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薨逝
承明殿中飄蕩著淡淡的藥草香味兒,都是各地采摘來的奇珍異草。混合在一起,沒有通常的草腥味兒。內(nèi)侍們聞一下,精神便有些亢奮。真不明白,為何大王整天吃這樣的仙藥,還是在床榻上渾渾噩噩的睡個沒完沒了。
“大監(jiān),你去看看父王這里我來看著就好!鼻G二出現(xiàn)在偏殿之中,煎藥這種事情一向是千度親自看顧。任誰也別想在他面前做手腳,先王繼位三天薨逝這里面有什么樣的貓膩兒,誰也說得清楚。
千度抬頭一看,原來是荊二立刻起身施禮。對于這位未來的大秦王上,千度缺乏敬意。他的主子是莊襄王,也只能是莊襄王,咸陽城外六十里外的陵寢里面,注定有一口棺木屬于他。這輩子,他的命運已經(jīng)與莊襄王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莊襄王死,千度死
“太子殿下,大王正在休息不需要老奴侍候。老奴職責(zé)所在,太子吩咐恕老奴不能遵從!鼻Ф刃Σ[瞇的回絕了荊二,雖然不用給未來領(lǐng)導(dǎo)面子。但畢竟現(xiàn)任領(lǐng)導(dǎo)的合法繼承人,該有的態(tài)度一定要有。
碰了軟釘子,荊二一點都不意外。千度就是這樣一個人,一心只認(rèn)定了莊襄王。對人,根本不加理睬。能夠這樣對待自己,已經(jīng)算是給面子了。
“父王剛剛醒轉(zhuǎn)過來,我來看看藥食。大監(jiān)常年在父王身邊,自然懂得父王心思。大監(jiān)還是去父王身邊侍奉妥當(dāng)一些”果然,荊二祭出這一法寶威力絕倫。聽到莊襄王蘇醒,千度立刻便沖出偏殿,向著主殿去了。只要莊襄王清醒,他一定會侍奉在身旁,從無懈怠。
剛剛進入主殿。便見到一名小內(nèi)侍迎面走來。
“大監(jiān),剛剛太子似乎……似乎動用了大王的印信!毙(nèi)侍悄聲說道。
“哦,太子動用了印信?有沒有看到。太子用印信干了什么?”千度有些吃驚,不過對于這些事情他并不放在心上。因為這并不是他應(yīng)該操心的事,F(xiàn)在他操心的是,能不能讓莊襄王好起來。最近太醫(yī)令似乎改進了藥方,大王整日昏睡一天要睡上十個時辰。不過臉色似乎有些好,病情好像也沒那么沉重。再也沒有人如千度一般希望莊襄王好起來,誰又不怕死呢
“當(dāng)時正逢大王蘇醒,小人正帶人照顧大王。其實小人也沒看見太子動用印信,只是裝印信的盒子有些歪,所以……小人只是猜測!
“混蛋這樣的事情你也敢猜。老夫看你是活夠了。還有誰知道這事?”千度抬手就給了小內(nèi)侍一巴掌,妄議太子這可是五馬分尸的罪。
“只有小的知道,小的也是看著太子在案頭查看公文。后來發(fā)現(xiàn)裝印信的盒子歪了,這才懷疑!毙(nèi)侍低垂著頭,聯(lián)想到可怕后果,渾身哆嗦后悔冒冒失失前來向千度稟報。
“想活著,就把嘴巴閉嚴(yán)了。若是再有第三個人知道這事兒,小心你的小命”千度威脅了一下小內(nèi)侍,便向里面走。一個小內(nèi)侍的猜測而已,不必放在心上。只要不危及莊襄王性命。千度才懶得管。
荊二在偏殿里面看著火爐,兩名小內(nèi)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看著炭火。據(jù)說這里面是給大王煎的仙藥,可不敢馬虎大意了。兩個小內(nèi)侍都是千度的心腹。對這湯藥看得可不是一般的嚴(yán)。
“咳……湯藥還有多久會熬好?”荊二心里有些發(fā)虛,對著兩個小內(nèi)侍聲音居然有些顫抖起來。不知為何,嗓子干得厲害,不咳一下很可能就說不出話來。
“回稟太子殿下,還差最后一味藥。三碗水煎成一碗,就可以了”小內(nèi)侍小心的回答,并不是所有人都要跟隨莊襄王去殉葬。對于未來領(lǐng)導(dǎo),小內(nèi)侍們還是不敢大意。盡量在未來的大秦王上面前留下好印象,或許下一個大監(jiān)就是自己也說不定。
