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出使
清晨的平?jīng)鲮o謐而優(yōu)雅，全城籠罩在一片淡藍(lán)色煙霧中，宛如害羞的少女。一堆堆廢墟帶著戰(zhàn)爭的痕跡，偶爾有一兩個幸存的人好像過街老鼠一般，驚恐而迅速的一閃而逝。
平?jīng)龀潜粴Я耍瑥暮泯X引以為傲的城墻一直到城內(nèi)建筑。這座被烽煙炙烤過的城市，沒有十年怕是不能恢復(fù)原先樣貌。
將軍府的后院里“叮當(dāng)”聲一夜沒有停過，大栓抹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從茶壺里倒出一碗涼茶一仰脖灌了下去，被寒冷同化的粗茶讓他打了個激靈，困倦一瞬間消失的無蹤，從茶壺里撈出一塊姜放嘴里美美的嚼著，還不到吃飯時間。得加把勁兒，侯爺要去草原上去會那些兇殘的匈奴人。聽說那里現(xiàn)在撒泡尿都能結(jié)冰，可不能讓侯爺?shù)侥抢锸軆霭ゐI。
大栓瞧了一眼勞作一夜的成果，二栓正在給下面的滑板加固。也不知道侯爺是怎么想出來的，居然知道將木板加工成這個樣子改裝馬車�？傆袀餮哉f侯爺是那個神仙一般的鬼谷子弟子，現(xiàn)在看來怕是真的。
二栓研究著圖紙，做著最后的檢查。這東西也不知道要跑多遠(yuǎn)，聽說草原上沒什么樹木。得弄得結(jié)實(shí)一些，到了那沒木頭的地方壞了可就糟了。
三百八十一人，這是此次跟隨云玥出使的人數(shù)。給養(yǎng)是個大問題，現(xiàn)在草原上到處是積雪，人和馬走在上面倒還成。問題是拉給養(yǎng)的馬車不成，積雪覆蓋了草原。天知道哪里是坑，哪里有石頭。盡管石頭這玩意在草原上比較稀有。但還是有。無論是輪子陷在坑里。還是被石頭嗝斷了車轅。那就只能放棄。
這點(diǎn)兒小事兒當(dāng)然難不倒無所不能的云侯，作為有著千年知識的先行者。云玥自然去過后世東北，也自然見過長白山區(qū)橫行無忌的爬犁。
耿師傅是好樣的，云玥很慶幸從墨家手中弄來這樣一個工程師。只不過略說了一下原理，這老家伙便帶著大栓二栓一眾工匠趕制了一架爬犁。
見到這玩意兒，恒齒的下巴都要掉下來。兩匹馬拉著，數(shù)百斤的物資裝上便可以在雪地上行走如飛。太他娘的神奇了一點(diǎn)兒，要知道以前他們到了這時候都只能用牛車。死慢死慢不說。還經(jīng)常要停下來修車，麻煩死了。若不是云玥要出使匈奴，還真得要一架過來研究研究。
“老蔚，你也一把年紀(jì)了。跟漁老一起待在城里好不好，何必跟小子去趟這趟渾水。倒春寒的季節(jié)，草原就不是一個好去處。不但冷得怕人，還有殺人不眨眼的匈奴人�！�
“匈奴人！看看你手下那些殺才，即便的地獄惡鬼他們也能干掉。你能不畏艱險前往匈奴，老夫?yàn)楹尉筒荒芘隳阕哌@一遭。你也說了，你才多大歲數(shù)。老夫這把老骨頭。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該玩兒的也玩了。即便是折在草原上。也不虧！”
老混蛋說得慷慨激昂，就連云玥身后的敖滄海都有些感動。知道他這是在融入云家，將自己的性命綁在云玥這架戰(zhàn)車上。只有同過生死，才能共富貴。蔚獠這是拿自己的命賭一把，或者說是做投名狀。只要走過了這一遭，他便是云家人，可以得到同僚信任。即便是在云家吃喝，腰桿也硬氣許多。
“別后悔就成，我們只有三百人。這就要踏入都是匈奴人的茫茫草原，你自求多福。對了，你若是戰(zhàn)死了。咱們說好的福利便沒有你什么事兒了，你想好，現(xiàn)在還不算完�！�
“哼！”蔚獠鼻子哼了一聲，不理會一副狼外婆表情的云玥。徑直走向自己的馬匹！
爬犁只有三十架，那是用來拉給養(yǎng)的。一人兩匹馬，一匹馱人一匹馱物資。按照章邯的說法，前往匈奴王廷需要走七八天。云玥很怕給養(yǎng)不夠用，盡可能的將所有爬犁和馬背塞滿。就連他自己，馬脖子上也掛了一個碩大的干糧袋。
踏過破碎的城門，敖滄海第一個打馬出城。身后數(shù)十架爬犁應(yīng)聲而動，雖然只有三百人卻鬧出了大軍出行的氣勢。
姚賈腦袋上帶著水獺皮的帽子。脖子上圍了一條狐貍皮的圍巾，身上是不知道什么動物皮毛做的大氅。整個人看起來好像一個巨大的麻雀，在十幾名侍衛(wèi)的簇?fù)硐赂S在隊(duì)伍的最后邊。至始至終，他都是這次出使的強(qiáng)烈反對者。若不是已然叛逃過趙國無路可去，這老家伙或許會直接跑路。
身后隊(duì)伍亂糟糟的,軍士們把能穿在身上的東西都穿上了,每個人看起來都像一頭來自洪荒的野獸,有些笨拙,更多的卻是兇悍。
