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會長休息間在活動室的深處,有一扇小門相隔。樊釋推開門便開始四處尋找,他掀開桌布,蹲了下去,輕輕地敲了敲平整的墻壁。聲音并不是悶響,里面似乎是空心的。
樊釋剛要打開暗夾,就聽見了活動室大門發出嘀得一聲。楚子亦睜大眼,渾身僵硬地立在原地,靜靜地聽著外面的動靜。樊釋倒是顯得比她平靜得多,像只大貓一樣蹲在桌下,似乎也在傾聽著外面人的下一步動作。
“今年你們特殊醫師班的招幾個啊,狼牙?總不能都招你的直系吧!”這是個陌生人的聲音,楚子亦沒有聽過,想來應該是暴風協會的其他人。
“本來就是憑本事通過面試,特殊醫師班哪屆差過!”狼牙倒是一如既往的囂張,他的聲線微微上揚。
“你們今年訓新怎么樣?哈哈哈有沒有嚇哭的。”
“…………還好吧。”狼牙的聲音降了一點,沒有剛剛洋洋得意了。他們二年級的對訓新當天發生的事都守口如瓶,堅決不外傳。
樊釋聽著門外的動靜,狼牙和另一人似乎在外間收拾著報名表,他們將表格整理好便起身準備走了。楚子亦微微松了一口氣,她和樊釋呆在會長休息間里,只要現在不出去就不會被發現。
狼牙剛走到門口,他迎面便走來了一人。狼牙微微一愣,驚訝了一會兒才喊道,“會長!”
狼牙快有將近兩個月沒有見過會長了,前期招新的準備工作會長也沒有出現,沒想到今天會突然遇到。陳廷飛低頭看到兩人手中的報名表,詢問道,“今年有看上的不錯的人選嗎?”
“有不少都不錯,機器制造、精神力同調等專業都有好苗子……”狼牙身后的那人源源不斷地說了起來。
陳廷飛平靜地打斷了那人,看向狼牙,淡淡道,“特殊醫師班呢?”
狼牙難得嚴肅了起來,聲音沉靜,“這屆的素質都很好,但是前兩名似乎都不太想報名目前的三大組織,第三名聽說已經被學生會招走了。”
“哦,居然還有真的不愿意加入的?”陳廷飛覺得有些神奇,他還極少見到不愿意加入組織的新生,畢竟在大的組織之中參加全賽會有優勢。他瞟了一眼狼牙,“要做學長了,不要再像以前一樣毛毛躁躁的。”
“是!”狼牙看著陳廷飛走向會長休息間,轉過身心里松了一口氣。他感覺離會長的距離似乎越來越遠了,從他入學起,或許就注定追趕不上陳廷飛了,畢竟在當時訓新的那一刻他沒有勇氣。
陳廷飛穩步走向會長休息間,他推開門,休息間內的陳設和上學期放假時一樣。他掀起桌布,蹲下身,輕輕敲了敲墻壁,打開了暗夾,墻壁上露出一塊形狀獨特的密碼鎖。
陳廷飛猶豫了一會兒,輸入了密碼,果不其然還是錯誤的。密碼鎖毫無反應,似乎在靜靜地嘲笑著他。陳廷飛已經試過了無數次,但依然沒辦法打開。
他完全沒意識到,其實在這會長休息間里還藏著兩個人。
楚子亦覺得柜子里面狹窄極了,有些不適地動了動。樊釋剛剛直接把她推進了旁邊的藏衣柜,自己也鉆了進來,趕在陳廷飛開門前藏好才沒被發現。但是這柜子著實有些小,楚子亦都要窒息了。
樊釋看著她不安分的樣子,用【波動】提醒道,【呆著別動,他的精神力還算敏銳。】
【好擠啊。】楚子亦和樊釋現在幾乎都是肩并肩、腿碰腿了,她想轉一下身子都沒辦法,而且感覺好悶熱。
【你太胖了。】樊釋漫不經心地說道。
【………………】楚子亦表示不服,一天吃那么多黑巧克力的人才會胖吧。
【不要掐我!】柜子太小,樊釋感覺腰上一疼,卻也躲不開后面這人的攻擊。
【哦,對不起,太胖了一不小心壓到你了。】楚子亦毫無誠意地道歉。
他們在柜子里等了好久,才聽到了陳廷飛離開活動室的聲音。兩人確信陳廷飛不會掉頭回來之后,從柜子里鉆了出來,身上都出了一身汗。楚子亦將藏衣柜復原成了原樣,樊釋則直奔剛剛陳廷飛嘗試過的暗夾密碼鎖。
他蹲下身去,掀起桌布,打開暗夾,露出了密碼鎖。樊釋早就將密碼熟記于心,沒有兩秒密碼鎖就被打開了。暗夾很久沒有被人打開過了,有不少小灰塵在空中跳舞,楚子亦瞟了一眼,里面似乎是個手寫本,“這是什么?”
難道是樊釋上學時的作業本嗎?
