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在巖手縣，和行途陌路的女孩（3）
咖喱豬排、雞肉蓋飯、焦糖鮭米飯、檸檬汽水、可口可樂、草莓牛奶......
柏源仙樹想盡辦法地進食，哪怕他從來沒吃過這么撐，但還是想方設法地填滿肚子。
“柏源你怎么了，自殺也請換一個方法�！鼻q徹一臉錯愕地說道。
這家伙，還真把買來的便當全部吃光了，一點都不給他留！虧他以為這個男人會給自己些，中午就買了一個菠蘿包！
霧島硝子晶瑩剔透的雙眸凝視著柏源仙樹,夾起自己午飯里的肉腸。
“柏源同學，如果不嫌棄的話，這個給你吃。”
千歲徹疑惑不解地看著她夾出的肉腸：“霧島同學？你覺得他還能吃得了？”
“如果不能吃完，可以不吃呀�！�
“那你為什么不問問我？我中午就吃一個菠蘿包和一瓶純牛奶，我明明還是長身體的階段。”
千歲徹將吃了一半的菠蘿包晃了晃。
他估計是想把吃的錢省下來，買些自己喜歡的東西，柏源仙樹想，自己也這么干過。
“啊啊啊，我給你我給你，千歲乖乖乖�！�
渡枝月堇像安慰家里撒潑的寵物狗一樣，從便當盒里夾出西蘭花放在柏源仙樹吃干凈的一個便當盒里，
“這個給你吃，不要太激動喔�！�
“這種投喂我竟然不感到高興？”千歲徹遲疑了會兒，還是拿起筷子將西蘭花放進嘴里。
“果然男生都不太介意用同一雙筷子呢�！倍芍υ螺览斫獍愕卣f。
千歲徹指著渡枝月堇的便當盒說：“我能嘗嘗你的那個章魚燒嗎？”
“不行�！�
“為什么？你都給我西蘭花吃了�！�
渡枝月堇微聳著肩膀，笑容滿面的說：“因為我不喜歡西蘭花，我喜歡章魚燒�！�
千歲徹的羞澀有著青少年特有的靦腆：“那你為什么要在便當里放西蘭花�。∵@不是浪費嗎？”
“母命難違嘛~~反正她也看不見。”渡枝月堇的臉上露著一副沒有顧慮的笑容。
“嗚嗚嗚，柏源，剩下的給我吃吧。”
千歲徹的雙手抱著柏源仙樹的手臂，那親昵的模樣看著霧島硝子眼睛在閃閃發亮。
就在柏源仙樹要甩開他時，手機響起。
他快速從兜里取出手機，本想著屏幕上出現心心念念的名字時，卻來了一個更加意想不到的名字——
蒼山美愛。
田園社的責任編輯。
柏源仙樹不明白她為什么會在這個時間打電話過來,難道會談社內的問題？畢竟他現在也擁有著田園社的股份。
“喂？”柏源仙樹起身來到走廊,接起電話問。
“柏源,有空嗎？放學見一面。”
蒼山美愛的語氣比之前多了些尊重，不像曾經會和他說些奇怪的話。
“抱歉,下一本小說我目前沒有打算，具體的事情我會和黑澤先生談，”
柏源仙樹的腦子現在全部是清秋麻衣，哪里有心思再去管田園社的事情。
蒼山美愛輕聲說：“并不是田園社和您何時開新書的事情，是長野原小姐想和你談談�！�
一聽到這個名字，柏源仙樹全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長野原小姐是清秋麻衣的經紀人，可為什么她突然會聯系自己？難道是清秋麻衣的原因？她知道兩人的關系？
“怎么了柏源？今天有時間？如果行的話我就回復她了？”
意料到她突然找自己可能與清秋麻衣有關，柏源仙樹還是想去見一見。
“行，我放學后有空，在哪里碰面？”他問、
“三點半在湘南海岸公園附近的EGG’s店�！�
“好，麻煩你了�！�
“不客氣。”
掛斷電話，回到教室內。
見柏源仙樹回來，千歲徹立刻擺出一副寺廟里泥塑佛祖的單一表情。
“我剩下的便當呢？”柏源仙樹坐下來問。
他發現自己打算吃光的鮭魚便當已經被清掃而空。
“不知道，你或許可以問問千歲。”渡枝月堇笑著臉頰有些發燙。
千歲徹眉頭一皺，對著柏源仙樹聳肩搖頭。
“算了，你吃吧�！�
“柏源你該不會因為我偷吃你東西生氣了吧？”千歲徹聽他的語氣不如往日，頓時開始咀嚼嘴里的米飯說。
“我，我沒生氣�！�
“你這語氣不就明擺著「我很生氣」？”千歲徹嘀咕道，“難道交往后性格會慢慢朝著女友的方向靠？”
“還有一瓶水你也喝了吧�！�
