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結章 正文結束
天色已經完全暗沉, 只有燭火與明珠送兩人入帳。
文燭玨放任自己被一股高熱裹挾,靈魂不斷下墜,直到從未抵達的深處, 停頓片刻, 又毫不猶豫投入那片暢開的懷抱中。
就好像飄蕩的蒲公英終于找到了扎根的土地, 蓬勃的生命力在碰撞中爆發, 絢麗的火花升起,那深埋于此、不見天日的種子,把自己怒放在陽光下。
他下意識后退一步, 抵上一堵寬厚的胸膛。
“這就是蟲蟲一直隱藏的秘密?”通天抓著他的肩膀,饒有興致看著眼前陌生又新奇的一幕,車水馬龍,但無論是車, 還是人, 都是與洪荒截然不同的風格。
文燭玨站定, 輕輕嗯了一聲,對于這次暴露他早有準備, 因此, 短暫的逃避后,很快冷靜下來。
他不多說,通天也不多問,只是拉著他走在寬廣的街道上, 仔細觀察這眼前的一草一木、一物一景。
他這般,反而是文燭玨先沉不住氣:“你就沒有其他想問的?”
這幅場景,怎么看都和洪荒相去甚遠,而且還有街邊的新版封神榜海報,以通天的聰慧, 聯系自己從前未加掩飾的痕跡,不說八|九,六七總能猜出來。
這樣,他難道就不好奇?不驚訝?
通天自然是驚訝的,只是他驚訝的方向與文燭玨所想不同,指著街上的行人,他問:“怎么都沒有臉,蟲蟲的過去,就沒有一人值得你記著嗎?”
滿大街的無面人,如果不是這兩人藝高人膽大,想必在第一次進來就會嚇得節節后退,而在旁人看來,這幅場景也足夠驚悚恐怖。
文燭玨一愣,抬頭看去,瞬間茫然,他上輩子有過重要的人?有誰值得他記萬年之久嗎?
街景卡殼,仿佛影片倒帶,繁榮嶄新的城市頓時變成矮小的村莊,通天拉著他踉蹌走向唯一的小路,那里的盡頭,是一間有些老舊的瓦房。
文燭玨手一緊,突然掙脫通天快步走了進去,瓦房低矮昏暗,一名臉上彌漫死氣的老人正佝僂著躺在木床上,在床邊,幼小的孩童坐在矮凳,死死抓著老人干枯的右手。
文燭玨記得,那只手既冰涼又僵硬,不但無法給他帶來溫暖,反而會汲取他僅剩的溫度,但他不敢放開,因為一旦放開,他就會被拋下,獨自面對外面那群沒有臉的人……
通天不知道什么時候追了上來,靜靜摟著他,文燭玨陡然驚醒,反手握住他,低聲道:“我不再是一個人,你可以放下了。”
小男孩仿佛聽到了他的話,輕輕松開手指,瞬間,一切潰散,重回黑暗,只有兩人站在這片無上無下、無左無右的空間。
文燭玨看著通天,忽地一笑,他突然有股強烈的傾述欲,無數亂糟糟的文字打著旋兒從他腦海涌出。
他沒有忍,也不需要忍,這里是兩人心靈所在、神交之處,能抵達這兒,證明他們已經再無隔閡、兩心一處。
他說了許多許多,甚至有些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那些作為人類的歲月如此短暫,但又如此復雜,比他萬年的時光也毫不遜色,他不需要逃避,也不需要忘卻,時間刻下的痕跡,并不能因不看就抹消。
通天安靜聽著,他知道,這次之后,他的蟲蟲便要遠去,只有留下那些沉重的過去,才能沖破阻擋前路的壁障。
兩人在元神深處待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當一條金色的小龍落到體內時,通天便徹底明白了文燭玨的做法。
他沒有多言,只是再握了握對方的手。
……
翌日,在無人知曉時,文燭玨已經準備好離開洪荒。
因為要避開天道,通天無法離開朝歌,所以也不能送文燭玨,兩人只能在宮殿話別,諸多不舍。
