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所有討債怨鬼,都去他家,站在他床頭
林弦的視野里。
那對被殯儀館的眾多鬼魂,裝扮好的鬼夫妻。
蹲在自己女兒面前。
他們因為跳樓,面目全非的臉,被鬼魂裝扮后,也沒有太過好看。但至少能看得過去,只算丑陋,不算猙獰。
身上的衣服,貼著五顏六色的各種布塊,但好歹遮擋住了扭曲斷裂的軀體。
那對鬼夫妻,一邊哭泣,一邊跟自己的女兒殷切的叮嚀。
“涵涵,乖……”
“涵涵,別害怕……你要好好治病,要聽醫(yī)生的話。”
“只要找到合適的骨髓配型,你就能康復(fù),醫(yī)院的醫(yī)生護(hù)士,都是很好的人,他們善良負(fù)責(zé),曾經(jīng)給了爸爸媽媽很大的幫助。”
“我們在跳樓之前,已經(jīng)跟你爺爺奶奶說好了,你以后就跟著他們生活,爺爺奶奶會心疼你的,但你也要懂事,叔叔舅舅他們來看你,你要熱情的叫人,不要跟表哥,表姐他們起矛盾,但也不要委屈自己,受了委屈,就去找爺爺奶奶,讓他們?yōu)槟銚窝?br /> “如果……如果……爺爺奶奶,不能替你撐腰,你就自己蜷在一邊,靜靜地活,快快的長大!”
“等病治好后,你要每天喝一瓶牛奶,不要喝涼的,要喝熱的,爺爺奶奶不給你熱牛奶的話,你就自己熱,不能熬夜,睡覺前要記得泡腳,學(xué)習(xí)的話,努力就好,但一定要健康。”
“到了談戀愛的年紀(jì),你再戀愛,對方不必大富大貴,不必才華橫溢,但一定要人品好,是真摯的會喜歡你的,喜歡一個人,最鮮明的特點,是心疼!一個人,因為心疼你,在你面前掉下了眼淚,那大概率就是真的喜歡你了!”
“當(dāng)然,如果碰不上這樣的人,也沒關(guān)系,你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幸福快樂。”
……
而那個小女孩兒,只是抬起頭,想要和那對鬼夫妻擁抱。
可是她的小手,無論怎么努力的抓,努力的勾,卻什么都抓不到。
“爸爸,媽媽……”
“別丟下我,爸爸,媽媽。”
“是我害死你們的對不對。”
“是我害死你們的。”
“我要是不生病,你們就不會死了,都怪我,對不對。”
“你們死了,要去哪里呀!別丟下我……我害怕。”
那對鬼夫妻,低下頭,他們把頭貼在孫蓓涵的額頭上。
“不是哦!是爸爸媽媽自己選擇這樣做的。”
“爸爸媽媽,這輩子,最幸福的事,就是你出生的時候。第二幸福的瞬間,是你叫爸爸,叫媽媽的時候……怎么會有那么一個小生命,像我又像她……”
“你就是我們生命的延續(xù)……”
“別擔(dān)心,爸爸媽媽要去的那個地方……花草會向你招手,云朵會向你微笑,樹木會向你問候。沒有貧賤也沒有富貴,沒有疼痛,也沒有仇恨……那里人人死而平等。”
“但你還不能過去……你要努力的,去看很多的風(fēng)景;吃很多的美食;體會愛與離別,去過完屬于自己的一生……”
……
那對鬼夫妻,越說,聲音里的哭腔越重。
最后只能抱著那個小女孩兒,嚎啕大哭。
林弦在一旁,默默計算著時間。
給那對鬼夫妻剩余的時間,不多了。
而林弦身后,那些鬼工人,討債鬼,看著那對鬼夫妻,一個個的也都露出感同身受的哀傷。
他們跟著嗚咽一片。
“沒錢可真難啊!”
“沒錢不算難,沒錢沒希望,才他媽的是最難的,能活著的話,誰不想盡全力的活著啊……老王,你哭什么,你又不是自殺的。”
“不是自殺的不能哭嗎?老子,王祥,當(dāng)年是西鐵區(qū)的火車司機(jī),火車司機(jī)啊,誰當(dāng)年見了我,不叫一聲王哥啊!結(jié)果下崗潮一來,工廠倒閉,也用不著火車司機(jī)了,我媳婦兒,原本也是廠里的女工,也跟著下崗,全家的生活無著,我去賣苦力都沒人要……零星的錢,甚至不夠自己的飯錢,我媳婦兒,知道這樣下去,全家都要餓死,她就去會所里,當(dāng)了陪酒的……我沒臉責(zé)怪她,每天用家里的那輛破自行車馱著她到會所外……之后在門口和十幾個跟我有一樣遭遇的大老爺們,吸悶煙,等媳婦午夜下班,再用車默默馱回。回家的那條路,又冷又長又窄……我和媳婦都沉默著不說話,可有一天,我實在沒忍住,因為我看見我媳婦的臉上有一個巴掌印……我再也受不住了,回家拿了一把刀就沖進(jìn)了會所,之后被活活打死了……我不能哭嗎?”
