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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徐習遠看著金鎖片,目光深沉。

        明慧與風挽臨面面相覷。

        沈貴妃的金鎖片在啞奴的手里?

        明慧的目光慢慢看向啞奴。

        啞奴神情激動,如孩童般清澈的目光地閃著光芒。這樣的神情是十足的是久縫故人的神情。

        啞奴不是被毒傻了嗎?成了幾歲的孩童了嗎?

        這金鎖片是藏在鞋底之中。

        明慧目光看向徐習遠,風挽臨也若有所思地看向徐習遠。

        啞奴他,如此刻骨銘心就算是成了傻子也要把東西交給徐習遠。

        只怕啞奴的身份也非比尋常了,只有經過那特殊的訓練才能有如此強大的毅力吧。例如,暗衛!

        但,如今沈貴妃已經過世十幾年了,啞奴又成這樣,徐習遠又不認識啞奴。

        然,想必還有會有人認識他的。

        例,東昌府的沈家!

        宋一羽與風挽臨當初救下啞奴的時候,那路是去東昌府的必經之路。

        這些年,宋一羽與風挽臨卻是在臨近的鎮市尋找他的家屬親人。

        如此推算,啞奴想必是趕往東昌府的沈家,卻不想是在路上就遇害了!

        想到此,明慧滿頭大汗。

        沈貴妃的死,有蹊蹺!

        又或是——

        明慧瞧著徐習遠。

        尊貴優雅,完美得如雕琢出來的美玉,沒有一點瑕疵。

        他長得一點不像皇帝表舅,據說他與已去世的沈貴妃頗為相似。

        于是,啞奴可能也是錯認了主子,把徐習遠錯認成了沈貴妃?

        明慧百轉千思的時候,徐習遠也是納悶著自己的母妃的金鎖片怎么會在啞奴的手里。

        “這兩個字是我母妃的閨名。”徐習遠手指摩挲著金鎖片上的彤云兩字,“這金鎖片上面有我外祖家的標記。”

        不言而喻,閨名可以是巧合,可以重名,但有了沈家的標記就不一樣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明慧疑惑地看向徐習遠。

        “啞奴身上的毒,真的沒有辦法解了嗎?”徐習遠帶著笑看向啞奴,話卻是與風挽臨說的。

        “這些年,師父一直想把他身上的殘余的毒給解了,可惜都事與愿違!甭勓,風挽臨點了點頭。

        這事情如何,明慧心里能猜到,風挽臨自然也是能猜到,于是風挽臨把當年的事情都一一說與了徐習遠聽,盡可能地說得很仔細。

        只不過,事情涉及到沈貴妃,還是徐習遠出面的好。

        更何況,事情要涉及到皇家秘辛,不是風挽臨與宋一羽能插手的事!

        “殿下,郡主,公子,可以用飯了!北陂T外輕聲說道。

        “先去吃飯吧。”

        用了飯,明慧陪著宋一羽說了一會話,這才與徐習遠告辭離開。

        一路,徐習遠也沒有說話。

        明慧看著他平靜的臉色,也不知說什么話安慰他才好,所以干脆就沒有開口說話,只是握著他的手以表示自己在他的身邊,陪著他,支持他。

        “冰片,先送六殿下回府。”到了路口的地方,明慧輕聲吩咐了一聲冰片。

        徐習遠這個樣子,明慧實在是不放心讓他一個人回去,似是整個人都被一塊大石頭給壓著似的,看著輕松冷靜,其實卻是把事強壓在心口。

        進了府,徐習遠拉了明慧直接去了書齋。

        “你們下去吧。”等青楊上了茶,明慧對他與冰片揮了揮手,兩人低頭應了忙退了出去。

        窗外的陽光如水一般從窗口瀉了進來,安靜地灑在光滑的地板上,微風吹來,院子里的枝椏刷刷作響,微風拂進了屋內,風中還帶了一縷淡淡的芙蓉花香味。

        徐習遠躺在軟榻上,一只手枕子腦后,一只手握著明慧。眼睛半瞇著,從窗外投射進來的陽光灑了幾許在他的身上,如鍍上了一層淺淺的淡黃的光芒,有種如煙霧縈繞一般的感覺,有些不真切。

