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血紅色的子彈從長長的槍管里躥出來，為灰蒙蒙的天增添了一分亮色。

　　風停了！

　　不遠處的枯樹上殘留的一片葉子也不再搖曳，斜著一個角度后詭異地靜止。

　　子彈仿佛擁有生命，而且氣息龐大，生機磅礴，脫離槍口的瞬間，便把這片天逼停。

　　靜止只是一瞬間，之后，寒風繼續喧囂，嗚嗚作響，枯葉來回搖擺，葉柄不堪重負，從細枝上脫落，枯葉慢悠悠地飄蕩著，平穩地躺在地上。

　　“噗！”

　　西閉上了眼睛，痛苦地咳嗽，每咳嗽一聲，他的身體從頭到腳就跟著顫抖一次，像抖面條一樣。他的臉變得比面粉還白，鼻孔里滴落鮮血，嘴巴里咳出來的也是血。

　　十分衰弱的氣息降到一個更低的層次，即使是最先進的生命探測儀也掃描不到，西……要死了。

　　他本來就要死了，這一顆鮮紅如血的子彈更是帶走了他僅剩的生機，不出意外的話，一分鐘后他就會死。

　　西的體溫開始降低，縮在他衣服里的小狗感覺到冷，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卻冰冷依舊，不知道為什么，它忽然有些哀傷。

　　這破天氣！

　　……

　　趴在地上的吳振感受到一縷熟悉而堅韌的氣息，那是西的氣息，不過太弱了，而且氣息突然變化，從有到無，與此同時，另外一道鋒芒出現，直逼這里而來。吳振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只是覺得不安，艱難地抬起頭，然后看到了江王譏諷的表情。

　　砰！

　　這時，槍聲才響起。

　　吳振看到江王流淌的額頭上出現一個凸起，黑色的液體裂開一道縫，一枚小小的銀白色子彈從縫里蹦出來，無力地掉在地上，然后順著坑的斜面滾下來。

　　他心情大好，咧嘴，無聲地笑起來。

　　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縱然毫無意義。

　　吳振正對著江王，所以沒看到那顆子彈原本擁有血一樣的紅色，透過江王的身體后，變成了普普通通的銀白色。也就是說，西賦予子彈的一切被江王吞噬了，要不然，子彈根本碰不到江王的身體。

　　江王沒有吃飽，一個人類的所有能量對它來說，依舊弱小的可憐，塞牙縫都不夠，雖然它似乎沒有牙縫這種東西。

　　坑底。

　　吳振盯著滾下來的子彈，直到子彈撞在他臉上，又反彈回去，晃了晃，不再動彈。他看著子彈的表面，心里無比震驚，他看過西的子彈，它們原本是銀白色的，表皮光亮，但是眼前這一顆表面坑坑洼洼，多了很多細細的黑點，就像被腐蝕過。

　　這是王的力量嗎？

　　吳振閉上眼睛，什么都沒有去想，一遍遍地驅趕體內殘余的力量，把它們趕到左手上。

　　西的氣息消失了，很有可能已經死了，自己也要死了。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簡單到不必花時間嘆息，離開黃山監獄的時候，他已經做好準備，之后每一次遇到生死危機，他都考慮過死亡的問題，想了太多遍，他都記不過來了，每一次思考都讓他無比煩悶，因為無解。

　　如果真的沒辦法活下去，他想再多又有什么意義？

　　所以這一次也是一樣，西死了，他也要死了，如果趙辰韋他們現在過來，說不定也會死，不過這都不是他能考慮的了。那時候也許他已經死了。

　　死前，他還能發出最后一擊。燃光所有的生機，爆發最后的能量，就像西一樣。

　　江王濃黑的眼睛更加深邃，它扭頭看了一眼昏死的西，看到了他逐漸降低的生命氣息，吳振看不到這個層面的變化，它能看到，這就是差距。不過它只看了一眼就沒去管了，它和吳振的結論是一樣的，這個挑釁自己的人要死了。那就沒必要去看了。

　　小狗縮在黑布衣服里，感受到江王的目光，瑟瑟發抖。只是它沒想到的是，江王的視線只在西身上停留了一下，沒在它身上浪費一丁點時間。它被江王自動忽略了，為什么呢？小狗歪著頭，費力地想。想了好久好久都想不明白，還差一點就睡著了。

　　“我是江王！”

　　江王攤開雙手，堅定地說。

　　話畢，寒風四起，套在它身上的黑布被吹動，獵獵作響。

　　吳振雖然閉著眼睛，但是精神高度集中，瘋狂碾壓身體，像擠牙膏一樣把力量聚在一起，沒有去聽外界的聲音。但是江王說話了，他不想聽，卻必須聽。

　　我！是！江！王！

　　一字字在吳振的腦海響起，像敲鐘一樣，但是聲音比敲鐘更響，也更詭異，鐘聲洪亮，這聲音則是無比陰邪，無孔不入，如跗骨之蛆。

　　啵！

　　吳振調用的力量散了。不僅如此，他的身體內部的各個角落里隱藏的力量都消失了。干干凈凈，徹徹底底，一些他自己都沒能察覺的力量也跟著消失了，這里還藏著力量？吳振十分驚詫，然后便是恐懼。

　　能把他的一切力量帶走的只能是江王。

　　吳振明白了江王的意思，它是江王，所以，他的任何小動作都逃不過它的注視，那一小撮藏在左手內的力量在江王的眼睛里，猶如明燈。

　　“我也認識你。”江王臉上的液體流動，變幻出一個邪魅的笑臉，“你們！”

　　吳振覺得左手心火辣辣的，他當然不會認為江王這么說是因為以長江的面目遇到過吳振，江王這句話不是對他說的，是對他手心的印記說的。他？他們？吳振心里慶幸，江王可能沒有發現，他是假冒的，不，應該是高仿的，連江王都以為他的印記是真的。仔細一想，這似乎更讓他恐懼，到底是誰弄出這個冒牌的印記？連王都發現不了問題。

　　“都是被選中的生命，你們卻太弱了，而且——很愚蠢！”

　　江王抬頭看了一眼天空中的一朵巨大的白云，玩味地說：“我忽然想到一個很好玩的游戲，你要不要玩一玩？”

　　沒等吳振反應，洶涌的黑色江水再次降臨，把吳振包裹在內。

　　這一次和剛才不一樣，同樣是無盡江水，這一次的不但沒有強大的壓迫，還讓吳振覺得暖洋洋的，就像泡在溫泉里一樣，舒服，愜意，讓他很想好好睡一覺。

　　“好好玩吧！人類！”

　　江王的身體慢慢變淡，從坑邊消失。

　　吳振躺在坑底，臉上浮現輕松的笑容，只是，他的臉上還出現了一塊塊黑斑，讓這笑容充滿了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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