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愿賭服輸
次日一早起床時,靈徽便覺腦袋昏昏沉沉,眼冒金星,她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發覺有些燙意,便無力地又躺倒在床。
她啞聲喚來蓮動。
蓮動揭開帳簾,發覺靈徽滿面不自然的潮紅,可嘴唇卻蒼白干燥得起皮。
她慌忙喂靈徽喝了點溫水,又去向妙徵稟報。
妙徵自然分外憂心,急忙派人請了太醫來看診。
如此看病、熬藥、服藥,折騰了一上午。
服過藥后不久,藥性發散,困意侵襲,靈徽方又再度沉沉睡去。
本以為睡一覺起來身體會松快些,誰知這次的風寒來勢洶洶,靈徽到晚間又再度發起熱來。
唬得妙徵又急急派人去叫了太醫來看。
她自是知道靈徽昨日去了東宮的,心中把謝瑄罵了個狗血淋頭。
妙徵親自陪在靈徽身邊,看她即便睡著了也依然眉頭緊蹙,當真是心疼極了。
正此時,宮人來稟報東宮那邊派人送了許多藥材來。
妙徵冷冷哼了一聲,道:“裝模作樣!”
她也知道自己是遷怒,謝瑄未必就不焦心憂慮,但自己心中那口氣就是下不去。
靈徽睡得極沉,自是對外界這一切毫不知情。
前半夜她睡得不甚安穩,可后來不知何故,她于睡夢中仿佛聞到了謝瑄身上的氣味。
清清淡淡的雪松味,驅散了她意識中的焦灼,讓她深感疲憊的身軀放松下來,而后便是好夢香甜地一覺睡醒至天亮。
她醒來時的第一反應,是謝瑄昨夜一定來過。
他身上的氣味,一直縈繞在她身旁,絕非她憑空臆想出來的。
靈徽左右顧盼,尋找著他來過的痕跡,果然在繡花軟枕邊找到了一枚繡有君子竹的平安符。
平安符上的繡樣,靈徽頗為眼熟,一時卻想不起來。
她拿起這枚平安符,將它握在胸口,感覺到心中涌上了溫熱的暖流,驅散了因風寒而帶來的不適。
謝瑄給她的安慰和陪伴,是最好的良藥。
又在床上歇了一日,灌下幾大碗苦苦的湯藥,靈徽次日方覺自己身子輕快許多。
是日一早,盧盼盼也來探望她。
見熙和不在,靈徽頗為好奇。
盧盼盼與她分坐暖炕兩側,雙手握著熱燙的茶盞,盈盈一笑,解釋道:“公主回林家了。本也定了今日一道來瞧你,可不曾想林老夫人突然臥床不起,林嬪娘娘十分擔心,我便與她兵分兩路。”
聞言,靈徽想起了去林家時見到的那位和藹可親的老夫人,不禁擔憂地問了幾句。
回答過她的問題后,盧盼盼垂眸看向杯盞之中深綠色的釅茶湯,茶葉被泡的舒展開來,墜落到了底部。
望著盧盼盼低垂濃密的睫毛,不知怎的,靈徽極能感同身受她此刻復雜的心情,欲說點什么,又不知從何開口。
“那日在延福宮,你都聽到了?”
良久,盧盼盼率先打破沉默,說出的話語令靈徽一驚。
“我……對不起,我不該偷聽的。”靈徽見盧盼盼已經知道她偷聽,十分過意不去。
誰知盧盼盼反而釋懷一笑:“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這件事,憋在我心里許久了,有個人知道,陪我說說話,也很好。”
靈徽雙目注視著她,并未打斷她的話語。
此刻,只需要傾聽。
“何況,我已經答應了家中為我擇婿的人選,明年開春之后,我便要出嫁了。”她輕輕地說出了這句話,似靜水溫柔。
“這么快?!”靈徽忍不住驚呼出聲,她猶豫道:“盼姐姐,你……對他……”
“我那日所說的,皆是心聲實話。我知道他志存高遠,總想搏得更好的出路,奈何我母家并不能成為他的臂助。與其誤人誤己,倒不如早做決斷。”盧盼盼又快又急地說道。
靈徽感大感憤怒:“他怎可如此薄情!既看不上你的家世,又何必招惹你?!”