        明慧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思索著怎么開口。

        屋里有種秋天午后靜謐,寧逸之中流淌著一股濃濃的傷感。

        明慧想了良久,也不知怎么開口的好。

        徐習遠想必是想起了他母妃的事。

        這種感覺,明慧深有感受。

        沈貴妃的死,真的是另有內情嗎?

        心底這種感覺愈加濃烈。

        瞅著徐習遠閉著的眼睛,平穩的呼吸,在明慧覺得他是不是睡著了的時候。

        徐習遠的聲音緩緩響了起來,“母妃她說話柔柔的,最是寵我,我很調皮,那年的冬天雪下得很大,那日,我調皮跑去玩雪,母妃為了找我,走來大半個皇宮,后來,就得了風寒,太醫都說沒事,母妃跟我說,等她病好了春天來了就帶我去放風箏,可母妃她卻一天一天的瘦弱下去,這一病就沒有再起來。”

        徐習遠聲音很輕,說得很是緩慢。

        “沅沅,那一年我六歲,這些年,我總是會不時地想,如果那天我沒有跑出去玩,母妃就不會得風寒,如此,她就不會離開我了!

        明慧覺得臉上濕濕的,一摸,滿手都是淚水。

        徐習遠臉色卻異常的平靜,似乎說的是別人的事一般。

        語氣平靜無波,目光如平靜的湖水。

        在陽光的照耀下,整個人安靜而雍貴,似是要融入那秋陽里。

        明慧心似是塞了一團棉花,揪揪得堵得很是難受。

        伸手抹了一把淚,明慧起身伸手摟住了他,輕聲說道!斑@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貴妃娘娘若是知道你這么多年都如此自責,她在天生也不會安心的!

        “是啊,母妃她那么疼我,想來是希望我開心的。”徐習遠說道,“所以,這些年我都過得很好!

        明慧是想,沈貴妃的死是另有內情,可她卻是沒有想到,沈貴妃的死與徐習遠還掛上了關系,這些年他本就自責,如今得了那金鎖片,想來,內心是更加的澎湃了,可他又風輕云淡地死死地壓在心底。

        明慧只好緩緩地摸到了他腰際,然后點了下去。

        這個時候,休息一下也是好的。明慧起身,撫了撫他皺著的眉心。

        手指撫向他的臉。

        修長如墨的眉,挺拔的鼻,櫻紅嬌艷的唇,白皙如玉的膚色。

        如此雋雅清貴。

        明慧撫向他閉著的眉目,就是這雙眼睛,看著她笑的時候,如春天初綻的那一抹海棠花艷麗,如夏天陽光一般燦爛,如秋天的湖水一般旖旎,如冬陽一般溫暖。

        明慧輕嘆了一口氣,把徐習遠一直握在手心的金鎖片拿了過來,低頭仔細端詳了一番,倒是看不出什么異樣,除了上面的字還有沈家的標記,確實是別無其他,如其他勛貴家小孩的護身金鎖片一般。

        明慧把金鎖片放到了他手心里,然后拿了一旁的斗篷,蓋在他的身上。

        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郡主,殿下呢?”守在門口的青楊,往明慧后面望了一眼。

        “睡了。”明慧低聲說了一句,拉上了門,對青楊說道,“你守在這里,我暫時不走,去廚房看看,有什么事去廚房找我!