“哦。將藥草拿來我看。”
立刻有一名小內(nèi)侍在旁邊的柜子上,捧起一個陶罐。想必里面裝得就是那所謂的可以起死回生的神仙藥草。
荊二接過罐子檢查了一下,忽然大叫道:“混蛋。這里面居然有蟲子。你們這些該死的,居然讓大王吃蟲子!眱擅(nèi)侍立刻嚇得魂飛天外,趕忙跪伏在地叩頭不止。嘴里不住的哀求,只見荊二從罐子里拿出一個東西厭惡的扔進炭盆里,“噼啪”兩聲燃起一朵小火苗。
“太子殿下饒命,饒命啊”小內(nèi)侍見此情形,褲子都快嚇尿了。這數(shù)九寒冬哪里來的蟲子,可太子明明拿出了蟲子扔進炭盆里。
“你們兩個狗才,好好挑揀。若是這罐子里再有一個蟲子,就將這盆碳都塞進你們嘴里。”荊二一臉的憤怒,兩名小內(nèi)侍慌忙接過陶盆,以大米里面挑小米的精神,仔細(xì)挑揀罐子里的東西。
翻檢了半天,罐子里也沒有找到一個蟲子。眼看火候已到,小內(nèi)侍趕忙讓荊二看過。便將罐子里的草藥一股腦兒的倒進了藥罐子里,沸騰的藥罐子立時便平靜下來。一股藥香在偏殿之中彌漫開來。
“千度,孤又睡了多久?”莊襄王睡眼惺忪,渾身沒有一絲力氣。不過還好,身上似乎不再痛楚。盡管精神還是十分萎靡,但總算不用再遭受病痛的折磨。
“大王已經(jīng)睡了差不多十個時辰了,老奴算著時間還有一陣子才會醒。沒想到,今天醒來這么早。”
“哎……一天天的成了瞌睡蟲,多少事情都耽擱了。相邦來了沒有,政兒呢?政兒在哪里?”莊襄王舉目四望,發(fā)現(xiàn)只有千度帶著幾個小內(nèi)侍在這里。
“中午時分相邦大人前來探望過,見大王還在睡著便走了。太子殿下現(xiàn)下在偏殿之中,正為大王監(jiān)管煎藥!
“還算這孩子有心,五個公子就這一個還算是孝順。從成矯開始,沒一個長心的。整天里人影不見,都忘了孤這個父王。哼……”莊襄王對自己的孩子們似乎很不滿。嬴政去煎藥似乎可以原諒?赡菐讉小的,居然沒有一個在床前侍奉。
“公子們年紀(jì)小還不懂事,假以時日定然……”
“不懂事?哼別人說小還行。成矯已經(jīng)十歲難道還。啃『⒆硬欢,難道大人也不懂事?孤一個個的給她們抬高位份。到頭來床前連個孝子都沒有。傳令,宮內(nèi)的公子公主還有他們的娘親都來承明殿前跪著。孤還沒死,就這樣目中無人。得好好消一消他們的懶怠”
莊襄王完全沒有休息過后的歡愉,心中不知為何無名火起。要將自己的老婆們,還有子女們統(tǒng)統(tǒng)拉到承明殿前罰跪。
“父王,弟弟妹妹們還小。父王就饒了他們這一遭,孩兒閑暇時代父王去訓(xùn)斥他們就好!鼻G二從外面走了進來,后面跟著兩名小內(nèi)侍。其中一名小內(nèi)侍手里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正是冒著熱氣的湯藥。
“政兒乖,也只有你能讓父王寬心。來,到父王身邊來。”莊襄王看到兒子,心懷大慰對著荊二招了招手。
荊二乖巧的走到塌前,跪坐在莊襄王身前。
“吾兒長大了,想當(dāng)年為父不為你祖父所喜。像你這般年紀(jì),就被打發(fā)到趙國去做質(zhì)子。當(dāng)年秦趙開戰(zhàn),趙王將為父綁縛在城門之上。羽箭如蝗一般在為父身旁飛過,那場景真是……九死一生啊”莊襄王伸手摸了摸荊二的臉蛋兒。眼角有淚涌出
“父王……”
“你在趙國吃苦了,都是父王不好。當(dāng)年你與你娘親在后院小憩。呂相慌慌張張跑進來。告知趙王要殺我沒有辦法,這才丟下你們娘倆兒。父王愧對你,愧對你的娘親……”
蒼白干枯的手在荊二臉上摩挲。荊二只覺得這雙手冰涼冰涼,上面的皮膚干燥得好像老樹皮。聯(lián)想起意氣風(fēng)發(fā)的莊襄王,在咸陽的點點滴滴,對自己的無限疼愛,眼淚也不由自主流了下來。
“大王莫要悲傷,太醫(yī)令最近的藥方似乎很有效。大王的臉色好多了,只要按時服藥應(yīng)該很快便能康愈。大王還是趁熱將藥喝了,不然一會兒涼了藥力便不如此時!