樊釋一言不發,就想把本子收起來。楚子亦頗感興趣,他越是沉默,她越是好奇。楚子亦趁著樊釋不備,竟是一把將本子撈到了自己手里。
她翻開第一頁,快速地掃了一眼內容。
【1982年12月3日,精神力持續波動,異常數值提升。我覺得……】
楚子亦有些驚訝,這是一本日記嗎?
樊釋沒想到楚子亦會偷襲,他一時沒有防備本子就被搶走了,他上前爭搶,“給我。”
“不要。”楚子亦耍賴地躲避著樊釋,調侃道,“瞧把你能的,陪你來這兒了,還想玩神秘。再說你的所有物本來就是我的啊。”按照責任特權關系,樊釋自己都是她的所有物,最近真是把他慣得無法無天了,什么都不解釋就想拿了東西就跑。
楚子亦把本子壓在身后,整個人貼在墻上。樊釋相當無語,他又不能用蠻力硬搶,而且現在動手勢必跟楚子亦會有身體接觸。樊釋剛剛伸手想去拽本子的邊,就聽見楚子亦戲謔的聲音,“學長,別摸我的腰行嗎?”
樊釋氣得耳朵都變紅了,下意識就想用【同調】控制楚子亦,讓她自己將手寫本乖乖地交出來。楚子亦仿佛看穿他的心思,立馬說道,“你要是敢用【同調】我就電擊你了!”
她還從來沒有用控制器限制過樊釋的行動呢,平時樊釋的精神力數值稍微波動時也沒有。其實楚子亦就想知道這本子到底是個什么東西,沒有非要閱讀里面內容的意思,最多就是逗逗樊釋,沒想到他一直都不肯說。
樊釋又氣又惱,抿了抿嘴唇,只得上前硬搶。楚子亦比拼蠻力自然不如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伸出手來威脅道,“你再過來我摸你了!”
“你能不能別這樣!”樊釋快要炸毛了,簡直佩服楚子亦耍無賴的本事,真是什么歪招都想的出來,“你覺得我們誰會比較吃虧?”
“以你本能躲避的態度,似乎你比較吃虧。”楚子亦反正不在乎,但是樊釋會害羞啊。
樊釋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她太不要臉了!
最終他妥協了,壯士斷腕般說道,“你看完之后要還給我!”
“好噠。”楚子亦痛快地答應了,抽出手寫本翻開了第一頁,朗讀道,“1982年12月3日,精神力持續波動,異常數值提升。我覺得應該接受治療了,這樣下去……”
樊釋不耐道,“不許讀出聲!”這種自己的日記本被讀出來的感覺,簡直羞恥炸了好嗎!
楚子亦狡黠地笑了,“好的,學長的字很漂亮,我會好好拜讀的。”
樊釋,“…………”
夜里,宿舍里的甘草已經躺在床上酣睡,發出輕輕的呼吸聲,窗臺上的植物們郁郁蔥蔥。楚子亦開著一盞床頭燈,靜靜地閱讀今天的戰利品,那本手寫本日記。
這本日記沒有署名,手寫本表面也沒有寫什么多余的東西,倒是極像樊釋的風格。他的字體有力又漂亮,翻開第一頁就是文字內容,時間從1982年12月3日開始。
【1982年12月3日,精神力持續波動,異常數值提升。我覺得應該接受治療了,這樣下去可能真的無法控制自己的取向,導致惡化。興華仍然認為我是受了詛咒之星的影響,但是其實我內心很清楚,星球上的事對我影響不大。
我長久以來的想法產生了變化,或者說我意識到“我”越來越游離。當我第一次感知到“我”的存在時,我對“我”產生了疑問,這到底是什么?如果拋卻“樊釋”這個名字的限制,拋卻這具實體化身體的約束,“我”又到底是什么?
當開始意識到自我的存在,周圍的一切似乎都成為了對自由的束縛。人自從出生起就與這個世界產生關聯,他與雙親、社會、自然都有或多或少的聯系。這些聯系使他擁有安全感,他依賴著這些關聯懵懂無知地生活著。但是一旦有一天他意識到自我的**,個人化的意識就如同種子一般扎入他的心中生根發芽。
他發覺他與世界其實是分離的,認識到他的渺小,感受到他的脆弱。他是一個與其他事物并無太大關系的個體,外界并不一定能夠依賴,甚至是危險的。他感覺無力、焦慮,甚至日漸的孤獨。他甚至認為或許無知與順從會是一種幸福,墜入龐大的群體之中,隨波逐流即可消除這種焦慮與孤獨,當然也會同時殺死剛剛蘇醒的自我的意識。
自我的意識并不令人幸福,它使外人感受到他的冷漠,而他又因此感到矛盾受傷。或許,假裝無知地藏匿于人群之中是一種極好的選擇,成為盲從大眾中的一份子,但是白羊群中的黑羊又能隱藏多久呢……】
楚子亦合上手寫本,不敢再看下去。她慢慢地平靜自己的心跳,還有開始紊亂的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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