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州之地。

自從魏錚帶著寧蘭去外頭租賃宅院后，小林氏心里便十分不得勁。

她不明白寧蘭為何要突然離開自己，難道是因為自己這些時日忙著照顧雅哥兒和夫君，疏忽了姐姐那一邊？

雖則小林氏因著雪兒的緣故和寧蘭生了嫌隙，可她私心里仍是十分敬愛著寧蘭。

縱然兩人身份地位已然天翻地覆，可在小林氏的眼底自己依舊是那個在江南處處倚仗著寧蘭庇護的珍兒。

可姐姐心里卻不是這么想的。

四下無人的時候，小林氏時常面露惆悵，只與貼身丫鬟碧荷道：“你說，姐姐是不是還以為‘賤籍出身’這四個字在惱我？可我當真是說錯了，如今也為此后悔不已。”

碧荷心里卻為小林氏抱不平，她家夫人就是太好性了些，雖則夫人的確是說出了“賤籍出身”這四個傷人心的話語，難道魏夫人就沒有對她家夫人說難聽的話語嗎？

兩人既都在憤怒的時候說了不好聽的話，又何必這般斤斤計較？

“夫人快別日日被這些事勞心勞力了，您是有錯，可您已經向魏夫人道歉了，該做的事也都做了，是魏夫人自己小肚雞腸，總是不肯原諒您。”

碧荷如此道。

誰知小林氏聽了這話卻沒有松懈下來自己的心緒。

她太過在意與寧蘭之間的情意，所思所想都是為了修補與寧蘭之間的姐妹情誼。

“雅哥兒這兩日鬧著要夫人陪，夫人別想著這些事了，還是好好陪著雅哥兒吧。”碧荷如此道。

提到雅哥兒，小林氏這才收起了些繁雜的心緒，只與碧荷一起陪著雅哥兒午休。

只是到了夜里，陸嬤嬤將一日的家事收拾妥當后，便與小林氏說：“老奴瞧著夫人這兩日怎么有些不高興的樣子？公子離去前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老奴，萬萬要照顧好夫人的。”

碧荷聞言立時上前搭話道：“還不是為了魏夫人嘛，讓奴婢說盡大不敬的話語，魏夫人自從離開了咱們陸府以后就沒有再現身過，如此行徑，實在是與白眼狼無異。”

陸嬤嬤與寧蘭還算有幾分交情，聞言便道：“老奴瞧著魏夫人不像是這種人呢。”

誰知碧荷卻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嬤嬤與魏夫人并無什么過深的交情，可不能妄下斷論才是。”

碧荷是越說越起勁，絲毫沒有瞧見小林氏如喪考妣的陰郁臉色。

陸嬤嬤這便瞪了一眼碧荷，示意她將話語咽回去。

“不必再說了，你先下去吧，我來服侍夫人和哥兒。”

陸嬤嬤如此說著，便把碧荷趕出了內寢。

待四下無人的時候，陸嬤嬤才對小林氏說：“夫人可別將碧荷的糊涂話當真，她是個見識短淺的，根本不知曉夫人與魏夫人之間的情誼。”

話音甫落，小林氏這才抬眸望向了陸嬤嬤。

陸嬤嬤只柔聲道：“老奴年輕的時候也有幾個相熟的老姐妹，只是后來都四散生活，漸漸地就生疏了與彼此的情誼。人生在世大抵都是如此，夫人該看開些才是。”

誰知小林氏卻執拗地搖了搖頭道：“并非是我看不開，實在是姐姐從前待我太好了些，若不是姐姐，我早已死在了江南。”

所以她不愿意與寧蘭變成如今相看兩厭的模樣。

小林氏越是說這些話就越是能堅定心中的念頭。

于是，她便對陸嬤嬤說：“勞煩嬤嬤為我準備一下車輦，明日我要去姐姐府上見一見姐姐。”

陸嬤嬤見她心意已定，便道：“老奴這就去準備。”

當日夜里，小林氏難得睡了個好覺。

倒是碧荷私底下與別的姐妹閑聊時，道：“我便再沒有見過比咱們夫人更實心腸的人了，怎么老是要去熱臉貼冷屁股，好沒意思。”

“我勸碧荷姐姐還是少說些話吧，夫人如此看重魏夫人，等哪日兩人和好了，姐姐可就要吃掛落了。”一個小丫鬟如此勸碧荷道。

只是碧荷素來在小丫鬟們跟前極有面子，聽了這話只冷哼一聲道：“你們說什么呢？夫人如此器重我，怎么會為了旁人如此薄待我呢？”

碧荷是錯誤地估計了自己在小林氏心中的地位，她又一貫愛面子虛弱，旁的丫鬟們根本不敢駁斥她。

只是夜里碧荷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海里回蕩著丫鬟們的說話聲。

是了，夫人若和魏夫人走的越近，必然會愈發疏遠了她。

她為了自己一等大丫鬟的榮耀，是該想想法子才是。

只是思來想去，她一是無法更改夫人明日要去尋魏夫人的決定，二也無法阻攔夫人與魏夫人的相處。

像她這樣身份卑微的丫鬟，能做的事太過有限。

*

翌日天明，小林氏方才醒來，便招呼著丫鬟們去將自己私庫里的綢緞拿了出來。

“許久未見姐姐，我總不能空手過去才是。”

陸嬤嬤在一旁笑著說道：“咱們夫人是敞亮人，自然不會小氣。”

只是碧荷將那綢緞的樣式記在了心里，依稀記得小林氏曾與她說過，要將這綢緞賞給她做生辰禮物。

看來夫人是忘卻了此事。

碧荷心里五味陳陳，嘆息了一聲后便道：“夫人還是用過早膳后再去吧。”

小林氏卻擺了擺手道：“我不餓，況且即將要見到姐姐了，我也吃不下早膳。”

陸嬤嬤聞言卻板起了臉龐，只道：“夫人雖是高興，卻也不能連早膳都顧不上用，還是吃了再去吧。”

小林氏猶豫了一番，還是應順了陸嬤嬤的話語。

碧荷這便開始給小林氏步菜，只是不知為何，自從公子回了燕州一趟后，夫人與陸嬤嬤之間的關系便好轉了不少。

從前小林氏只信任碧荷一人，如今卻是只聽陸嬤嬤的話語。

碧荷心里不好受，可因陸嬤嬤身份貴重，又是公子奶娘的緣故，也無法多說些什么。

只盼著魏夫人能徹底不理她家夫人，兩人就此離了心才好。

如此想著，碧荷便挨到了小林氏坐上轎輦去魏府的時候。

此時的寧蘭已知曉了小林氏來看望她的消息。

這些時日她忙著照顧兩個孩子，當初搬出陸府的時候也只與小林氏知會了一聲，如今正想著要好好地跟小林氏解釋一番呢。

兩人如今雖不住在一起，可心卻沒有分離。

小林氏可不要多想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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