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上午投降,下午扛槍;這種情況陰曹拿頭打啊
林弦此時聽著鄭春和的聲音。
咔吧了兩下眼睛……
“那這樣打下去,豈不是遍地,都將是我們的赤旗。”
鄭春和抬頭看了看陰曹地府,晦暗的天空……
“如果不出意外,我也希望陰曹地府,能遍地插滿我們的旗幟。”
而就在鄭春和感慨的時候。
前方的動員大會。
那些被俘虜的陰兵,開始輪流上臺。
林弦看見,一個上臺的陰兵,剛站在臺上時,還是嘚嘚瑟瑟的,但很快臺下的一個赤鬼叫喊。
“不要怕!”
“就把你之前的遭遇,說一下。”
“怎么參的軍,怎么加入的陰司部隊。”
那臺上的陰兵,咽了一口唾沫。
這才聲音嘶啞的開口。
“我本是大清,光緒年間的一個平頭百姓。”
“大字不認識半個。”
“村子不曾踏出過半步。”
“靠著家傳的幾畝田地,勉強夠個溫飽,但有時若遇到天災人禍,那就只能餓著肚子……葷腥這輩子只吃到過三次。”
“婆娘是從別的村,流落到我們村的災民……”
“為了一口飯,才做了我婆娘!”
“有過六個孩子……六個都死了。”
“四個夭折餓死的。”
“還有兩個,因為實在過不下去,賣到城里的老爺家,當奴婢去了。”
“別怪我鐵石心腸。”
“在我們那個年代,當奴婢比當農民好。”
“至少……沒準能有口飽飯吃。”
“活到四十多歲,遇到瘟災,稀里糊涂死了。”
“下了地府,才知道有轉世輪回。”
“鬼村里的人都說,只要積攢了足夠的陰功,就能輪回轉世,投胎再做人。”
“我對回到人間,其實沒什么特別想法。”
“但看見大家都想回,都為積攢陰功,勤勤懇懇的種著陰稻米或者給陰官大人們,當奴做婢……我就也跟著這么干!”
“說實話,陰間的生活,比在陽間時,更慘一些,更凄苦一些,肚子幾乎沒飽過,但不會被餓死,就也能忍受。”
“就這么稀里糊涂的當年做馬的過來不知道一兩百年……這期間,不知挨了多少辮子,受了多少巴掌,喜歡的女鬼,在我眼前,被搶走,被糟蹋了幾回……我都已成了一麻木的冷血鬼……”
“可就在一百年前,我忽然聽說,人間變了蒼穹,大清朝亡了,連帶著陰曹地府,也出現了幾抹亮色!”
“新下來的亡魂,竟然不留辮子……他們跟我們說,封建王朝遲早是要結束的,百姓當家做主的日子就快要來了。”
“我當時只覺得他們瘋了……沒了皇帝,那老百姓聽誰的啊!”
“而這些亡魂,果不其然,也遭到了那些陰官的針對,那些不留辮子的亡魂,那幾年,過得那個慘哦!他們根本不知道……那些陰官比人間的大清官吏,更加無法無天,殘暴不仁……陰曹的亡魂,過得比畜生還悲慘,說打你就打你,說把你四分五裂,就四分五裂,說搶你的鬼老婆,就搶你的鬼老婆,當著你的面,欺負你的摯交好友……”
說到這里。
那亡魂,擺了擺手,落下幾滴血淚來。
“但幸好……后來,這種不留辮子的亡魂越來越多了。”
“這些亡魂,大多不服管。”
“陰官敢欺壓他們,他們就敢和陰官拼命……”
“對,對……這些亡魂,很多就是如今的這些赤鬼。”
“他們甚至帶頭起義造反,他們說,在人間能造反,在陰曹地府也能造反。”
“我越發覺得,這些信下來的亡魂瘋狂。”
“可因為他們的瘋狂,我們這些亡魂的日子,竟然真的好過了一點,那些陰官,知曉人間的變化,似乎也不敢太過分了……”
“再后來,又過了幾十年……我們這幫奴才的日子,比百年前要強上不少了,當然,也沒有到翻天覆地的變化……”
“隱約聽說,那些造反的赤魂,還在活動,他們建立了平等區……人人死而平等……”
“聽說那里的亡魂,都有自己的田地,多勞多得,都能正常的積攢陰功,不少亡魂,積攢好了陰功,甚至成功投胎轉世,人間和我們那時候也不同了。”
“我們心動,我們心癢難耐……”
“但又聽說,陰司的部隊,對哪個哪個平等區,進行了圍剿,我們就又不敢過去了……”
“再后來,就是陰司開始擴張征兵……負責征兵的鬼卒,拿著鞭子,就問我們,參不參軍……不參軍,就下地獄!”
