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上不周山
天地渾圓,萬物一體。
文燭玨立于洪荒界壁外,若是他能觀得全貌,便可看到一個宛如雞蛋的世界。
蛋黃是堅實的大地,蛋清是無垠的海洋,天庭與地府把這塊雞蛋切片夾雜其中,一層薄薄的的蛋膜包裹著整個世界。
伸手貼在界膜上,毫無阻礙探入一只手掌,一種難以言喻的感情在他心中滋長無論天道是何態度,世界本身已經承認他屬于此界。
手指在界膜上劃過,激起一片片繁復的道紋,洪荒正是依靠這樣看似單薄的防護抵御混沌的侵蝕。
如果破壞界膜念頭在文燭玨心中一閃而過,瞬間就被打消,就算這可能會讓天道暫時無力找他麻煩,但除非他不回去,不然肯定會激起反撲,況且他對洪荒并沒有意見。
親眼見證了盤古舍身,又自己嘗試了開辟空間,沒有誰比他更了解,洪荒的存在是多么珍貴,那是對生命的熱愛造就的奇跡,是這片死寂中唯一的色彩。
混沌太冰冷了,如果不是知道自己隨時能回頭,文燭玨根本無法忍受這樣的漂泊,他甚至能理解盤古的選擇,寧愿死于生命的歡呼,也不愿活在永恒的寂靜。
向前一步,跨過分界線,久違的靈氣讓每一個毛孔都活躍起來。
“終于回來了”他長嘆一聲,如歸家的游子般愜意。
掃視一圈,發現無人在附近,他快速朝大地落去,化為一道血色虹光。
洪荒以北,血色身影現形。
文燭玨感應了一下這里的靈氣,因為距血海不遠,他甚至能看到北面猶如實質的沖天煞氣。
比起他上次離開時,血海的污穢之力又濃厚許多,不知道多少怨氣匯聚于此,若大戰開啟,恐怕還會生出遠超十倍以上的兇煞之氣。
想到后土身化輪回,文燭玨突然心中一震。
若沒有六道輪回凈化天地煞氣,所有的怨念殘魂最后都應該歸于血海,這里是洪荒的洼地,是此界污穢聚集,無論死于何處的生靈,最終都會被血海接納,擴大它的領域。
然而后土犧牲,不但用輪回消磨了死者魂魄之怨,還抽取血海力量成為地府一部分,限制了血海的發展,也重塑了洪荒循環,節省了天道不少力氣。
所以,會是天道推手嗎
天道能影響一位至少大羅的祖巫思想,讓對方舍命
在后世,后土化輪回這件事上,總免不了各種陰謀論,最大的原因就在于后土其實根本沒有理由這樣做。
當時正值巫妖大戰白熱化階段,巫族憑借十二都天神煞大陣才能與妖庭抗衡,況且巫族有身無魂,所謂的對洪荒遍地殘魂心生不忍,其實是同情自己的敵人。
作為天地開辟以來的祖巫,要說后土是不分敵我的圣母也太離譜,因此他看過的所有小說中,普遍喜歡給這件事安一個幕后黑手,西方教兩人與魔祖羅睺在其中反復出鏡。
然而,當文燭玨真正身處其中,一個沒有想過的存在躍出腦海天道,只有天道有理由,也有能力做這件事情。
血海意味著什么,通過自己收獲的信息,與羅睺的補充,想必整個洪荒都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既然天道連兇獸都容不下,又怎么能容下血海
這可是真正能覆滅洪荒的存在
他甚至懷疑,要不是后面有輪回,一一次量劫積累下來的煞氣,早就足以把血海擴大千百倍,直至侵蝕整塊大地。
然而,血海是盤古最后的殘意,是他對洪荒的留戀與三千魔神的怨憎,早已成為洪荒一部分,根本無法完全消滅,天道只能限制,無法根除。
后土身化輪回前,所謂限制也沒有合適的手段,但在此之后,血海再無擴大之患。
越想越是如此,文燭玨不禁膽寒,若連那樣的境界都免不了被蒙蔽、作,他真的能逃過嗎
不對,他閉上眼,抽空所有繁雜的念頭。
其實天道不需要操控后土的想法,它只需要透露一點兒巫族日后的下場,加上把化身輪回包裝成巫族的后路,后土就很可能自己沿著天道計劃好的路線走下去。
當然,這其中可能是有長時間的潛移默化,直到后土心中的苦悶達到頂峰,“解決的辦法”才會出現在她眼前。
很難說天道是有沒有欺騙后土,畢竟誰也不知道,若十二祖巫不缺,最后的大戰會是何結果,但事實卻證明,地府確實成為了巫族的退路,無人能指責天道算計,這是天道的陽謀。
回想起來,量劫中,上至圣人,下至螻蟻,都總是容易沖動,這其中幾分是自己的真實情緒,幾分是受到了干擾呢
文燭玨已經體驗過羅睺的操作,雖說沒有他,自己也會生出同樣的感覺,但不擴大,他當時急急忙忙前往混沌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這樣看,斬三尸才是正確的對抗方法吧。”
他唏噓不已,如果沒有情緒,自然不會沖動,可哪怕三尸證道,也不是完全無情。
怔怔望著血海方向出神,文燭玨想,羅睺是否猜到了天道未來的算計呢
他要自己辦的事情如果真的成功,不知天道是何反應,盡管他自己沒有一點兒辦成的信心。
話說羅睺不會真和鴻鈞有一腿吧,文燭玨臉皮一抽,雖然他時常在腦海中調侃,但那不過是磕c啊,相愛相殺這么時髦的事情洪荒也會流行
可要不是,他這樣孜孜不倦找天道麻煩干嘛
天道沒有感情,和這樣的存在置氣,只會氣死自己
