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破曉
彼時,梁和與白子實已經被關入詔獄嚴刑拷問,禮部一行人等皆被暫扣房中無法出入,只等皇帝下令一一詢問調查
聽外面的人說皇帝的輦車已經在趕來的路上,宋志誠焦急地在禮部書房里圍著桌子轉來轉去。
他任職禮部尚書,科舉泄題一事他罪不可恕,為今之計是要思考如何將風向扭轉成他受人蒙蔽監察不當,而并非他勾結朝臣故意透題。
眼下觀望局勢,今夜之事疑點重重,貢院那邊傳來的消息是巡查之人在場發現了地上遺落的夾帶,交給考官后才又又白子實身上搜出了考題答案。可這份答案從始至終都只做了一份,還是由他親自派梁和送過去的?
難不成是梁和從中拓印了一份,背著他給了其他考生?
宋志誠指尖扣在桌板。
這把火絕對不能燒到他身上,更不能燒到他親外甥四皇子李昌煒身上。
自元敬皇后過世后皇上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太醫院眾人也都也束手無策,何時會馭龍殯天誰也預料不到。眼下東宮之位尚未定奪,皇長子同皇四子又是最佳人選,此事若是怪罪下來,連累了四皇子,皇長子就是順位繼承。
今日之事全是他思慮不周,本想借此機會在六科安插自己的人手,可千算萬算竟然沒料到那白家的兒子居然是這般膽小怕事。
他們宋家在朝中如履薄冰,宋貴妃又不受寵,若再被疑心牽連皇位大統,明日錦衣衛的繡春刀就將架在他們全家人的脖頸。
此事來勢洶洶,他不能就這么坐以待斃任人宰割。
此刻已過凌晨,禮部眾人皆無困意全都安分的待在屋里,等待圣駕至。又過了半晌,見院內傳來陣陣嘈雜的腳步聲,有內侍高聲說:“傳禮部尚書宋志誠,速來候見!”
房門隨之被錦衣衛從外打開,宋志誠深吸了一口氣,抬手為自己正了正衣冠。
宋志誠大步走到那輦車走,隨之跪在皇帝面前朗聲說道:“微臣宋志誠,參見皇上!
隆德帝輕咳了幾聲,身旁的內侍貼心的遞來手帕。
宋志誠端正地跪在原地沒敢抬頭,余光瞟見皇帝身邊坐著一個的少年,這少年一頭長發僅僅用布帶扎著,并不戴冠。樸素的衣衫半遮擋住手臂,露出來的半截手臂纏著紗布。臉部輪廓間同皇帝有幾分相似,宋志誠匆匆看了一眼,思前想后沒想出他究竟是哪個皇子。
那少年似乎是感受到他的目光,隨之看向他。
這少年生的劍眉星目,尤其是那雙眼,內含神光,在這四下漆黑的夜里如同遺星。在這匆匆的對視中,他沖宋志誠勾了勾笑意?伤Φ哪菢拥,僅僅一瞬便無跡可尋。
宋志誠心口一緊,還未等他多做思考便聽見皇帝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平身吧。”
宋志誠沒有起身,而是繼續跪在地上把頭低了又低,“微臣有罪,罪該萬死,不敢平身!
隆德帝眼神自他身上掃過,開口問道:“那你倒是說說,你是如何罪該萬死?”
宋志誠跪的筆直:“回陛下,微臣的陛下信任,任職禮部尚書將科舉考試之重責交給微臣,微臣不僅沒有盡責,反而治吏昏亂,用人不察,釀下今日禍事,辜負了皇上的信任。”
隆德帝垂著眼皮,“僅僅只是治吏昏亂嗎?”
宋志誠說:“陛下,臣自任職禮部尚書以來,從未出過大錯,此番犯下重罪,臣悔恨萬分。平日里臣雖對梁和行徑心存疑慮,但是想他跟了臣十幾年便始終從未深究,此次之事全怪臣監察不當,沒能早日發覺梁和此人心懷不軌,才鑄就今日的大錯,如今細細想來,不禁汗流浹背,寢食難安。”
宋志誠嘆了口氣,十分懊悔的繼續說道:“臣懇請皇上降罪,嚴懲罪臣,已誡禮部上下眾人。”隨即叩首,額頭磕在石板上發出沉悶的響聲,模樣看似十分虔誠。
隆德帝抬手飲茶,看向跪地磕頭的宋志誠,眼里滿是憎惡,他說:“你說了這么多,朕只聽明白一件事,此事乃梁和一人所為,同你并無干系,你只是一直在受屬下蒙蔽是嗎?”
“皇上圣明!臣為官數十載,對皇上一向忠心耿耿,從不敢有一絲一毫的貪枉之念。臣家中三代為朝廷效命,家父在世時也是先皇身邊得力助手,臣敢對著宋家列祖列宗發誓,若與此案有染,天地不容!”