“女的進(jìn)會所,男的拿起刀……可我們當(dāng)年,明明都是光榮的工人……”
“你們還算行呢,我是被凍死的……零下三十二度的冬天,員工家屬院的供暖鍋爐卻停了,在繁殖場,買斷了二十年工齡的我們,一分錢的安置費沒拿到啊,錢……全被人卷走了!我媳婦當(dāng)時抱著我哭,她跟我說,你別鬧心,我活著是你的人兒,死了是你的鬼兒!你想咋滴就咋滴,咱們咋滴都能活……月亮當(dāng)時透過房屋,照在我家破瓦寒窯的墻根兒上;可我沒用,我不想讓我媳婦兒挨凍,就趁夜,去鐵道邊,撿煤渣,但冬天的晚上太冷了,我一不小心閉上眼,就沒再睜過眼;白瞎了,我媳婦兒對我的那些好……”
林弦,聽著那些鬼工人的哭嚎,神色凄哀。
而就在這時。
孫蓓涵,陰陽眼的時限也到了。
她的眼前,忽然失去了她父母的身影。
剛剛出現(xiàn)在她眼前的,好像都是夢幻。
她哭得撕心裂肺,聲嘶力竭。
她叫著爸爸媽媽,撲向那兩個遺體。
但她的身體,明顯,支撐不了,她繼續(xù)這樣哭嚎。
她還沒撲到那兩具遺體身邊,就暈死了過去。
梁清平連忙接住她。
林弦此時也走了過來。
“讓她睡吧!”
“發(fā)泄出來了,就好了……”
“回到醫(yī)院后,她會好好配合治療!”
梁清平抬頭看了林弦一眼。
“感謝!我的直覺沒錯,你本性純良。”
林弦立刻嫌棄的擺了擺手。
“你才純良,你全家都純良……”
接著他推著孫鼎和趙桂芳的遺體,就要往工作間里走。
“趕緊帶著這小丫頭走吧!我們這殯儀館,陰氣可重,別再讓這小丫頭,得了別的病。”
梁清平點了點頭。
他又對林弦,道了一聲謝。
隨后抱起孫蓓涵,就往殯儀館外走。
孫鼎和趙桂芳的鬼魂,沒敢追出去……他們害怕一旦追出去,就不知道要追出多遠(yuǎn)……
而就在這時。
林弦,幽幽的聲音,也飄了過來。
“放心吧,你倆的女兒……能康復(fù)!我用寶具,把她占卜了。”
林弦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銅鏡。
那銅鏡剛剛映照了孫蓓涵的面容,鏡面上,浮現(xiàn)出來的是血紅色的“吉”!
不等那對鬼夫妻道謝。
林弦陰惻惻的聲音再次傳出。
“現(xiàn)在,我們來研究一下,怎么幫你倆討債吧!”
“原公司的地點知道吧,老板的住處知道嗎?”
孫鼎愣了一下。
“知道,但沒進(jìn)去過。”
林弦嘿嘿干笑兩聲。
“行,那今晚咱們就和他見面。”
“但你倆現(xiàn)在這副樣子不太行,怨氣還不夠深……在人間漂泊的時間還太短,對女兒的眷戀,多過對“欠債人”的怨懟。”
“別說討債,嚇人都費勁。”
“愿意增加怨氣嗎?”
趙桂芳抬起頭。
“您對我家有恩,您說,怎么做,我們都聽您的。”
林弦抬起頭,看著這對鬼夫妻。
“需要二位,自斷黃泉路!”
“就是開啟黃泉路,走上去,再回頭,這樣就算自行放棄了,前往陰曹地府的機(jī)會。沒了黃泉路牽引,你們怨氣會自行加深,判官司會把二位,歸判為怨鬼!我也能在懸賞榜上,接下二位的懸賞單!”
“我之前就說過的,我的底線,是不打白工!但只要有錢(陰德)我絕對比老黃牛干活兒還賣力!”
那對鬼夫妻,對視了一眼,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應(yīng)該的……”
“本來就應(yīng)該給您報酬,律師還要律師費呢。”
林弦笑了笑。
“對了,你們公司,老板,是有錢的吧!”
孫鼎的臉上,露出悲慟。
“有啊……他兒子上的國際中學(xué),他老婆,上個月剛換的跑車,他家住在市區(qū)大平層……他有錢……但就是不肯把賠償款給我們!”
“公司,其實已經(jīng)被他打包給賣了,他早就不做互聯(lián)網(wǎng),而是拿著錢,去投資新能源了。新公司,不背老公司的債,所以這官司一直拖著……律師說,想要拿回錢來,官司還要再打好幾年……可我們已經(jīng)等不了了!”
“舊老板,總是說,九九六是福報;大小周已經(jīng)很不錯了,他都沒有假期;你不干有的是人干……員工都應(yīng)該像他一樣奮斗。”
林弦眼角抽搐了兩下……
“別說了,我已經(jīng)開始恨了,這蠢豬,趕上了風(fēng)口,就以為發(fā)財全是自己的本事……”
“今晚,我們就去見他!所有的討債鬼,都去,就站在他床頭,盯著他,盯死了他,我要讓他此后,夜不能安眠,日不敢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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