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最后的冬雪車站,我們的初次會面(4)
天氣如同電視里的女播報員所說的一樣,白雪如期而至。
星星點點的白雪落在樹蔭下,宛如白火燎原,柏源仙樹偶爾會去抓一把,它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
對于黑澤搖愛的消失,柏源仙樹緘口不言,霧島姐妹也沒提及,只有千歲和五嵐兩人會時不時地嘮叨幾句。
每次上下學(xué)身邊多出的空白,卻讓他有著難以言表的苦楚。
那份空白不是書本、食物、粉筆、友情、晨跑就能替代的。
每次都會下意識地看向四周,仿佛在尋找一具沒有任何實體、虛幻朦朧的影子。
可一想到自己馬上就能和清秋麻衣碰面就又莫名興奮,在兩相矛盾的感情夾縫中,柏源仙樹自然無法集中精力在學(xué)習(xí)上。
在一月十八號的獨招考試前,柏源仙樹選擇了待在家里復(fù)習(xí),學(xué)校鑒于他成績優(yōu)異和品行端正,特別進行了許可。
◇
“如果你繼續(xù)保持目前的成績,大概率不會出現(xiàn)問題。”
柏源仙樹結(jié)算完霧島麗奈的分數(shù)后,整個人趴在桌面上,腦袋放空地拿著鉛筆畫圈圈。
霧島麗奈將紅色書皮的招考考題本闔上,盤著腿看著房間說:“感覺比一個月前更亂了欸。”
“因為我一直在玩游戲,沒怎么打理。”
“得到了推甄名額的人就是能放松。”霧島麗奈嘆了口氣,抬頭后仰,將整個房間上下顛倒過來,“我說仙樹。”
“我很累已經(jīng)做不動了,回家找你妹妹。”
“我又沒說這個。”霧島麗奈語氣平靜,“我想說,拋去升學(xué)式高中,藤澤好玩嗎?你一定要考那里?”
柏源仙樹滑動的筆尖倏然停止,旋即挺直了腰身說:“與其說好玩,不如說是下一個歸宿。”
“歸宿?”
“就像餓了要吃飯,渴了要喝水,晚了就要回家。”
“其他地方就不行?橫濱呀,東京呀,千葉呀。”
“不行,歸宿是歸宿,可不是人多的空殼子。”
“聽不懂,莫名其妙,那我祝你考試順利咯。”
“不送你了。”
“我還沒說要走你就趕我啊?”
“你每次都是這句話說完就走,我都習(xí)慣了。”
“真沒意思。”霧島麗奈長嘆了口氣站起身,從書包里掏出了一件小物品,“咯,給你。”
是方方正正的小袋子。
“寫真照?”柏源仙樹伸出手接過來。
“那種照片等我?guī)啄旰笤倥陌伞!膘F島麗奈一邊笑一邊說,“看看怎么樣,喜不喜歡。”
柏源仙樹將袋口的繩子拉開,將里面的東西倒出來。
“御守?”
他詫異地看著手里寫上「合格祈愿」的護身符。
“對,保佑你考試順利的護身符!”
柏源仙樹笑著說:“這種東西還是留著你用吧。”
“說不定有意外呢!比如你考試的時候突然肚子疼!或者筆墨一直斷!”
“快收回去!被妖魔鬼怪聽見了可就要靈驗了!”
民間有種說法,妖魔怪鬼本沒有力量,它們的力量來源全是人口中吐出的真言,達到言出法隨。
“總之收下啦!千歲他們都有,別以為就你是特例。”
“嘁,我還以為你喜歡我才給的。”
“你說這句話該不會是喜歡我吧?啊哈,柏源大爺不要害羞嘛~~”
就在霧島麗奈用格外磨牙的聲線揶揄他的時候,柏源仙樹察覺到小袋子里還有什么東西沒掉出來。
從外面來看,也是方方正正的。
倒不出來,柏源仙樹只好將手伸進去。
結(jié)果拿出一看,是國一年,黑澤搖愛和柏源仙樹一起打乒乓球的照片。
照片上的少女意氣風(fēng)發(fā),一心想著怎么贏比賽。
照片上的少年滿臉愁容,一心想著怎么打假賽。
不僅如此,底下還有幾張照片。
穿著運動服跑步的黑澤搖愛,做值日的黑澤搖愛,午睡的黑澤搖愛,被發(fā)現(xiàn)偷拍已經(jīng)開始瞇眼的黑澤搖愛......