“我們不敢反抗,可哪怕這樣,村子里,還是遭了殃,不少女鬼被欺負了,不少男鬼,被打死了……那些鬼卒,在村口獰笑著,罵我們是賤種……”
“我們被迫參了軍,在陰司的隊伍里,也被打罵,他們逼迫我們穿上鎧甲,那鎧甲,只有穿上了那鎧甲,我們才能有一絲絲戰斗力。”
“可那鎧甲,吸食我們的陰氣,不少兄弟,穿上了那陰氣鎧甲后,沒多久,就魂飛魄散了,沒有魂飛魄散的也不好受,跟個竹竿兒似的,被那些鬼卒抓走,去當成厲鬼的口糧……我有時也覺得荒唐……憑什么呢?我們真的,生來就是奴才賤命嗎?”
……
臺上的亡魂,越說越悲憤……
血淚,從眼角,不停的往下滑落。
而臺下的亡魂,也紛紛共情……
場面收不住了!
臺上的鬼講著講著哭起來!
臺下的鬼跟著哭成一片!
有的鬼甚至哭的昏厥過去。
林弦看著這一幕。表情復雜。
一旁的鄭春和,望著這一幕,聲音喑啞。
“我們第一次俘虜陰司兵卒,一個營的陰司士兵,第一次大會就哭昏倒了三十一個鬼,人,第二次大會又昏倒了三十五個鬼。”
“一位叫何思的陰兵訴苦后,哭得精神失常,差點直接變成瘋鬼……好長時間,耳朵聽不見了,誰勸他,他都不理睬……”
“你別看戰場上,這些陰兵看著猙獰,其實褪下了鎧甲,一個比一個悲慘……”
“我們之前俘虜的一個兵團,近兩千五百名陰兵,其中有三百四十五個在陰司兵團里,被鬼卒吊打,開膛破肚,兩百八十九個被鬼卒捆打過,扔進赤鏈蛇窟,一千二百三十八個鬼魂,被鬼卒用滿是釘子的狼牙棒捶打,一百三十六個被刺刀刺穿,兩千一百八十六個,被打耳光,打得皮開肉綻……更不用說,被皮帶打過,被拳打腳踢過。被打得昏死,被打得滿身血污,被罰過跪,被扔進小地獄受凍,挨曬……還有被槍斃——練槍的;被活埋,受罰的……”
“不僅如此……自己的鬼婆娘,以及好不容易在陰曹地府重逢找到的娘親,嫂嫂,被鬼吏霸占以及欺辱的……在那個兵團竟然也有一半兒以上的陰兵,有過類似的遭遇……那個兵團的訴苦大會上,兩千多陰兵哭的驚天動地,哭得死去活來。”
“還有的陰兵甚至哭的魂魄顫抖,好幾天才緩過勁……”
“我們這邊,之前很難跟他們講通的“道理”,在開完會后,很多士兵立刻就接受了。自己這么慘,不是因為命不好,而是因為陰司的封建壓迫,這是一個吃鬼魂的舊社會。”
“很多陰兵的腦子轉變過來之后,就知道了自己為何打仗,為誰打仗。被抓去當兵的都是陰曹地府的底層窮戶,有關系的陰魂,要么當了鬼卒,要么早早的投了胎……這根本不公平……”
“活著時,人因為出身,被分成三六九等也就罷了……”
“為何死了還要這樣?”
“活著時的事,不提也罷,死了,總應該人人死而平等吧!”
“在這陰曹地府,只有赤鬼軍,才能代表他們的利益,只有赤鬼軍才能為他們報仇雪恨。他們當然會立即成為赤鬼軍最忠誠的戰士,就算是俘虜兵又怎么樣?他們依舊愿意為赤鬼的理想,拋頭顱灑熱血……”
“這才是最重要的。”
林弦不自覺的又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起,當時自己反駁杜子言的話。
自己當時慷慨激昂。
但現在看來。
自己說的還是淺薄了!
而更可怕的是,此刻的鄭春和,抬起手,指著不遠處的一個光頭鬼魂。
“看見那個鬼魂了嗎?”
“他叫王世良!”
“原本也是個陰司的辮子鬼,生前一家人遭了瘟,一家人整整齊齊來了地府……活著時是一家,到死也沒分別……他是家里的二兒子。”
“這種鬼魂之家,在當年的其實很常見,碰到個天災人禍,一家人整整齊齊就都死了……”
“他們一家齊心協力,在陰曹地府,日子倒也能過得去……”
“可是陰司的鬼卒又來了……要征兵,先是家里的老大去了。第二年,上頭鬼城的陰司又來征兵了。按理說,一戶出一人,自己家已經出過人了,不該再出丁了,但那年,他們鬼村上頭的鬼城,剛剛和別的鬼城打完仗,缺少鬼丁,有的鬼村,上繳了陰功,就不用出丁,有的鬼村,上繳的陰功不夠,那就拿鬼魂抵……”
“于是他們家,第二個兒子,也就是王世良,也被征走了……家里兩個男丁都去當兵了,地沒人種了,當年的收成少了。但野鬼村,兇神惡煞的鬼官——掌管整個鬼村土地鬼官的可不管這個……鬼村里的鬼魂,種的地,都是屬于鬼官的,每年都要交租子,給不起租子就去地獄受苦。”
“王世亮的爹媽,就都被抓走了,家里的財物被一卷而空。家里還有個小妹妹,因為去鬼官家里偷鬼稻米,被抓住后扒了衣服,給活活打得魂飛魄散。”
“王世亮的哥哥,聽說父母下地獄,妹妹被打的魂飛魄散的事情,氣的跑回去和陰官拼命,路上又被打得魂滅。王世亮聽說了家里爹媽、大哥和妹妹的遭遇后,只能默默流淚,不敢反抗,茍延殘喘……直到被我們俘虜,在動員大會上,才把憋在心里的這一切都說了出去,然后哭的當場暈厥!”
