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審訊室的門時，雷寶泉就感覺到了氣氛的僵硬，因為屋里的兩個人誰都沒有抬頭看他，仿佛他是透明的一般。

　　雷寶泉走了過去，坐在孫鐸旁邊。王猛的母親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說話。

　　“周韻婷已經(jīng)死了，你知道吧？”雷寶泉第一句話就這樣問道。

　　王猛的母親點點頭，又嘆了口氣。

　　“其實所有人跟我一樣，特別好奇，為什么你會想要幫著自己的兒媳，哦不，前任兒媳，殺自己的兒子？”雷寶泉接著問道。

　　“之前在店里的時候，我都說過了，不想再說了，我知道自己犯了罪，我也不怕，我都這個歲數(shù)了，沒什么可失去的了。”王猛的母親淡淡地說道。

　　“沒什么失去的？”雷寶泉反問，“你兒子還在外面，而且雖然他間接導(dǎo)致了周韻婷殺人，但是他本身與這些案子無關(guān)，所以他是無罪的，如果你被判有罪，可能會坐牢，你想失去他嗎？”

　　王猛的母親嘴角一動，抬眼看著雷寶泉，緩緩說道：“什么叫無罪？有一個好妻子，卻非要辜負(fù)她算不算有罪？有母親卻從未盡過孝道，算不算有罪？更重要的是，傷了一個人的心，把她變成殺人惡魔，算不算有罪？”

　　雷寶泉和孫鐸看著王猛的母親，她說這話時，臉上全然沒有惋惜的神色，有的盡是憎恨。

　　“這么說，你恨你兒子了？”孫鐸終于聽到她開口，急忙問道。

　　“恨？”王猛的母親搖搖頭，“如果還能恨就好了，我只是因為他是我兒子，我下不了手而已。”

　　雷寶泉和孫鐸一聽這話，顯得十分震驚，前者直起身子問道：“所以說，你對你兒子早有殺心，只是想借周韻婷的手對吧？！”

　　這話一出。坐在旁邊的孫鐸身子一震，他很難想象一個母親想要殺掉自己的親生兒子，這是因為多大的失望才會如此？

　　王猛的母親聽了雷寶泉的問話，卻沒有正面回答。反而笑了笑，說：“養(yǎng)兒數(shù)十載，竟未曾得兒半分孝，世間當(dāng)有此母，可笑。可笑……”

　　雷寶泉聽到這兒，竟說不出話來，因為他看到那女人的嘴角，始終帶著讓人難以捉摸的一絲微笑。

　　從審訊室出來，孫鐸的情緒還是沒有轉(zhuǎn)變，他心里感覺更壓抑了，甚至在這之前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雷寶泉自然看出了他的心事，還沒等到走出走廊，他便停下，回頭對孫鐸說道：“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你能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存在。你沒辦法去改變，所以我們能做的，只是作為一個執(zhí)法者和旁觀者，對于那些已經(jīng)發(fā)生的、超過法律的事情進行規(guī)范，其它的……你左右不了。”

　　孫鐸看了他，雖然這話并沒有解開他心頭的結(jié)，但他還是點點頭，表示答應(yīng)。

　　“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我的任務(wù)完成了。”雷寶泉又說道。

　　“雷叔。”孫鐸說道，“這次又是全靠你才破了案，真的，真的真的謝謝你。”

　　雷寶泉看著孫鐸一臉的誠懇。忽然笑了，嚴(yán)肅的畫風(fēng)忽然轉(zhuǎn)變到了另外一個畫面，笑著說道：“謝什么？等發(fā)錢的時候及時通知我就行，我可不是白干活兒的。”

　　兩人笑著走到辦公室，小亮迎了上來，指了指旁邊椅子上坐著的周定。說：“孫隊，這老頭兒剛才跟我從醫(yī)院一起回來的，剛剛把尸體送到停尸間之后我以為他走了，沒想到他居然又上來了，說要等雷隊……”

　　雷寶泉看了看一旁魂不守舍的周定，走了過去。孫鐸也嘆了口氣，說道：“他肯定有很多話想說。”

　　“孫隊，我覺得這案子雖然時間上拖的有點長，但好在抓到了人，我們是不是應(yīng)該馬上對公眾公布消息了，他們這幾天一直在問我們調(diào)查的情況。”小亮說道。

　　“拖的時間長？”孫鐸轉(zhuǎn)過頭看了看小亮，“是因為誰才漏了那么重要的線索？”

　　小亮一聽，臉立馬紅了，剛想轉(zhuǎn)身就走，卻被孫鐸一把摟住，一邊拖著他往辦公室走，一邊咬著牙說道：“來，跟我談?wù)劇！?br />
　　“老哥兒，沒事吧？”雷寶泉在周定身邊坐下，問道。

　　周定臉上蒼白，見雷寶泉來了，硬擠了一個微笑，說：“沒事，能有啥事？”

　　“嫂子……雖然精神上有問題這是事實，但是還是會對她進行一個鑒定，可能也會定罪。”雷寶泉猶豫著說道。

　　周定的情緒好像已經(jīng)失去了起伏的能力，異常平靜地說道：“好，既然做錯了事，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都要罰，組織上該咋判就咋判。”

　　“呃……”雷寶泉本來還想著安慰一下他，見這些都對他已經(jīng)沒了影響，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同志。”周定倒是先開了口，“我想謝謝你。”

　　“謝我？”雷寶泉一愣。

　　“謝謝你說醒了我，我原本想替我女兒頂罪，因為我覺得那可能是我這輩子能為她做的唯一一件事了。我這個人啊，一輩子沒干過壞事，但是也沒做過什么值得夸耀的好事，我挺后悔小時候沒對婷婷好一點，更后悔沒有在她犯錯誤的時候及時去幫她。我第一次知道她殺了人的時候，我害怕極了，但是你猜我第一反應(yīng)是什么？”周定說到這兒，自嘲地笑了一下，“我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擔(dān)心自己會不會受到牽連。惠芳雖然做的不對，但是我很羨慕她，羨慕她能為自己的女兒付出這些，這是我之前從未想過的，我突然覺得……我一直就沒做好一個父親的角色，我的女兒從小到大在想什么，我真的完全不知道。”

　　“老哥兒，我明白，我知道你說的這種感受，你別難過，都過去了，都過去了。”雷寶泉終究還是安慰到了。

　　“我想給婷婷辦一個葬禮，簡簡單單的就好。”周定說著說著，眼淚又奪眶而出，“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在世時感到孤獨，離開時還是覺得自己是一個人，我想陪她安安靜靜地走完最后一段路，行嗎？”

　　雷寶泉聽著，眼睛也濕潤了起來，他別過頭去緩了一下，然后點點頭，說：“好，我?guī)湍闳フf，警局樓下有可以追悼的地方，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那兒辦。”(未完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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