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

        靈徽的心臟驟然縮緊，莫非謝瑄竟然對付家發難了？

        謝瑞擄走她一事，果然是付家在背后作祟！為何付家就是這般對她不依不饒，緊盯不放？

        還有謝瑄，從事發到現在不過第三日，他就以雷霆之勢打付照一個措手不及，不知他是否準備周全？

        付家這樣的龐然大物，并非朝夕之間就可以鏟除的，若是被付照抓到破綻，謝瑄豈非會有危險……

        “二小姐？”

        蕉葉擔憂的呼喚聲打破了靈徽的沉思，她勸道：“當務之急是二小姐養好身子，別讓殿下有后顧之憂才是。來，先把藥喝了吧。”

        如此，靈徽漫不經心地服了藥，躺下后卻總是輾轉反側。

        正殿之中，妙徵用帕子拭了眼淚，她看向一日之間仿若老了七八歲的宣明帝，心中思緒復雜，面上依舊是黯然垂淚的模樣。

        “說來那尾銀白錦鯉，還是瑞兒進獻給陛下的。雖養在我宮里，但那畢竟是祥瑞之物，又是瑞兒的一片孝心，我時常命人好生照拂。如今瑞兒身死，錦鯉也忽然暴斃，想來定是瑞兒替陛下擋了一劫。”

        妙徵凄凄切切地說道：“可憐他一片孝心，陛下卻要白發人送黑發人，臣妾亦是心如刀絞啊。”

        宣明帝雖不曾淚流，但也滿臉哀戚。聽聞了妙徵這一番話，他愈發感到痛心疾首，以手捂胸大喘粗氣。

        伺候的太監同劉女官在一旁苦勸，妙徵才漸漸止住了啼哭。

        她憤然道：“陛下，徐貴人聞訊后便哭暈過去，眼下昏迷不醒。可憐她一片慈母之心，您可一定要找出殺害瑞兒的真兇，為他報仇！”

        聞言，宣明帝臉色鐵青，一把拂去桌上茶盞。上好的鈞窯牛血紅瓷在地上摔得粉碎，遍地血紅之色，殺氣騰騰。

        他重重捶桌，咆哮道：“付照賊子！膽大妄為！數年來廣結黨羽，禍亂朝綱，朕念他是兩朝重臣，又勞苦功高，這才隱忍不發。誰知他狼子野心，連朕的皇兒都敢驅策，還一言不合便痛下殺手！瑞兒……他才十五歲啊！朕，朕要殺了付照！”

        說罷，他問大太監李德道：“盛荃呢？！朕早朝時便命他即刻查清，怎么一日過去了，還沒個動靜！他干什么吃的？！”

        李德尚未開口，妙徵忙道：“陛下，盛大人自然要查清了才能來回稟。四皇子被殺一案干系重大，又有二皇子牽涉在內，付照敢如此明目張膽，定然有所依恃，想必盛大人有所顧忌，這才不敢妄動。”

        “有所依恃？”宣明帝口氣陰沉，他冷笑道：“是了，他們付家兄妹主意大得很！朕已經給皇后撫養瑄兒，他們都不知足。不僅暗中勾結謝琢，如今還害了瑞兒。朕打量著他們惦記的，是朕身下這把龍椅！”

        今日早朝，謝瑄姍姍來遲，滿面嚴肅地呈上奏本后，便有御史站出來彈劾宰相付照，言道付照勾結二皇子謝琢，謀害四皇子謝瑞。

        頓時朝堂一片嘩然震驚，宣明帝幾乎懷疑自己聽錯。

        而后在謝瑄不疾不徐的敘述中，眾人才知四皇子竟然已經被殺三日，如今正陳尸在他自己的別院。

        付照不僅派人牢牢把守住別院，還派人送信給二皇子謝琢，要他暗中布置陷阱，將此事嫁禍給太子謝瑄。個中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謝瑄已命手下將此案的人證、物證搜羅齊全，一一呈上供宣明帝查問。

        宣明帝當場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任憑付照如何高聲疾呼“冤枉”，都不肯再聽他辯解半個字，當場命龍禁衛將付照押入詔獄，又命盛荃詳查此事。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是文武百官彼時唯一的心聲。

        上一次鬧出如此動靜時，還是英武侯謀逆一案。當時的腥風血雨，足以人人自危，莫非今次，那樣的人間修羅場又要再卷土重來一回了？

        下朝后，宣明帝尚且氣得腦袋一陣陣“嗡嗡”響，頭暈目眩時，宸羽宮又有宮人來急報，說祥瑞白錦鯉忽然暴亡，懿貴妃傷心欲絕。

        宣明帝聞言，想起這尾錦鯉還是謝瑞費盡心思尋來的寶物，頓時痛心難抑，又擔憂妙徵身體，便急急趕往宸羽宮。

        妙徵便按照謝瑄事先的吩咐，不提朝堂之事，只說如何喜愛這尾錦鯉，如何擔憂謝瑞。

        又在得知謝瑞死訊后，放聲大哭，勾起宣明帝痛苦和憤怒之情。

        此時此刻，宣明帝對付照的痛恨已到達了頂峰，只待一個火星，便可引爆。

        “陛下，皇后娘娘在宸羽宮外，求見陛下。”李德皺著眉頭聽完了小安子的稟報，又不敢隱瞞，只得戰戰兢兢通傳。

        妙徵正為宣明帝揉按著頭部，聞言，宣明帝閉目合眼，冷冷道：“傳朕旨意，皇后即日起禁足鳳和宮，無詔不得外出。吩咐宋權派龍禁衛看好鳳和宮，若是誰私放了皇后，他就提頭來見。”

        這便是要軟禁皇后了？！

        李德倒吸一口冷氣，深感事態嚴峻，忙不迭應下。

        “朕倒要看看，付照這些年背著朕，干了多少好事。”宣明帝的聲音忽然平靜下來，但妙徵知道，這看似安穩的水面之下，藏著多少吞噬人的旋渦。

        她溫和道：“陛下，徐貴人痛失愛子，已然傷心欲絕，您何不去看看她呢？她的痛楚，臣妾最能感同身受。”

        宣明帝握了握妙徵的手，長嘆一聲，起身向外走去。不知不覺間，原來他的脊背又佝僂了許多，妙徵在他身后，冷眼看著，如此想道。

        他走后，妙徵去看過靈徽，見她睡夢中依然眉尖含蹙，不甚安穩的模樣，原本平靜了許多的心再度沸騰。

        她只恨自己柔弱無力，否則當真也想親手殺了畜生般的謝瑞！

        這幾日來，妙徵不曾有過片刻好受，只要想到最疼愛的妹妹被謝瑞欺負受苦，自己的心口便一陣陣發疼。

        是以謝瑄同她道出真相是付家在背后作祟，要她配合時，她毫不猶豫便答應了。

        這些年，只不過是她不想對宣明帝施以好臉色，可若要一個女人對著喜歡自己的男人做戲，實在是再簡單不過的事。

        妙徵只需落幾滴眼淚，說幾句軟話，輕而易舉便能將他哄得神迷意亂，趁機對付家落井下石，實在是太簡單。

        思及此，妙徵靜靜看向自己涂滿了蔻丹的一雙手，雖然美艷精致，終究已不復昔年少女時，天然去雕飾的干凈動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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