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你說的有道理，但是我”她的語氣非常低落，賽小玫知道自己不能一直停留在對博士去世的悲傷情感中，可是她總是控制不住自己。

        “沒事的小姐，我懂。”五叔說道，他慈愛地看著賽小玫，打開了自己前胸的儲存盒，從里面取出了一個東西。

        居然是賽小玫以為遺失了的八音盒。

        “我們可以慢慢來，就先從做您自己開始。”

        “做我自己？”賽小玫看著八音盒，其實該報的仇她早就報過了，這么長時間來一直都是懷念和以前的和博士生活在一起的溫暖支配著她的決定和行動，捫芯自問，她不知道該怎么做自己。

        或者說，她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自己。

        正思考著呢，賽小玫突然聽到里屋傳來了鋼琴聲。

        而這音樂，居然和博士以前彈給她的旋律一模一樣，賽小玫吃驚地站起身，本能性地順著聲音往里屋去。

        看著玫紅消失在拐角處，五叔把八音盒放在桌子上，他撫摸著八音盒上漂亮的玫瑰花紋，笑了一下，喃喃道。

        “晚安小姐。”

        而賽小玫則是順著聲音來到了里屋的門前，鋼琴聲不絕于耳，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她把手放到了門把上，然后緩緩地轉動把手，一點點推開了門。

        透過打開一點的門縫，賽小玫看到了一抹白色坐在鋼琴前面，那白色的背影和記憶中博士經常穿的白色外褂重疊在一起，她再也忍不住，一把推開了門。

        門推開的瞬間，迪恩的手頓了一下，隨即繼續彈奏，并沒有回頭看賽小玫。

        看清是迪恩，賽小玫芯里的落差讓她忍不住皺了下眉。但是音樂聲并未停下，仍舊在繼續，雖然人不是博士，但是同樣的旋律給她帶來的感受依舊那么溫暖。

        她的眉頭漸漸疏解開，并排坐到了迪恩旁邊，和他一起彈奏，彈著彈著，賽小玫忍不住哼唱起來。

        “小姑娘啊快快長，長得越來越漂亮，不用怕雨水風霜，有我在你身旁：如果有一天我去了遠方，請你不要驚慌，我會帶回你最喜歡的顏色，染滿家中的相框”

        鋼琴的聲音悅耳平靜，就像初夏夜空下森林中吹動葉片的風，一兩片樹葉從樹冠脫落隨著風遠行，最后落于平靜的湖面，湖面倒映著晴朗的夜空，岸邊的影子被高樹遮擋斑斑駁駁，最高的樹冠上站著一只漂亮的夜鶯，夜鶯身上的花紋像是一朵朵半開的玫瑰藏在羽毛之間，她輕唱著湖面上的夜色和星光，而她身后樹洞中，一只銀色的蝎子將晚風的旋律捕捉在他的鉗子中，包裹在森林的黑暗中，一并送到了樹梢。

        這首曲子并不長，最后一個音節落下的時候，賽小玫把手按在琴鍵上，遲遲沒有松開。

        迪恩轉頭看著她，并沒有說話，只是把鑰匙放在了鋼琴上。

        鑰匙與琴身觸碰發出的聲音讓賽小玫的光鏡閃爍了一下，她并未看向迪恩。

        “你怎么會這個曲子？”

        “在你記憶中看到的。”

        賽小玫勾了下嘴角，把手從琴鍵上挪開。

        “那你記性還真是不錯，只是在我記憶中看到過就會彈。”

        “學起來并不難。”迪恩輕描淡寫說了這么一句，賽小玫沒有再說話，只是站起身拿過了鑰匙，把鑰匙放在了一邊的柜子里，迪恩也站了起來，聽著后面的腳步聲和內引擎的聲音，賽小玫都沒來得及轉身，就感覺自己被一個溫暖的懷抱環繞住了。

        這次她并沒有掙扎，只是聲音又寒冷下來。

        “謝謝你幫我給鋼琴調音，但是你現在該去休息了，離開我的房間。”

        “剛八點就休息？”迪恩并沒有松手，賽小玫卻開始掙扎。

        “是的，我也要休息了！”

