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當年也是熱血少年郎;我們絕不原諒
林弦嘆息著。
眼神中,露出無奈。
他嘆了一口氣。
又狠狠地瞪著張藝銘。
他拽著張藝銘,本就不算茂盛的頭發。
“為什么,之前,不好好賠償,被裁員的員工的賠償款。”
張藝銘,錯愕的看著林弦。
“我說了啊……”
“市場都這樣,大家都這樣。”
“就像合理避稅,這在市場里,叫合理壓縮成本。”
林弦嗤笑一聲。
他抬手一巴掌,抽在張藝銘的臉上。
“我覺得不合理。”
“這個答案我不滿意。”
隨后林弦,招了招手。
所有的討債鬼,工人鬼魂們,都聚集了過來。
林弦略微沉思,隨后,伸出手指。
點在了張藝銘的眉心上。
張藝銘,沒等反應過來,就雙眼一翻,暈死了過去。
一個披著軍大衣的工人鬼魂,撓了撓頭。
“你這是干啥?讓他睡著了?”
林弦呼出一口濁氣。
“鬼差的基本手段,夢魘之術。”
“一些冤鬼,甚至也可掌握。”
“夢魘之中,鬼魂可以進入。”
“去……去他的夢里……揍他!”
“揍到他給出一個,讓人滿意的答案。”
那些工人鬼魂們,先是一愣。
隨后他們都笑了起來。
那笑容,一個賽一個的猙獰。
他們走到張藝銘的身邊,身體扭轉,一個接一個的,鉆入張藝銘的腦海。
明明已經暈死過去的張藝銘。
身體抽搐,在地上打起滾兒來。
“別,別過來……你們別過來。”
“老婆,救我啊,老婆。”
一個還沒來得及鉆進張藝銘腦子里的鬼工人,撓了撓頭。
“別喊了。”
“你媳婦,早就被我們弄暈過去了。”
“不過你放心,我們都是正經的工廠工人,沒對你媳婦兒做什么下三濫的事。”
“我們只針對你這個黑心資本家。”
隨后那個鬼工人,擼起袖子。
“兄弟們,等等我,是時候,讓這王八蛋,見識見識,什么叫做,咱們工人有力量,什么是,資本家的工人爺爺。”
“揍他!!!”
……
張藝銘,在地上痛苦的打滾兒,額頭泌出一滴滴豆大的汗珠。
他的眼角,也落下淚來。
他在夢魘中,不知道遭受了怎樣的折磨。
他一邊哀嚎,一邊懺悔。
懺悔自己從小到大做的錯事。
從小時候,偷看鄰居姐姐洗澡,到中學時代,偷拿母親零錢,再到大學時期,腳踏兩條船,傷了姑娘的心;還有大學期末時的考試作弊……各種他曾犯過的錯,他都說了個遍。
林弦在一旁聽著。
挑了挑眉。
這家伙,真算不上,罪大惡極的罪人,他最多算是個沒良心的資本家……
不過資本家,好像都沒什么良心。
若是論“罪”,他也比不上,當年下崗潮時期,那些真正黑心的廠領導!
那些廠領導,才是真正的喪盡天良。他們知曉自己把工人的賠償款,退休金,安置費,卷走之后,那些工人,會遭遇什么……但他們毫不遲疑的卷錢跑路,背叛親友,背叛國家……
他們知道自己做的事,就是犯罪,所以他們才卷錢之后,直接移民海外……他們在國外花費的每一分錢,都沾染著東北,華北工人的血汗……
他們才是真正該死之人!
林弦抬起頭,看向一直沒說話的孫鼎。
“你想讓張藝銘死嗎?”
孫鼎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
“他要是今晚死了。”
“我女兒的醫療費,又沒著落了。”
“而且,如果他該死的話,那全國的老板,不知道該死多少個。”
“他說的沒錯,市場就是這樣,時代就是這樣!”
“也許,未來會好吧……會更公平一些,在京城奮斗的年輕人,能更有希望一些……”
“如果可以,我希望,張總,不僅能把我們夫妻倆的賠償金補上,我希望,當年被裁員的所有同事,都能拿到他們應得的賠償金。”
“這樣的話,我和我妻子的跳樓,也能更有一點兒意義!當年的同事……大多也過得不太好!”
“中年失業的大家都不容易;體力好的參加“鐵人三項” 外賣,快遞和網約車司機;年紀大的參加“吉祥三保”, 保安、保潔和保姆;心有不甘的參加“創業三部曲” ,擺攤,開店和自媒體,大部人又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他們如果能拿到應得的賠償金,日子或許能好過一點兒!”