“我跟他說,等打到他家的野鬼村,第一個就把那個野鬼村的陰官宰了,斃了他們,血債血償。”
鄭春和的聲音一頓。
他扭頭看著林弦。
“如果你是這個兵,你是王世亮,你愿不愿意打仗,愿不愿意去舍身炸城墻?”
“說句讓人吃驚的話……我們現在,可以做到上午接收投降部隊,下午就讓俘虜兵端槍上戰場。”
“除此之外,我們還大量釋放俘虜,愿意當赤鬼的留下,想回家的直接發放路費。只要不是陰司的高階鬼官和厲鬼,只要想走,我們一律給陰功,開路條,保證他們能安全的回到自己原本的野鬼村……”
林弦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抖了兩下……
夸張,太他媽的夸張了。
他從未想過,仗還能這樣打!
“那陰司部隊,對于咱們這種制度,不管嗎?”
鄭春和嗤笑一聲……
“管?拿什么管?”
“赤鬼部隊的這種制度,已經傳播出去了,陰司部隊那邊,陰兵大多毫無戰意。只有厲鬼部隊,知道自己沒有退路,還要和我們爭個死活,但豢養厲鬼,極其困難,并且不能放在明面上,厲鬼部隊的數量不多的……”
“現在大勢在我們這邊,陰司部隊已經開始建制的投降,因為他們早就想投降了,就等這個機會呢。跟著赤鬼干,可以打陰官分鬼田,可以給自己家報仇雪恨。”
“跟著那些陰司官吏干有啥?當奴才嗎?”
“而且不僅這些陰司部隊的陰兵……”
鄭春和,又抬手指向另一個方向的軍營。
軍營的那一方,同樣鬼影攢動。
鬼影密密麻麻。
“看……那邊都是在報名參軍的陰司老百姓,還有給我們運送物資和傷員的!”
林弦咽了口唾沫。
“他們都是赤鬼部隊的忠實擁壘,我之前在98號鬼都外,就看見過他們。”
鄭春和點了點頭。
“對,他們都是我們的忠實擁躉。”
“但你知道他們為什么是我們的忠實擁躉?”
林弦的雙眼,閃過精芒。
“因為,你們代表希望?”
可鄭春和卻搖了搖頭。
“一部分吧,但最主要的原因……”
“因為我們給他們錢……準確的說,是給他們陰功。”
“在你們這個年代,我們好像都是“無償奉獻”的一類人,但其實不是的,我們組織,一向最舍得花錢,我們赤魂部隊……是有軍餉的,而且從未拖欠過任何戰士的軍餉……那些給我們送糧草的老百姓,我們也是給補償的,還有轉送傷員無論采用何種運送方法,每轉送一鬼行五十里,發給運價陰稻米三十斤,如用擔架時,按每個傷員加發十斤……運送軍械、彈藥等每百斤百里之運費,鬼魂苦力挑運為每里地,三十二斤,鬼稻米……”
“鬼稻,就是陰曹的糧食……陰曹的老百姓,第一想,投胎轉世,第二想的就是頓頓飯有鬼稻吃。”
“如此的結果就是壓根不用動員,只要宣傳一番上面的補償方案,各大鬼村的群眾們只恨家里的勞動力太少了。”
“我們不拖欠群眾的陰功,群眾也不怕我們拖欠。我們前進道路上,每三十里,就設置一個茶水飲食站,每六十里一個宿營站……”
林弦張大了嘴。
“那……陰司那邊,在干嘛?”
鄭春和撓了撓頭。
“以我們的線人,發回來的情報。”
“陰司的那些鬼官,注意力,還在極樂丹上,他們希望,用極樂丹,積攢足夠的陰功,奴役更多的鬼魂……甚至控制厲鬼。”
林弦眼角抽搐了幾下。
他忽然覺得,杜子言,真他娘的錯的離譜。
就算沒有自己。
赤鬼部隊,也遲早打到酆都城。
陰司部隊怎么和赤鬼軍打?
拿頭打啊這?
雙方差距這也太他媽的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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