了？”

……

一轉眼，秦尋生日到了。

秦尋一家子和夏寧一家子先后來病房看望了秦尋，之后，夏寧讓司機把他們送到了海城別墅。

她準備了一場聚會，讓秦尋的父母家人和自己的父母家人聊天喝酒，留徐洛洛在那里控場。

今晚之后，秦尋要被運去始安了。

她好像要徹底失秦尋了。

夏寧獨自一個人留在病房，給秦尋護理完之后，坐在辦公桌前，一邊處理公務，一邊戴著耳機聽歌。

耳機里是秦尋聲音，用AI合成的，唱的是《漠河舞廳》

夏寧手指飛快的敲擊著鍵盤，自己都不知道敲些什么，發出一陣噼里啪啦的噪音。

她耳里聽著悲傷的歌曲，臉上卻帶著笑容，跟個喝醉酒的小太妹一樣搖頭晃腦的跟著哼唱。

“如果有時間”

“你會來看一看我吧”

“看大雪如何衰老的”

“我的眼睛如何融化

“如果你看見我的話”

“請轉過身去再驚訝”

“塵封入海吧”

……

這幾天，夏寧夢到秦尋了。

夢見過很多次，夢到一個人從秦尋的病床上坐起，向著她走去。

可是那一張臉好模糊。

她睜大雙眼想要看清是誰，就快要看清的時候，夢就醒了！

突然，夏寧隱約聽見有一個虛弱的聲音喊了自己一句。

“寧寧……”

是秦尋的聲音。

夏寧嚇得怔住了，停止敲擊鍵盤。

她不敢回頭，怕一回頭怕發現美好的夢境會立即消失。

她豎起耳朵仔細聽，耳中只有歌聲。

“三千里  偶然見過你”

“花園里  有裙翩舞起”

“燈光底  抖落了晨曦”

“在1980的漠河舞廳”

……

只有歌聲，一直只有歌聲。

夏寧心中苦澀，想要回頭看秦尋一眼，又聽見背后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似乎是有人在解線，拔管，伴隨著一陣低聲的“鼻飼管？”“傻逼”“有病吧”之類的吐槽。

夏寧又嚇得不敢動，摘下耳機，仔細傾聽，聲音越來越清晰，依然不敢回頭。

她忍住回頭的沖動，忙伸手拿起桌上的小陀螺用力擰一下。

小陀螺在桌面旋轉，一直旋轉，一直旋轉……

只過了十來秒，她感覺過了一個世紀，小陀螺始終不倒下。

夏寧心頭一沉，斷定是夢境無疑了，又聽見身后秦尋虛弱的聲音響起。

“寧寧，你剪……短發了？”

“挺……好看的�！�

她抬手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一絲聲音，淚水瞬間濕潤了眼眶，依然不敢回頭。

秦尋的聲音又響起。

“你……說話呀！”

“你為什么老是……不說話？”

“你生我的氣了？”

夏寧身體整個身體都顫抖起來，她用力繃緊全身的肌肉想要讓自己平靜下來，卻讓整個身子僵硬住了。

身后，傳來被子掀開的聲音。

響起腦電圖儀的警報聲，一聲又一聲，有些刺耳。

隨后，“啪”的一聲，似乎被人關掉了。

有人下地了。

響起一個人光著腳走過來的聲音，腳步有些踉蹌。

腳步聲一步一步靠近，聲音很輕很輕，每一步都似乎落在她的心臟上。

夏寧心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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