“不……”荊二說了一個字,又將后面的話咽了下去。昨日呂不韋說得對。下崗的太子沒有好下場。下崗的大王更加沒有好下場。若是讓事情如此發(fā)展下去,一旦莊襄王殯天。誰還能救得了自己。一個被架空的王,一般被攫取走了權(quán)利。等待的只有死路一條。
“呃……政兒侍奉父王喝藥”荊二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這笑容比哭還要難看。千度看了那兩名小內(nèi)侍一眼,見兩名小內(nèi)侍齊齊點頭,便放下心來。只道是荊二擔(dān)心父親的病情,心中悲傷而已。
“好,好,還是好孤這個太子沒有立錯!鼻f襄王欣慰的笑了。
荊二手指碰觸到藥碗的時候,忽然不自然的抖了一下。陶碗中湯藥灑出來,澆在指尖兒鉆心的疼。
巨大的痛楚使得荊二冷靜下來,在自己與父親的性命面前。荊二毅然選擇了前者,銀質(zhì)湯勺一勺勺將湯藥喂進了莊襄王的嘴里。死神一點兒一點兒的走近這位大秦之主,一碗湯藥喝完。莊襄王已經(jīng)剩不了幾個時辰了。
喂食完了一碗湯藥,荊二覺得自己的每個汗毛孔里都在向外冒著汗水。兩只手濕漉漉的,里衣濕漉漉的貼在身上非常難受。
“父王……”荊二想借口走開,他實在無法面對莊襄王那張蒼白的臉。他是那么疼愛自己,一筆一劃的教自己寫字。一板一眼的教自己練劍,曾經(jīng)有幾分怕他,心里也有過巴不得他早些死了的想法?墒碌脚R頭,卻是無盡的哀傷。為何腦子里都是這個人的好,為何自己居然心痛不已。
良心的拷問,讓荊二幾乎崩潰。莊襄王柔和慈愛的眼神好像兩柄匕首,直直插進荊二的心里。再也承受不了這樣的煎熬,再待上哪怕一秒鐘荊二覺得自己都會崩潰。
“政兒……孤有事要跟你說”莊襄王喝下藥之后,精神似乎好了許多。
“父王,孩兒還有功課要做。這便告退”荊二覺得眼前有些發(fā)黑,腦袋昏沉沉的,似乎還有一些眩暈。
“別忙著走,父王還有事情要交代你。千度,去將那個盒子拿過來!鼻f襄王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指了指放在床榻不遠(yuǎn)處的一個黑漆木匣
千度愣了一下,沒有說話恭敬的捧起木匣遞給荊二。
“這是……”荊二不明所以,愣愣的接過木匣。
“政兒這是我大秦虎符柜的鑰匙,有了它你就可以調(diào)動大秦各路兵馬。孤的身子怕是不成了,記住這個匣子只能留在大秦之主的手里。不能夠給他人,除非……除非你要死了!
莊襄王臉色潮紅,呼吸慢慢變得急促起來。鼻尖兒滿是汗水,指尖兒抖得好像風(fēng)中的落葉。
“父王……”荊二,大叫一聲眼淚奔涌而出。一瞬間他看懂了莊襄王的心思,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噗……”一口鮮血從莊襄王的嘴里噴出來,噴了荊二一身一臉。莊襄王張著帶血的嘴仍然在微笑,“傳太醫(yī)”不知道誰叫了一聲,承明殿中雞飛狗跳亂成一片。
“六國稱我大秦性如豺狼,孤便是大秦的狼王。哈哈哈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陰陽為碳,萬物為銅。所有的人都在這個世間,受著煎熬。孤受夠了,不想再受這份煎熬政兒,謝謝你”
莊襄王一邊說,嘴里的鮮血一邊向外噴涌。黑紅色的血噴濺了荊二一身,干枯的手緊緊抓著荊二的袍袖。
千度跪在地上,大聲的哀嚎。兩只手幾乎要扣進地板里,抓碎的指甲在地上留下根根爪痕,有如惡鬼索命。
“我走了……”最后微弱的已經(jīng)沒了聲音,晶亮的目光開始黯淡。握著荊二袖子的手越抓越緊,猛然間一些都靜止了。那只蒼白枯瘦的手滑落下來,無力的垂在榻上。
大秦之主,莊襄王贏異人薨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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