柏源仙樹有參與沒參與的那段歲月,都被收錄進相片里。
兩人不發(fā)一語,下意識地陷入沉默,由于房間內(nèi)只有兩人,自然而然地籠罩在靜默當中。
“......”
“......”
“其實我覺得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回憶,你想怎么處理我都不會過問。”霧島麗奈溫和地說。
“沒事,謝謝你麗奈。”柏源仙樹將照片重新放進小袋子里,“全是你拍的?”
相片里的每一幕都已成為過去,就是因為已經(jīng)是過去,所以才讓人明白其中的可貴之處。
“怎么可能,有些照片是從學(xué)校攝影部要來的。”霧島麗奈見他收了起來,露出真摯的眼神說:“那我先走咯,祝你考試順利。”
“好,我送你。”
“不用了,你家又不大。”
“也是要下十三個臺階的吧。”
◇
一月十八號。
鬧鐘設(shè)定在六點。
此時的天還沒亮,窗外依舊漆黑一片,柏源仙樹打開燈,打著寒顫三步作兩步走出房間。
柏源美雪此時已經(jīng)煮好了早餐,電視機里正在播放晨間新聞,在下方滾動的是各地氣候數(shù)據(jù)。
神奈川縣昨晚就開始不停降雪,厚度達到了近四公分。
“電車應(yīng)該沒有停運吧?”柏源美雪擔(dān)憂地問道。
柏源仙樹將枕墊放在椅子上,坐下說:“有在運行。”
“那就好,那就好。”柏源美雪看著他將蛋卷放進嘴里,輕聲說,“你考去藤澤,媽媽也去照顧你吧?”
“高中了就放我一個人生活吧,老爸才是最需要被照顧的。”柏源仙樹看了下時間,直接將蛋卷塞進嘴里,“不早了,我先走了。”
柏源仙樹不假思索地換上厚重的外出服,拿上筆袋和考試證件,立刻穿鞋出門。
“路上小心啊!”
后頭傳來母親的呼喚聲,柏源仙樹轉(zhuǎn)過頭朝著她揮手,就立馬往小田原車站的方向趕去。
戶外已被大雪覆蓋,雪花無聲飄落在寂靜黑暗中,寬廣的田園此時白茫茫一片。
回頭望去,越積越厚的雪地上,只有他走過時留下的腳印。
柏源仙樹邁步走向逐漸被白色所支配的世界里,哪怕到了車流量大的路段,柏油路上也滿是「川」字積雪。
紅綠燈小跑過馬路時,還險些被積雪絆倒。
“真是破天氣!”柏源仙樹在心中咒罵一聲。
終于來到小田源車站,他要搭乘特快電車抵達藤澤站,再轉(zhuǎn)乘電車去濱島高中附近的車站。
穿梭在零星的人群中,柏源仙樹感覺在雪天行走就要耗費不少體力。
來到車站二樓的檢票口。
站臺上空蕩蕩的,柏源仙樹感覺自己掉進了一個不曾來過的世界。唯獨站臺上閃爍的燈光,以及列車經(jīng)過的站點提醒著他是現(xiàn)實。
柏源仙樹將筆袋夾在腋下,當準備找個椅子等電車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人正坐在長椅上。
那個人穿著馬拉松選手般的全身防寒服,還套著防寒服的兜帽,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
因為處在燈光找不到的陰影下,完全看不出長相。
——「也是去參加考試的人嗎?」
柏源仙樹沒多想,隔著他有數(shù)米的椅子角落坐下。
站臺的擋板無法擋住所有風(fēng),每當冷風(fēng)襲來的時候,柏源仙樹總會情不自禁地打個哆嗦。
“你看上去很冷。”
那聲音,是從在心里埋怨天氣的柏源仙樹身側(cè)傳來的。
那是他所熟悉的聲音。
“.......”
滿懷驚訝地抬起頭,看見之前悶聲坐在椅子上的人,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她就像一個被黑色吞噬的人,只露出一張被凍紅的小臉,哪怕長發(fā)從衣領(lǐng)里出來,她都不愿意伸出手捋回去。
總算來到眼前的,是本不應(yīng)該在這里的人。
柏源仙樹一臉驚愕,為什么黑澤搖愛會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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