“不需要靈寶嗎?”通天見文燭玨兩袖空空,忍不住問道。
他還記得,蟲蟲過去時常就自嘲貧窮,如今好不容易得來的靈寶,又要落與洪荒,獨身前往混沌,他的靈寶雖然不可能完全合適,但總能用。
文燭玨一頓,沉吟數息,終究搖了搖頭:“不用了。”
其實他穿越的時間不算晚,真要靈寶也不是找不到,但一直以來,除了混沌中收的小蓮花,好像沒想過其他,如今思來,不過是因為從心底,他就不覺得那些有名的靈寶是屬于自己的東西,所以寧愿空手對敵。
索性兇獸以身為利器,也不需要多少神兵利器。
如今到了最后關頭,他心性越堅定,也就越不需要這些外物,因為他對自己有信心。
通天看出來,也不再勸說,蟲蟲信任自己,他也信任蟲蟲。
文燭玨與他對視半天,只最后交代,伯邑考的殼子中自己放了一個固定反應人偶,數據就是根據小霸王學習機這些年收集而來,加上姜子牙與藍角等人的幫助,應該不會露餡,通天只要注意別讓這具肉身被毀便是。
“事成大約需要六十年,在這期間,雙蓮會替你承擔一切因果,只要金鰲島閉島,應當不至于出什么差錯。”
雙蓮就是那朵文燭玨從混沌中獲得的小蓮花,澆灌多年,它終于長成,不知是否因為期間各種操作,原本的一朵玉蓮花開并蒂,能力卻正好是文燭玨急需,不枉他耗費的心血靈力。
在吸取他們的心頭血后,雙蓮能完全復制兩人的存在,并把因果一并繼承,也給了文燭玨這次偷天換日的機會。
不過,雙蓮畢竟只是靈寶,真動手還是不行,所以只能閉島,幸好,在洪荒,六十年不算長,不至于發生什么非要通天出手的事情。
而以龍氣吞紫氣,更是只有借助量劫,瞞過天道,才能到這件事情。
龍氣為紅云那條溢散紫氣而生,氣出同源,本就相互吸引,文燭玨以伯邑考的身份與通天神交,兩人為一體,最大降低兩股紫氣的排斥,等到龍氣與紫氣融合,通天便可再還氣于民,也就徹底擺脫了天道。
但說得容易,這其中一絲都不能被天道察覺,所以文燭玨才選擇在封神量劫結束前后徹底完成這件事情。
如今過程順利,只需要后續維持,也算了結了他心頭一件大事。
通天在宮殿內凝望他,沒說什么讓他等六十年的話,越是知道內情,他越是明白,其中文燭玨耗了多少心力。
而要是對方不走,萬一天道在這期間再出陰招,他是出手還是不出?
出手便浪費了這次所費的功夫,甚至有可能永遠擺脫不了天道,不出,難道眼睜睜看著蟲蟲被針對?
所以,他只是含笑望著文燭玨,良久,把對方刻到心中。
文燭玨最后回首望了他一眼,同樣神采熠熠:“等我回來。”
“嗯。”通天點頭,好似只是一次普通的遠游。
直到最后,空空的宮殿只余一人,通天方顯出一絲寥落。
他握了握空空的手心,抬首天穹,晨曦從朝云中躍出,一如他與蟲蟲賞過的那些盛景。
他一笑,仿佛看到蟲蟲在陽光下回眸的那日。
……
封神量劫后的洪荒很不平靜。
西邊出了大亂子,兩位圣人不知為何跌落了圣位,雖還是洪荒頂尖戰力,但與昔日不可同日而語。
幸好,準提找到了新的方向,立誓要與魔族斗爭到底,甚至專門推演出克制魔族的功法,引得天道垂青,氣運不散。
至于魔族,雖之前就有耳聞,但這量劫結束方走上前臺,給洪荒眾生上了一堂生動的教學課——以血肉為代價。
魔亂人心,人族雖有伯邑考之前推廣功法得來的修士,但要抵御大量侵擾,還是有所不足,西方教便趁此機會崛起,死灰復燃,專門以御魔而聞名。
通天得知,也懶計較,反正不離洪荒,那兩人就無法重登圣位,再大的教派,也是空中樓閣。
況且比起出家當和尚,還是修仙聽起來更有范兒,學得好的,還能通過天庭擇仙使考核,去天上端鐵飯碗呢!
