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點頭：“是的，萬事萬物之所以復雜，不過都是加入了人的客觀觀念。事物本身并不復雜，復雜的，是人心。

　　也正是因為有人的存在，這個世界才存在了真相，謊言。

　　就比如，我告訴你我所知道的，但你卻認為我所說的是假的，是騙你的。那...這件事的真假，又該如何定義？

　　所以，真假并不重要。”

　　說著，她給自己的茶杯再次倒滿，將其抬起，吹了一下上方的熱氣。

　　陳平樂聽著大祭司說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他只覺得大祭司說的話很有道理，但他卻有些聽不懂，并且自己也不愿相信。

　　只因他所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所切身經歷，根本不可能存在現實，只存在于癔癥和幻覺中的事。



　　他深吸一口氣，靠在椅子上，視線停留在了木質天花板上，他聲音有些輕：“真，假...”

　　隨即，他搖了搖頭：

　　“假的，一定是假的，我幻覺里面看到的東西都是假的，幻覺之所以是幻覺，就是因為它是假的。

　　雖然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但，我知道，幻覺里所有的東西都一定都是假的。

　　不..不，幻覺里的東西如果是假的，那么.為什么它會這么真實？又會和我在現實中經歷的相符合？

　　就比如..你說過的道果，為什么道果會體現在幻覺里？”

　　說著，他伸出手緊緊捂住自己的太陽穴，腦中傳來疼痛也再次加重，他不得已用力按壓。

　　“無所謂真假，你要認為是真，那便是真，你要認為是假，那便是假。”

　　大祭司將身體靠前，使得腹部貼到桌沿，她望著陳平樂的眼睛，輕聲說道：

　　“你在幻覺里看到的道果，就是道果，無所謂真假。”



　　“道果...就是道果？你的意思是，我的娘親，還有我的妻子，都是因為道果的原因，才讓我失去關于他們的記憶的嗎？”

　　“你只說對了一半。”大祭司將手伸到茶杯里，蘸了一下茶水，將其灑到陳平樂的額頭：“好了，你不能再問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茶水灑落到陳平樂的額頭，他腦中的疼痛忽的消散，而他的思緒也前所未有的清晰過來。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他起身朝著大祭司行禮：“我想我已經知道了，謝謝你。”

　　大祭司緩緩搖頭：“我們部落之后也需要你的幫助，道謝就算了。”

　　“需要我的幫助？”

　　“想必你已經打算離開部落了，但是在離開之前，我們還有著一個祭祀儀式，不妨等儀式結束之后再走，怎么樣？”

　　“可..”

　　“哈魯兒是我們氏族的圣女，到時候她也會參與進來，并且...在儀式中，她很重要，作為她的朋友，你留下來幫一下她難道不好？”

　　大祭司帶著笑容，平靜的注視著陳平樂。



　　陳平樂本想拒絕，但大祭司提到了哈魯兒，一想到哈魯兒那一副紅著眼睛哭泣的模樣，他又有些不忍。

　　但，現目前他又有更為重要的事情要做..

　　頓了頓，他開口道：

　　“大祭司，我想好了。我還是走了比較好，麋鹿氏族一直在這里，等我治好了病，再回來找她也是一樣的。”

　　大祭司似乎早就料到了陳平樂會這樣說，她反問道：“如果哈魯兒知道了，你認為她會希望你留下來，還是希望你走？”

　　陳平樂怔了好一會兒，“應該，希望我留下來...”

　　大祭司望著陳平樂的模樣，望著望著，她忽的笑了：

　　“兜兜轉轉，我總覺得回到了幾十年前...這時間啊，過得真快。”

　　頓了頓，她接著開口：

　　“陳平樂，你既然決定了離開，就最好在祭祀開始之前離開，否則...”



　　說到這里，她停了下來，意味深長的望著陳平樂。

　　“否則？”陳平樂疑惑：“否則什么？”

　　大祭司笑了，她搖了搖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我們無權干涉，不是嗎？”

　　陳平樂望著大祭司，無奈道：“你說話總是云里霧里，簡單直接一些不好嗎？”

　　大祭司緩緩起身，她望著陳平樂，輕聲開空：

　　“我想說的是，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而不同的選擇又對應著不同的路，往往一念之差，就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結局。

　　你難道不覺得這很有意思嗎？人生，就是不斷的抉擇。既然你已經有了自己的抉擇，那我便尊重你的決定。”

　　“可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

　　“我們都要面對自己的選擇，哈魯兒也一樣，不是嗎？”大祭司臉上帶著笑容，很是柔和。

　　......



　　麋鹿氏族最高的樹木上方，哈魯兒靜靜的坐著，她望著天空閃爍的星辰，一言不發。

　　在兩百歲以前，她總認為自己是特別的，獨一無二的，但在兩百歲之后，她明白了這一份特別，是需要代價的。

　　因此，她嘗試著去面對迎接這一份代價，也做好了一切的準備，但..自從遇到了那個人之后，她心中的準備，似乎有些瓦解。

　　“哈魯兒，我就知道你在這里。”林哈爾的聲音在她身邊響起。

　　哈魯兒沒有轉身，只是靜靜的注視著遠方，“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嗎？林哈爾。”

　　“當然記得，每次你惹了禍，或者心情不好，你總會跑到這里看星星。”林哈爾笑道。

　　哈魯兒挪過視線，帶著一抹笑容：“是啊，之后就被你抓到，關進那暗無天日的牢籠，一直都是這樣。”

　　“那是大祭司的意思，我沒有辦法...”林哈爾坐到了哈魯兒的身旁，她聲音也低了下來。

　　哈魯兒笑了笑，聲音有些哽咽：“說來也奇怪，我這三百歲的人生，總是這樣，兜兜轉轉。

　　一直被氏族的規則束縛。林哈爾，你知道嗎，我其實并不想當這圣女...”



　　林哈爾沉默了片刻，說道：“你是被麋鹿女神選中的人..”

　　“可是我不想，不想當這所謂的圣女，你們從始至終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知道看書看到頭腦發昏，學習禮儀知識學到四肢想要斷裂，被關在牢籠里，暗無天日的絕望嗎？你知道嗎！”

　　哈魯兒的聲音猛地高了起來，她站起身，憤恨的盯著林哈爾，像是要將幾百年承受的東西全部傾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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