千歲徹接過飲料，難以置信地朔：“柏源你變了，你變得不再像以前那樣對我了,你在敷衍我�！�
“抱歉，那我應該要怎么對你？”柏源仙樹問。
“你這樣這樣�！鼻q徹舒展了下喉嚨，模仿起柏源仙樹的音調，“咳咳，你是我好朋友，這些東西我們都是共享的，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或許我不是很會分享的人，也不是一個很好的人�！�
千歲徹皺著眉頭說：“柏源你怎么了？你現在看上去就像一個低齡殯葬師�！�
柏源仙樹勉強用笨拙的話語隨口搪塞。
“我突然很想包子，不知道它過的怎么樣，我母親也去橫濱了�！�
“哦嗚我的好兄弟，這么多愁善感，放心吧，改天我和你一起回去。”
“是嗎？那包子估計會興奮地尿出來。”
◇
櫻花的顏色讓人眼前一亮，風一吹過，四散的火星便飛舞起來。
柏源仙樹抬頭仰望的視線，也跟隨花瓣飄落到了腳邊，星星點點的花瓣落在樹蔭下，宛若野火燎原。
列車沿著江之島線前進，經過鐮倉高校站時，能看見它身后緊挨著的七里濱陵園，各色冰冷且沉穩的花朵，在沉重的碑前散發出淡淡溫熱。
花瓣也許能乘著春風，向彼岸寄去心上人的心意。
路口的游客舉著能留下影像瞬間的設備樂此不疲，柏源仙樹看著在陽光下歡天喜地的旅客，頓時感覺遭受了欺騙。
因為今天根本沒下雨，他還帶了傘。
在江之島站下車后，柏源仙樹徒步走向不遠處的約定地點。
EGG’s是一家裝修很符合當代年輕人喜愛的薄煎餅店，外墻染成了橘色，右半側是玻璃窗，店前立著小黑板，寫著店內的打折商品。
柏源仙樹這才發現，它并不只是賣薄煎餅，豬排飯和美式咖啡也有賣。
走進店面，裸露出的水泥粗糙表面和木質柔和的氣氛達成巧妙平衡。
靠著櫥窗處，長野原穿著簡潔干練的白色女襯衫，下半身是寬松的亮色牛仔短褲，淡妝給人一種中性的印象。
她注意到了柏源仙樹，抬起手打招呼。
“找我有什么事情？”柏源仙樹若無其事地問道。
“老師，想吃什么嗎？”
長野原嘴里喊出了極其別扭的稱呼，讓柏源仙樹眉頭一皺。
“叫我柏源就好，我已經點了一杯紅茶，服務員說這里能無限續飲�！�
“那您知道我為什么找你嗎？”
她的語氣中隱隱約約有著些許興師問罪的氣勢，讓柏源仙樹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
“你還能詢問我，看來對你來說事情并不是很緊急？”
“怎么可能，我是想讓你明白嚴重性所以才問你�！遍L野原的聲音中充滿了怒氣，她以一副工作的態度嚴肅地說，“請您告訴我，麻衣小姐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終于進入正題了。
以長野原這句話的意思是，她也不知道清秋麻衣此刻在哪里，所以才會過來詢問自己。
看來這個經紀人已經知道他和清秋麻衣的關系，雖然不知道是什么渠道，但從她說話的氣勢來看不會出錯。
柏源仙樹用冷靜的語氣說：“很抱歉，我也在找她。”
“我昨天下午和她說好今天要去橫濱，結果她到現在沒有聯系我，昨晚到現在打電話也沒接�！遍L野原的視線宛如利劍，刺進柏源仙樹的胸膛。
柏源仙樹的頭腦一陣發熱，吐了口氣說：“我已經說了，我也在找�！�
“她沒和你說過要去哪里？”長野原的雙臂撐在桌子上，微微瞇著眼睛說，“昨天下午她特意和我請假，我不用想都知道是去找你，請麻煩您告訴我，她現在在哪里？�！�
“長野原小姐你管的是不是有些太寬了？”
結果柏源仙樹嚴肅地回答后，長野原輕輕笑了出來，是一種唏噓的笑容。
“太寬了？我作為她的貼身經紀人有這個義務詢問，你不懂公司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心血，投注了多少資源，我承認老師您的小說銷量很好，但這不是你能隨便說這種話的理由，太沒有責任心了！”
「你到底在隱瞞什么？」她朝柏源仙樹露出這樣的視線。
柏源仙樹直直回望著她的雙眸，說的有氣無力，語氣呆滯：“抱歉我現在很忙，就不陪你�！�
“請你現在立刻告訴我麻衣小姐去哪里，你是我從麻衣小姐口中聽到的最后一個人，如果明天再沒有消息，我會選擇報警。”
長野原那陰暗的聲音和空洞的眼神，讓柏源仙樹的脖頸不由得感到一陣戰栗。
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狼狽，柏源仙樹戳飲著紅茶。
“可能在巖手，但我不確定�！彼吐曊f。
“巖手？她去哪里做什么？”長野原壓低嗓音，像是無法理解般地露出冷笑，“你沒騙我？”
“抱歉，太具體的我無法和你談，但我會盡量去找到她，謝謝你對她的關心�！�
柏源仙樹身上的寒冷越發嚴重了起來，對著長野原微微躬身后，急匆匆地離開了店面，甚至忘記了結自己的賬單。
◇
境川之橋下的潺潺流水聽起來莫名寂寥，河面宛如一面明鏡，清澈地倒影出顛倒的世界。
河面上的柏源仙樹穿著一件樸素的黑色衣服，看起來像是在服喪。
——「你看上去像一個低齡殯葬師」。
“很糟糕么？”
柏源仙樹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然而情緒卻告知他，自己就像是一條從祭典上撈到的金魚，過上了毫無生氣，糟糕至極的生活。
那么，清秋麻衣到底去哪里了？真的在巖手縣？
柏源仙樹繼續往公寓的方向走，即便心在空轉，腳步還是會切實地踏上地面，很快抵達了公寓。
回到公寓，望著冰冷的客廳，柏源仙樹才終于有了「啊，麻衣真的不在了」的感覺。
在此之前他多多少少都有些僥幸，可能清秋麻衣會在客廳等著，和他靜下心來談論。
中午吃太多，導致他現在一點都不餓。
一直什么都不做，讓柏源仙樹陷入了現實都被扭曲的錯覺。
忽然，有人打來了電話。
柏源仙樹不抱有清秋麻衣打來的心里準備，結果也證明的并不是。
“仙樹？”
是霧島麗奈的聲音，從里面能聽見列車行駛過去的呼嘯聲，看來她還在某個車站。
“怎么了？”
“聽硝子說你今天很消沉�！膘F島麗奈的語氣頗為平和。
“還行。”
“......你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突如其來的謾罵，讓柏源仙樹嚇了一跳。
“你說什么？”
“我說你腦子有問題，估計心靈也是殘缺不全�！�
“......你在新學校過得不順心？”
“我不太清楚你經歷了什么，但搖愛今天也不高興，你知不知道搖愛因為你有多么辛苦��？下課就坐幾小時的車去見你，結果你還直接讓她回去。”
“......抱歉，是我的努力還不夠。”
“這和努力不努力無關啊，受不了，雖然有些強人所難，但不要把你的陰暗情緒傳染給身邊關心你的人行不行啊�！�
“......”
柏源仙樹的整副身軀仿佛都是由沉重的黏土制成，即便想要發出聲音，也不過是些許空氣徒勞地穿過喉嚨。
“.....抱歉，仙樹你還活著嗎？”霧島麗奈也察覺自己說的有些過分了，立馬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柏源仙樹愣住了，說到底霧島麗奈只是一個高一少女，她的心智完全不像是十五歲少女所能達到的境界。
更何況她在國中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
柏源仙樹想，或許手機另一端的少女心中，住著天使或是佛祖。
“沒事，謝謝你麗奈，我有些事要去處理�！�
◇
乳白色加上藍條涂裝，鴨嘴獸700系列車在軌道上馳騁。
柏源仙是從公寓里出來，直接去了藤澤站，買了前往巖手縣一關站的新干線車票。
清秋麻衣曾經有和他說過，她小時候的福利院，就是在一關市。
但具體的福利院名字柏源仙樹并不知道，他也無法確定清秋麻衣在不在那里。
他只知道，從神奈川到巖手，需要三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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