伯邑考之前就說過要把西岐的方法推向全國,他雖然沒了,但政令依舊沿著他過去的思路,一切都要求求真、務實,打擊佛教,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都給他滾一邊去。
通天初時只關注殼子的安全問題,時間長了,也從中窺探從文燭玨的一些想法由來,之前他在文燭玨記憶深處簡單走了一圈,但只是霧里觀花,等到西周的變化開始,方明白對方上輩子生活在何種國度。
到是挺有趣,盡管依舊脆弱,可人族在有限的生命中追求無限變化,給近乎永恒的洪荒帶來了不一樣的色彩。
要是蟲蟲在就好了,通天偶爾也會想,他一定能和自己討論這些新生的有趣事物。
六十年一晃而過,通天取出壯大十倍的龍氣,忽的一笑——既然天道親睞人族,何不給人族更多氣運,讓他們能真正在洪荒占據一席之地。
他伸手一指,龍氣投入人族匯聚的氣運之中,玄黃光柱瞬間凝實,并擴大數倍。
如此動靜,怎么瞞的過其他圣人,霎時間,朝歌城上便多了數道身影。
通天一步上天:“此乃吾還洪荒之因果,今日方可逍遙此世,無災無憂!”
他腰懸長劍,笑著落向金鰲島,至于天道如何憤怒,已經于與他無關了。
化作他與蟲蟲相貌的雙蓮并肩走出來,通天一頓,一聲長嘆,如此喜悅無人分享,簡直喜中生愁。
不過,他一向灑脫,也知道蟲蟲不可能短時間內回來,收了雙蓮栽到水池,賞蓮等待著。
——哼,他可沒忘記這朵蓮花究竟是誰和蟲蟲養出來的呢,說是勘破執念,也不代表他不會小心眼,沒看他成圣后三尸就沒出來過?
無妄之災的雙蓮:“……”算了,種就種,反正它是靈寶,種不壞的。
如此,又五百年,通天時而悟道,時而練劍,時而游戲。
最初的洪荒自走棋在文燭玨離開后也沒有停止更新,反而持續增加著新棋子與新陣營,尤其是大量人族棋子的涌入,早被文燭玨準備好了。
如今,各類棋子近萬種,玩一次完整版幾乎需要一年,一般都是玩一個陣營,選擇一部分棋子。
于是,當一只猴子橫空出世時,通天嘴唇一抿,忍不住抱怨:“竟然把這只猴子設定得和我差不多,就算不是一個陣營也太過分了。”
可能是文燭玨之前提過,猴子還沒鬧出亂子,就被女媧提走拎去了媧皇宮,想來這次的猴子沒有養馬的機會了。
通天聽著那些流傳的小道消息,門人弟子也被繁華的人世吸引,只有他守在金鰲島,給一朵不會再長的蓮花澆水施肥。
終于,在一日游戲中,意外發現另一個從未出現的棋子后,通天下定決心,離開洪荒。
在無盡的混沌中,靠著靈感的指示,他停留在一個瀕臨破碎的小世界,雙蓮忍不住搖著蓮瓣嘲諷,要是靈感能信,就不會有那么多自尋死路的傻子了。
通天充耳不聞,反道,你連自己主人都找不到,不是更沒用,干脆煮湯喝了算了。
雙蓮氣死,不再搭話,可憐它一朵純潔的小蓮花,硬是在這些年的修煉中學會了多種懟人方法,都是這個沒人樣的圣人害的。
因為沒有決定權,雙蓮只能與通天待在這個近乎破滅的世界等待,等了不知道多久,連最后的碎片都要消失之際,通天睜開眼。
茫茫的灰霧中,一股熟悉的感覺飛速靠近。
他站起身,沖向霧里,抓到一只同樣伸來的手,兩人緊緊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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