雪后的天地間白茫茫的一片,反射著刺眼的白光,有幾根枯草,艱難的露出頭,旋即被幾只喜鵲銜了去,裝點(diǎn)它們的新居,野兔在雪地上趟出一條條雪溝,大概餓極了,連頭頂?shù)睦销椂疾活櫫?只是在努力的尋找可以吃的草籽。
一尺厚的大雪，讓戰(zhàn)馬行走有些艱難。不過爬犁很好用，看著有些超載的扒犁行走如飛。云玥的心算是放下了一半兒，有給養(yǎng)就好。
一百多年以后，有一支漢人的隊(duì)伍同樣行走在草原大漠。他們就是因?yàn)闆]有給養(yǎng)，刀筆都做成了箭矢還是沒有堅(jiān)持著回到中原。可不敢學(xué)李陵的下場，無論是糧食還是箭矢都帶得足足的。若是匈奴人翻了臉，說不定得死磕到底。
恒齒站在損毀了一般的城樓上，扶著箭垛的手微微發(fā)抖。自己帶著兩萬人堅(jiān)守城池，尚且損兵折將。平?jīng)龀巧`涂炭如斯，宛若人間地獄。如今云玥帶著三百多人勇闖草原，這得是多大的勇氣。他為云玥感到驕傲，又為云玥感到擔(dān)心。
云玥感覺不到，他有一種大將軍出征的快感，披風(fēng)被寒風(fēng)扯得獵獵作響，他想歡呼，又想大哭，人的境遇居然奇妙如斯。雖然他有些自私有些市儈有些膽小，但衛(wèi)青、霍去病的豐功偉績閃耀千古，民族大義這四個字云玥還是懂得的。就去草原會會那個匈奴單于，看看這些給華夏族帶來痛苦記憶的王八蛋倒是個什么模樣。
三百余騎和三十多架爬犁終于融入茫茫草原，平?jīng)龀浅闪诉h(yuǎn)在天邊的一個小黑點(diǎn)兒。與無邊無際的荒原想必，這支隊(duì)伍顯得渺小而孤寂。寒風(fēng)吹過，云玥的將旗在風(fēng)中漫卷。被風(fēng)吹起來的雪粒子打在臉上生疼，云玥不得不將臉上的圍巾掩上。
半瞇著眼睛，看前面的路，在雪地里長時間行走，眼睛必須有遮蓋物，否則用不了多長時間眼睛就會被雪地的反光刺激的紅腫，發(fā)炎，就是后世常說的雪盲癥，好在，臨出發(fā)時，想到了這個問題，找了一些黑紗，遮在臉上阻斷了雪地反光，雖然有些妨礙視線，卻對雪盲起到了很好的防治作用。就是形象差了點(diǎn)，整支隊(duì)伍在雪地上默默地快速行軍，人人臉上蒙著黑紗，就像是一支強(qiáng)盜隊(duì)伍。
有前面的爬犁開路，后面的爬犁緊緊跟上，滑杠下的雪被壓成冰，后面的爬犁行走起來更加輕松，兩道蜿蜒的痕跡從平?jīng)龀浅锹蜻h(yuǎn)處延伸。
走在最前頭的章邯不時打馬狂奔，前往前方查看一番。他手下有五十人，論人數(shù)是這支隊(duì)伍當(dāng)中的二把交椅。不時回頭看看那些笨重的物資，他很奇怪為何帶著這么重的東西。那種叫做爬犁的東西還能行走如飛？
走出六七十里，便不在秦軍的控制范圍。秦軍現(xiàn)在缺少騎兵，對這些地方顯得有心無力。
一路上發(fā)現(xiàn)不少尸體，都凍得硬邦邦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死的。有秦人，也有匈奴人。當(dāng)然，秦人的尸體多些。一只只烏鴉無奈的叫囂，他們沒辦法在凍得好像石頭的尸體上啄下肉來。寒冬難熬，不管是人還是動物。都得熬過這一年當(dāng)中最艱難的時候，可好多終究熬不過去。
云玥抬頭看天，不再有烏云蓋日。湛藍(lán)的天空藍(lán)得令人發(fā)指，白云好像大塊的棉花高掛在天空。云玥走云彩也走，那朵雪白的云彩，似乎認(rèn)準(zhǔn)了云玥，懶洋洋的掛在云玥頭頂，不管云玥如何運(yùn)動，它總在頭頂上不肯離去。
“云侯，你真有法子讓匈奴人罷兵？咱們真的可以無事回來？”姚賈已經(jīng)問了八次了，他總是對這次出使不抱信心。似乎莊襄王的命令，就是讓他們兩個人去草原上送死一般。
“有事如何？無事又如何？大王的令旨都下了，難道你敢抗命？伸頭是一刀，縮頭還是一刀。灑脫些老姚，咱們不是全無機(jī)會。至少活著跑回來，我還是有些把握的�！痹偏h欣賞著戰(zhàn)國時的天空，沒什么心情和這個老家伙說話。
現(xiàn)在還覺得手疼，一個出來訴苦都穿著鎧甲的家伙。你指望他將生死置之度外大義凜然，那完全是癡心妄想。
章邯的手下好像一只只獵犬，四散著跑開一會兒又回來。隊(duì)伍就沿著他們指的方向前行，也不知道這家伙有沒有帶對路。(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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