他鏗鏘有力,言語擲地有聲,在場的禮部眾人皆受到感染,紛紛跪在皇帝身邊呼喊著:“請皇上明鑒!”
隆德帝冷冷地看著眾人:“我且問你,科考泄題一事是否同你有關系”
一旁的福公公出聲提醒到:“宋大人,皇上這可是在給您機會。您可要想清楚在回答。”
宋志誠點點頭:“臣明白,陛下,臣深得陛下恩寵,在職期間從不敢做出任何有違律法之事,陛下您常常教導臣,為官者需和光同塵,得心正,心正則心安,心安乃平安。家父在世時也常常念及身為臣子應儉以養性、靜以修身、殫精竭慮、清廉從政、以報效朝廷。家父為官數十載,深得先帝喜愛,他老人家過世后,先帝更是親提‘清德’二字。陛下明鑒,臣為官多年勤勤懇懇,從不敢肆意妄為啊,陛下!”
隆德帝聽了他這一番“肺腑之言”淡淡的開口說道:“如此說來,你倒是比你父親宋老先生更勤勉。你這番表白當尋人抄錄下來,發放給朝廷文武百官,讓他們對著這番話每日三省。”
宋志誠低下了頭,“微臣慚愧!
隆德帝有些煩躁地嘆了口氣:“宋志誠,真看在你父親宋老先生的面子上,最后再給你一次機會,倘若你現在把一切事情和盤托出,朕可以考慮對你從輕發落。如果你執意隱瞞,明日錦衣衛調查出真相后,你便是欺君罔上,罪加一等!
福公公最后警示,“宋大人,事關重大您可別在這種事上犯糊涂啊!”
宋志誠挺起背脊,跪的端正義正言辭的說道:“臣明白,臣今日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欺瞞!
隆德帝見他依舊咬緊牙關,拒不承認招了招手叫到:“昌燁,把你撿到的東西拿給宋大人瞧瞧!
李昌燁緩步上前,將懷里的信件拿了出來,呈到宋志誠面前。
宋志誠疑惑地打量著李昌燁,又扭頭看了看一旁的福公公,猶豫地接過他手中的那封信。
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封信,入目赫然是自己的筆跡,用著他的口吻寫信,里面詳細的敘述了如何此次透題事宜。
宋志誠握著信件額手開始微微顫抖,他三兩步膝行至皇帝面前呼喊著:“皇上,這封信不是微臣所寫,定然是有人仿照臣的筆跡寫信給白給事中栽贓陷害,故意謀害微臣,請皇上明察!”
隆德帝陰聲說:“你既然事先說此事全系梁和一人所為,那他如何泄題,泄題給誰你當應該毫不知曉,為何你一下便能猜到收信之人是吏科都給事中白琿?”
宋志誠慌了神,磕磕絆絆道:“皇上,臣臣平日見梁和同白給事中來往密切,所以斗膽猜了一下他們二人私交甚密,皇上!臣冤枉啊”
“一派胡言!朕屢次給你機會,你拒不承認。來人,把宋志誠拖下去,先行關入詔獄,待梁和將全部事情交代清楚后再行定奪!”
隨行的錦衣衛得了命令上前一把拖起宋志誠,宋志誠掙扎的想去抓皇帝衣角求情,卻打扛不住錦衣衛的驚人的臂力。只能狼狽的喊著,“皇上,臣冤枉!”
李昌燁看著宋志誠被拖走的方向看了許久,他回想起當初徐青蕪同他說過的一句話。
“你說命這東西,奇不奇怪?就好像一切都在重復著輪回!
正月時的宮宴上,宋貴妃有意提起他的生母,挑撥他同皇帝本不親密的關系,當著皇帝的面逼迫他吃了面前那盤棗泥山藥糕。
李昌燁沒有動筷,便因此惹來皇帝不悅,將他關入幽宮無人問津。
如今她的兄長宋志誠獲罪入獄,自古以來前朝后宮都是分不開的,唇亡齒寒這個道理,想必那位宋貴妃此刻正寢食難安,輾轉反側的體會著。
禮部參與此事的眾人皆被關入詔獄,錦衣衛奉命連夜對嫌疑人進行審訊,北鎮撫司那樣的地方,即便無罪之人進入都要扒一層皮。
貢院內的考生在幾位大學士的安撫與指導下開始繼續答題,為時九天的會試恢復進行中。所有事宜逐步處理結束后,內侍們抬著皇帝的輦車回了寢殿。
李昌燁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折騰了一夜,此時天剛破曉,黑夜正欲隱去,淡青色的天空還殘余幾顆稀落的星。
東方天際逐漸升起一片魚肚白,整個皇城朦朦朧朧的,如同籠罩著一層銀灰色的輕紗。
他想,屬于他嶄新的生活此刻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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