林弦點了點頭。
“我也是這樣想的。”
“但這混賬資本家,還沒想明白,我要的答案。”
“這很難嗎?”
“只是要他把員工當成和他一樣的人罷了。”
……
而就在這時。
在地上打滾兒的張藝銘,忽然哭嚎。
“工人叔叔們,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我補錢。”
“從我公司裁員的員工,該補償他們多少錢,就補償他們多少錢……我給他們補上,都給補上。”
“這本來就應該是他們的錢,是我,得意忘形……掙了點錢,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沒有員工,我是個什么東西啊我……我就是個站在風口,才飛起來的豬!時代紅利吃盡了,卻丟了良心……因為自己是老板,就覺得能騎在員工脖頸子上拉屎,我簡直是個畜生!”
“我最開始想建立的公司,就是因為,看不慣前老板的惡心嘴臉!所以,我想當老板,我想建一個公司,員工們,人人平等,大家和諧友愛……能制造出好的產品,所有的員工,也都能因為這份工作,過上幸福安穩的日子……”
“我一開始,明明也曾是個,討厭權貴的熱血少年郎。怎么最后,就變成了當年最討厭的那種人呢!”
……
林弦抬起手,食指,再次按在張藝銘的腦門兒。
張藝銘的身體,得瑟了一下。
他的眼皮微微顫抖。
可怕的夢魘,在這一刻。
終于結束了。
但當他再次睜開的時候,身體還是止不住的發顫。
林弦冷冷的看著他。
“夢魘已經結束了。”
“但你的承諾,你記得吧。”
張藝銘,點頭如搗蒜。
“我記得……”
“孫蓓涵的醫療費!之前公司裁員,裁掉的那些員工,我虧欠他們的賠償款。”
“我補上,我都補上……”
林弦歪了歪頭。
張藝銘,立刻又多加了一句。
“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
林弦這才點了點頭。
“錢……什么時候到位?”
張藝銘咽了一口唾沫。
“孩子的醫療費,明天我就打過去。”
“裁員員工的補償金,因為要找財務,索要名單,一個月,不,一周內,全部到位!都到位……”
林弦蹲下身子。
盯著張藝銘的雙眼。
“好,記住你的承諾。”
“如果你違約……”
“我……我們,天天過來找你,天天站在你的床頭。讓你日日夜夜,都不敢閉眼。”
張藝銘,抖抖擻擻的點頭。
林弦這才滿意的站起身。
沖著所有的鬼魂,做了個手勢。隨后扭頭就走……
他像是偃旗息鼓的將軍,帶著將士們離去。
而就在所有的鬼魂,都跟著林弦,扭頭離去的時候。
佛堂里的張藝銘,忽然哭喊出聲。
“孫鼎,趙桂芳……”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我……我真的沒想到,自己會逼死你們啊!”
“你們埋在哪兒啊!我想去祭奠你們。”
他的哭嚎,悲傷而持久。
但是無人回應……
已經離開了張藝銘家,走在小區里的,一眾鬼魂。
此時有鬼工人,在林弦身后,低聲開口。
“鬼差同志,你說,那個資本家,是真的悔過,還是怕了……”
林弦眉頭微皺。
“誰知道呢,都有吧!”
“但最重要的是,這一次的討債,是成功的。孩子的治療費有了著落……”
“話說回來,你們的債主,諸位打算怎么報復!”
林弦身后的鬼工人,愣了一下。
隨后他們給出了統一的回答。
“讓他死!”
“他們和張藝銘,不一樣……真的不一樣,我們廠的廠領導,卷走了,我們廠工人,一千多萬的安置費,那個冬天,我們工廠,二百多戶工人家庭,因為沒錢買煤,有的被凍傷,落了終身殘疾,有的像我一樣,被活活凍死。這仇怨,沒法善了!”
“我們一家,是吃了老鼠藥,自殺的,我們夫妻雙雙下崗,想找工作但是沒有技能,不停到親人家中蹭飯,但是親人們,也不富裕,我們夫妻受夠了白眼,女兒餓的面黃肌瘦,做夢都想吃一口肉,那天春節,我和我男人,商量好了之后,給女兒,做了一頓燒豬肉,我女兒,稚氣的小臉上滿是幸福。可她不知道,這頓飯里,有我和她父親,含淚放進去的老鼠藥……當年真的是沒法活了,沒法活了……城里沒活,鄉下沒地,窮啊!都窮啊……”
“我們不原諒他們,沒辦法原諒他們……那些廠領導,害死的不止是我們,您看見的是三十來個鬼工人不肯投胎,你看不見的地方,你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太多工友沒熬過那個冬天,太多工友,沒有活路,選擇自殺,我們不原諒他們啊!絕不原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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