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老太太和葉氏的到來，這小宅子里頭也儼然有了規矩。

　　一大早，一家人就坐了一桌用了早膳。

　　老太太突然問起，“宮里還沒旨意下來嗎？”

　　林廣成愣了愣回道，“許是皇上國事繁忙，過幾日應該就會召我進宮了。”

　　老太太微微頷首，卻有些不滿道，“按理說這種事，急的也不該是我們女方家，不過我們說親的人家不是尋常百姓，自然不能按著尋常的辦法來辦，你今日去跟煜兒催催。”說著，她語氣有些變化，變得有些苦口婆心，“那邊五丫頭六丫頭的婚事給我壓下來了，怎么也不能讓她們做妹妹的搶在四丫頭前頭，否則四丫頭這門親事再好，也會被人說道的。不過總這么在京城熬著也不是事，我們等得，就怕老三那一家一肚子壞水的等不得，相反還會故意提前，你父親可壓不住他們。”

　　林廣成又是一愣，饒是他知道老太太上京應該是為了林媛的婚事，可沒想到老太太竟然這么上心。

　　“多謝母親提點，待會我就去尋煜王爺說說。”林廣成語帶感激道。

　　林媛想接話說姬宗煜今早會過來，卻見老太太的臉孔一落。

　　“什么王爺不王爺的，既是我們林家的姑爺，就喚他煜兒，真以為四丫頭是高攀了？那可是一座玉礦的嫁妝……”

　　最后一句，老太太的聲音弱了幾分，嘟囔著，卻也叫人聽清了。

　　林媛想說的話一下被噎了回去，旁人也不知如何接話，各個悶頭用飯。

　　用了早膳，姬宗煜就來了，不僅人來了，還帶著大包小包的禮物。

　　老太太雖沒有不客氣，卻一直板著臉孔。

　　不過姬宗煜也算了解老太太的性子，不以為意，見了禮，便被林廣成拉走說話了。

　　葉氏陪了葉姨娘回房，林媛也想開溜，老太太卻叫住了她。

　　“四丫頭，你過來，我跟你說說話。”老太太喚了一聲，便打頭進了內室。

　　林媛知道躲不過去了，估計老太太是要說昨晚的事情，硬著頭皮跟了進去。

　　“老太太，什么事？”林媛一臉若無其事，含笑問道。

　　老太太脧了她一眼，“我問你，昨晚是不是那小子過去了？”

　　林媛臉孔一擰，猶豫著是實話實說還是裝傻充愣。

　　“你也別急著狡辯，我老婆子雖年紀大了，可耳朵還沒背，你坐下，我有話跟你說。”老太太端起茶碗，那架勢便是要說長話了。

　　“當初我看上蔣家的權勢，又加上蔣家并無子嗣，才有將蔣家的權勢為我們林家所用的想法，到底商戶卑賤，比不上官宦之家，林家若能有蔣家扶持，很快就能換了門戶，可我那算盤被大房那群悶聲不響的白眼狼給壞了。”老太太皺眉追思道，聲音壓得極輕極輕，“可我一開始的想法是基于，蔣家并未被姬宗煜所用之上，如今看來，全然是我想錯了。”

　　老太太停下了話，竟對著李嬤嬤道，“玉英，你去葉姨娘那邊看看。”

　　李嬤嬤會意，立刻出了屋子。

　　林媛心里一跳，老太太是要跟她說什么？竟然把李嬤嬤都支開了。

　　“玉英早就沒從前忠心咯。”老太太譏笑著嘆了一聲，仿佛是在解釋她的舉動。

　　林媛不置對錯，也不在乎李嬤嬤忠心與否，她靜靜的看著老太太等著下文。

　　老太太也無意多說李嬤嬤的事，繼續道，“姬宗煜這輩子不會心甘情愿一直被困著的，蔣家到時候也會傾力相助，你懂我什么意思嗎？”

　　林媛神色一凜，這樣的事情她同姬宗煜談論過，她也決定真到了那個地步，她會先一步同林家脫離關系。

　　可老太太這時提出，又是什么意思？

　　這門婚事已是鐵板釘釘的事了，老太太應該也明白。

　　難不成老太太是要她成了親，就同林家脫離關系？還是要她怎么做？

　　林媛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

　　老太太冷笑一聲，“怎么？你在想什么？我是討厭你娘，也討厭你，但我也知道當初三房那毒婦害我時，是你和葉氏救的我。”所以她再厭惡林媛，也不會如從前那般魔障了一般的去害對方。

　　“那老太太到底是什么意思，不妨直說便是了。”林媛垂下臉孔，直白的說道。

　　老太太又是一聲冷笑，“可知為何我同我娘家馬家來往甚少？很簡單，就是馬家的人看不上林家這樣的商戶人家，即使林家再有錢，馬家再落魄，馬家從前是前朝官宦世家，就有資格看不起林家。我先前說的，既然你明白，那我便直說。這也是你祖父讓我轉告老二和你的。”

　　“我們林家既然沒了祖業，你又要同姬宗煜成親，再加林家同蔣家的關系，真到了那個地步，能不能躲過一劫還是兩說，何不妨賭上一賭？賭贏了，我們林家改頭換面，賭輸了就是一家老小的性命。”

　　老太太滿是溝壑的臉孔，因為要壓低聲音在林媛的耳邊說話，湊得極近。

　　林媛駭然的看著老太太放著光亮的眼睛。

　　“這是祖父的意思？”

　　“是你的祖父的意思，昨日我也同你父親說過了，不過你父親還在猶豫。”老太太坐正了身子，嘴角的冷笑依舊，“老二那心思無非是為了你，這事若不成，你便是林家名副其實的掃把星了。”

　　林媛沉默了下來，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敢輕易答應。

　　不過老太太說得沒錯，即使她同林家脫離了關系，林家到時候真要想絲毫不受牽連是不可能的。世人多愛捧高踩低，沒了祖業的林家一定生意上都會受挫。

　　“好了，我也就說那么多，這些還得順其自然。”老太太淡然道，“我是看透了，怎么折騰都沒用，全得看老天爺的意思，我當初那么疼愛佑兒，想想他們三房又是怎么待我的？我當初恨不得掐死你這個掃把星，可到頭來卻是你救了我，甚至如今還在我膝下的就只有你這一個孫女了。”

　　“世事難料啊。”

　　林媛聽得這一聲嘆息，卻問道，“為何？”

　　“什么為何？”老太太皺眉反問。

　　“您又為何愿意促成此事。”

　　老太太笑了起來，“難道你忘了我一向爭強好勝？你即是我嫡親的孫女，你有出息了，我自然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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