        可能是因為這個月一直習慣了用初始戰斗程序和內處理器，所以幾乎本能的，內處理器和內引擎一并轟鳴，迪恩感覺到不對勁時賽小玫已經掰開了他的手一拳打了過來。

        還好迪恩反應迅速，趕忙抬手用自己的臂刃擋下了她這一拳，但是還是在巨大的沖擊力下連退好幾步。

        賽小玫看著自己的拳頭和被打退的迪恩，突然芯下一涼。

        怎么回事，自己只是想掙脫迪恩，可沒想對他出手。

        然而還沒等她想明白，突然光鏡上的數據跳動了一下，保險線的過載量此刻竟然達到了10，緊接著她的膝蓋一麻，瞬間沒了知覺，就像是斷線了一般，膝蓋一軟，賽小玫差點栽倒在地，但是她還是扒住了一旁的桌子，靠另一邊的腿支撐住沒有倒下。

        而這邊穩定住身形的迪恩察覺出了賽小玫的異樣。

        剛才那一擊雖然突然，但是他還是捕捉到了她打過來時瞬間變紅的光鏡，他并非沒見過她的戰斗的狀態，只是以前她戰斗得再怎樣兇猛，光鏡都未曾散發出剛才的那種光色。

        那紅光毫無感情，只有刺眼的光度幾乎要吞沒她所能照射到的所有生命。

        迪恩看向賽小玫，卻見她扶著桌子，眼中的紅光還未完全消退，她的狀態似乎更加不對勁，很像是機體出了問題，借力才能站穩身形一般。

        “小玫，你怎么了？”迪恩靠近兩步，此時賽小玫的膝蓋仍舊沒有知覺，面對迪恩的關心她沒來由的慌亂，轉頭向迪恩，吼道。

        “離我遠點！離開我的房間！”

        “小玫！”

        迪恩對著她半紅的光鏡，絲毫沒有去管她的威脅，兩步就到了她身旁，一把攬住她的機體，剛要掏出儀器檢查她的情況，賽小玫的膝蓋中的電流打了個火花，知覺恢復，賽小玫一把推開了迪恩，罵道。

        “迪恩，別以為我讓你留在這里過夜就是接受你了！我感謝你的幫助，但是也就你我連朋友都算不上，頂多算互相有利用價值，你可別得寸進尺！”

        迪恩聽到這話也皺起眉頭，他并非沒有脾氣，作為歐比組織的大將軍，迪恩的驕傲不比賽小玫少，可是他冒著風險幫了她這么多還是被她這般惡語相向。

        至少今天迪恩的耐心是告罄了。

        冷哼一聲，迪恩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門被他甩得山響，見他終于走了，賽小玫如釋重負地癱坐在了地上，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膝蓋，雖然恢復了知覺，可后遺癥般的刺痛感卻格外明顯，就像千百只螞蟻在燙傷的皮膚上撕咬一般。

        這是她第一次因為保險線過載而感受到機體的失控，她明白，這種癥狀會隨著保險線的過載量增加逐漸加劇。

        直到保險線徹底熔斷，機體報廢為止。

        賽小玫重新站起來，緩步走到鋼琴旁邊，輕輕闔上了琴鍵蓋子，剛才兩人合奏的旋律還在腦海中盤旋，她扶著鋼琴，嘆了口氣。

        從旁邊的桌子上摸過一瓶果油，她坐到凳子上，此時座位還是熱的，賽小玫皺著眉把果油灌進了嘴中，但是越喝她的思路越清晰。

        不由得回想起五叔的話。

        慢慢來？做自己？

        且不說她應該是個什么樣子，就在她決定開啟原始戰斗程序以后，留給她的時間就不多了

        只是，她到現在沒想明白一個事，雖然四號文件上面說這個初始戰斗程序是因為設計的問題所以導致了過強的消耗，可是最后不還是給她安裝了與之對應的內處理器和內引擎嗎？

        以博士的能力，他不會不知道這種程序和與之對應的消耗。

        那為什么不一開始就剔除這個程序，反而是讓它和感情程序用保險線相連。

        這樣不僅壓制了感情程序，還留下了她會重啟這個程序的隱患。

        賽小玫把空油瓶扔進垃圾箱，一頭扎在了床上，她的床非常柔軟，所用的材料都是最好的，而且還有體感加溫裝置，只要她躺上來就會自動加溫。

        看著滿屋的精致玩偶和裝飾，賽小玫頭一次有了一種陌生感。

        似乎自己不屬于這個地方，這個地方也不屬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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