現在他腦海中的小劇場已經進化成天道、鴻鈞、羅睺三方修羅場,而自己顯然是夾在其中的炮灰,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掃地出局。
能隨意胡思亂想的感覺真好,在混沌中,他一絲亂七八糟的念頭都不敢冒頭,生怕隨身大魔頭還在自己身上,就算日后不得不投奔魔界,他也不想給魔祖講他和道祖之間“可能存在過”的腥風血雨傳奇愛情。
緩解了長時間心態緊繃的疲憊,文燭玨手一翻,那件在混沌中撿到的靈寶出現在手心。
之前他沒有精力詳細探查,只有回到洪荒,才獲得一個安全的環境。
魔祖說是這是靈器粗胚,證明還未真正成型,不過若繼續放在混沌中孕育,文燭玨懷疑自己根本拿不到手。
混沌無法定位,還可以產生位移,比起等下次堵運氣,不如想辦法自己打磨成型。
靈寶呈巴掌大蓮花型,能力未知,不過蓮花在洪荒本身就地位特殊,可能因為盤古自混沌青蓮誕生,道意外顯通常都為蓮型。
縱然混沌不遵循這套規則,但如此形狀,依舊讓文燭玨生出一絲期待。
這也算好兆頭吧,畢竟不是每個靈寶都是有用的,混沌中也會生出品級不低效果雞肋的垃圾。
或者說,平庸才常見。
先天靈寶又不是定制,誰也不知道成型后有什么能力,鴻鈞分寶崖散寶無數,最后讓人記住的依舊只有他親自下發的那些,剩下的估計都是充當擺設。
散發微光的碧玉蓮胚緩慢吸收著周圍的靈氣,令文燭玨放下心,證明這不是必須要混沌才能孕育,若不然,他就只能往嘴巴一塞,當撿了補品。
在未成形的靈寶中打入自己的印記,如此,無需祭煉,一旦生成,如臂使指,也就比伴生靈寶差一截。
雖然洪荒地大物博,但高品質的寶物依舊稀缺,尤其是不懂煉器之道,不然鯤鵬當初也不至于追著元屠阿鼻跑。
把靈寶收入氣海,以靈氣滋養,文燭玨又看了血海一眼,面露猶豫。
本來為了羅睺吩咐的事情,他是準備去實地考察一番的,然而,對輪回的猜測讓他于此地生出一絲避之不及的心態。
明知血海已經成為天道眼中釘,還硬要往那邊晃,豈不是把自己也暴露在天道目光下
就算天道同樣看他不順眼,可他一只小小的蚊子,哪有那么大的血海目標明顯。
溜了溜了,反正血海在這里跑不了,不如去探查另一方的情況。
給自己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文燭玨衣擺一揚,朝著洪荒最明顯的地標飛去。
不周山,洪荒第一高山,也是大地的中心。
本來,以此山的名頭,任何一個來洪荒的穿越者都應該去瞻仰一番,畢竟待巫妖大戰,周山不存,沒有打卡簡直是愧對來洪荒一次。
然而文燭玨穿來后,因為忙于自保,加上一絲微弱的膽怯,居然從未靠近過。
不過,這次他卻必須過來,而且還要面對另一個不想面對的麻煩巫族。
“我還是先爬山吧,萬一在巫族面前暴露了,說不定就再沒靠近的機會,總不能爬個山搞得和偷雞摸狗一樣。”
避開巫族聚集的山腳,文燭玨從另一面靠近不周山,仰頭望天,撐天的脊梁消失在厚厚的云層中。
其實帝俊要是早點把不周山打斷,說不定都不用和巫族斗得兩敗俱傷,淹都淹死他們了。
腦海中閃過這個缺德的念頭,文燭玨忽地一笑。
其實他知道,帝俊并不是要消滅巫族,而是想匯聚天地氣運證道成圣,那么這種折損功德、造就無邊業力的事情肯定不可為,但他若知道最后巫族讓自己兄弟殞命,肯定寧愿付出先下狠手吧。
可惜,天道怎會容忍一個不在控制中的存在成圣。
后土化平心,盡管也相當于圣人,卻付出了永遠無法離開地府的代價,而要是帝俊成功,統天管地,權柄可是沒有任何存在能夠媲美。
想想后面的昊天被限制成何樣
就算有實力的原因,可他不信鴻鈞童子就弱到那般地步,無非是真正的天帝氣運早就終止于帝俊。
天道不是全知全能,它也在不斷完善,每一次錯漏,都會讓他多進行一次填補,無數次下來,才能織就一張越來越緊的網,把所有人都網在其中。
文燭玨慢慢朝上攀登,一步一步,越往上,越能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壓力,那是盤古未散的信念,是他當初撐天留下的不滅意志。
仿佛元神脫體,文燭玨漸漸投入這股意志中。
他能感受到身體的行動,也能控制自己的腳步,但在他眼前,仿佛再一次出現盤古頂天立地的身影。
高懸天際的意志壓了下來,要他退讓,要摧毀他前進的念頭,他咬緊牙關,全力抵抗,甚至忘記自己是否還在攀爬。
不知多久,仿佛一瞬,又好似萬年,他從這股意志的比拼脫離,才發現自己已經癱坐在地上,渾身一絲力氣都沒有。
文燭玨呆了一下,向下看,竟不知不覺爬到了萬丈之處。
天上的風吹起他的道袍,他恍然發現,在那股壓力的打磨下,他的神識,竟也產生了一絲不滅的痕跡。
這才是不周山真正的饋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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