盧盼盼苦笑道:“這是你錯怪他了,說到招惹,也是我先招惹他。”
這又是何解?
斟酌了一番該如何說,盧盼盼嘆息一聲后,道:“我進宮給公主做伴讀兩載,先時懵懂,后來才越來越明確了自己的心意。可我看他似乎對我也如對公主一般,便不敢將心意說出口。”
她抬眸直視靈徽道:“說起來,我還須謝謝你。”
謝我?靈徽一臉茫然。
“你才入宮不久時,林嬪娘娘便格外喜歡你。有一次,我無意間聽到林嬪與他的對話,說想要為他求娶你。他不置可否,我卻十分難受。當時我已與你交好,初聞此訊,心亂如麻。有不甘,有失落,總之心頭亂糟糟的,難受極了。”
說著說著,她的眼眶微紅。
靈徽不知此事,聞言愕然。
“后來在玉茗樓里,我卻無意間看見了太子殿下給你的手書,一時被這復雜的局面擾得有些糊涂。”
“自溆玉坊回來,第二日你們在延福宮外小亭子里的對談,我也偷偷跟在他身后聽了下來。”
說著,盧盼盼自嘲道:“我很為自己這小人行徑感到愧疚,尤其在聽到你的一番話后。”
“我以前以為你是柔弱無依、隨波逐流之人,不曾想你竟言語豁達直爽,性情純善寬容。當時聽到你沒有因為他的一番話而改變對謝瑄的看法,反而開誠布公,我只覺得自己同你比……實在自慚形穢。”
靈徽不禁主動握住盧盼盼的手,寬慰道:“你是對自己要求太高了,在我心中,你已是極完美的一個人,與熙和各有各的可愛之處。能有你們做摯友相伴,我很高興。”
盧盼盼吸了吸鼻子,道:“不,我決定對他袒露心跡,也是受你那一番話的影響。我不該如此怯懦,連直面自己的內心都不敢。所以,我便對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好勇敢!
一瞬間,靈徽不禁對她肅然起敬。
當此之時,女子敢行如此“大不韙”的舉動,靈徽對她既欽佩又心疼。
“他先時猶豫,我本以為無望。沒想到,猶豫過后,他竟然對我說出了他的心聲。”
盧盼盼道:“其實我不怪他。因為當時他便說過,他的皇子妃,必須是家世地位崇高的閨秀,他已落后謝瑄許多,只能盡力彌補。他,不能承諾我什么。”
她又自嘲一笑:“是我太過激動和自信,以為自己能打動他,改變他的想法。為了這一生一次的無悔,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去賭這一局。”
“現在,你看到了,我賭輸了。”盧盼盼笑中含淚的模樣,實在惹人心痛,“愿賭服輸,我沒什么好抱怨的。而且,自己無悔,也就夠了。”
她笑意清淺,但明亮的雙眸之中卻滿是盈盈淚水,看著靈徽,再度釋懷一笑。
這是個很簡單的故事,但故事中人的心情,卻并不簡單。
靈徽無聲握緊她的雙手,給她支持和安慰,就如許多次她曾給過自己的鼓勵那般,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只是,我還是會覺得痛心,會難過。”
終于連笑容也消失,盧盼盼低頭哽咽著,含著哭腔困難地說出了這句話。
固然愿賭服輸,到底意難平。
靈徽再也忍不住,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默默擁住盧盼盼。
而她也不再小聲哭泣,轉而抱緊靈徽失聲痛哭。
一時間,滿室內都是她傷心欲絕的哀哀哭聲。
哭吧,將滿腹心事都哭出來,從今而后,便將不值得的人都忘了吧。
靈徽感受著肩膀上傳來的溫熱濕潤,心中嘆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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