        “是,郡主!鼻鄺顟溃靶〉南葞Эぶ魅N房。”

        “不用,你找個人給我帶下路就可以了!泵骰蹞u頭道。

        “是,郡主!鼻鄺钸是送了明慧出了書房的院子,喚了一個婆子讓那婆子帶明慧去廚房。

        婆子笑呵呵地帶著明慧往廚房走,一邊與明慧介紹著,“從左邊這里過去,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廚房,往右走一段是垂花門,過了垂花門就是后院……”

        明慧帶著笑,也不打斷她。

        “郡主,您請,這里就是廚房了。”婆子抬腳跨了進去,喚了廚房里的人拜見了郡主之后,這才躬身與明慧說道,“郡主有什么事情,請盡管吩咐!

        “嗯,你先回去吧,這里有他們就可以了!泵骰壅f道。

        “那老奴告退!蹦瞧抛映骰坌辛艘欢Y,退了出去。

        明慧看了眼眼前小心翼翼的眾人,淡笑了下,轉頭看向管事的,吩咐了晚上的菜,然后又讓管事的挑了兩個手腳利落的人幫自己,就吩咐了他們各忙自己的去。

        眾人應了就各自去忙去了、

        明慧讓那挑的兩個廚娘,找了自己想要的出來。

        親手做了金絲棗糕與薄荷酥餅。

        洗了手,看了眼外面晚霞滿天的夕陽,估計著這會徐習遠應該差不多醒了,明慧讓冰片端了自己做的點心,去了書房。

        到了書房門口,明慧見著守在門口的青楊,低聲問道,“殿下還沒有醒來嗎?”

        青楊點頭。

        明慧轉身接了冰片手里的托盤,推開了門,自己一人輕輕走了進去。

        屋里的徐習遠卻是已經醒了,負手站在窗口,挺拔如松,背影透著疏離與寂涼,整個人籠罩在夕陽之中,如氤氳的水墨畫。

        聽得明慧推門的聲音,轉了身,見是明慧,眼里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嘴角緩緩地翹起,笑容從嘴角一直溢到了眼底。

        璀璨奪目,似是有些暗的房間也因此亮了起來。

        “我以為你回去了!毙炝曔h走了過來,接了明慧的手里的盤子。

        “沒呢,我就是去了一趟廚房,你醒了也不讓青楊去告知我一聲!泵骰坌χf道。

        點心里飄出的香味很快就充滿了整個房間,薄荷清新的香味,與紅棗甜蜜的香味,很奇異地混合在一起。

        “是我親手做的,不是很甜!泵骰厶鹦χ鴮π炝曔h說道。

        徐習遠淡笑著伸手捏了一塊金絲棗糕,吃了一口。

        滿口棗香郁芳,細膩綿甜。

        “很好吃。”徐習遠柔笑。

        明慧笑。

        “事情過了這么多年了,你放心,我不會莽撞的。”徐習遠吃完了手里的那塊金絲棗糕,抬眸看向明慧說道。

        他的意思是早就懷疑了?

        那這么多年,他不動聲色的,難道一點端倪都沒有查到嗎?

        明慧暗驚。

        “后宮之中,這殺人的手段自然是多了去的!毙炝曔h伸出手指在金絲楠木的書案上敲了敲,淡聲說了一句。

        沈貴妃的死,是為了爭寵?明慧如是想著,目光看向徐習遠的手指,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瑩潤如玉。

        與書案的黑檀之色有著強烈的對比,卻是有股令人心驚的美。

        敲了兩下,徐習遠又頓住了,扭頭看了眼外面的夕陽,起身,“這么晚了,姑祖母該著急,我送你回府!

        “好!泵骰埸c頭。

        “你回吧,我吩咐了廚房做了幾道你愛吃的菜,你回去了正好可以吃!钡搅斯鞲,明慧沒有立即下馬車,而是與徐習遠說道。

        “嗯。”徐習遠點頭,等著明慧說完了,準備起身下馬車是時候,突然伸出了手,一下把從背后抱住了明慧。

        緊緊地似是要把明慧嵌入了自己的體內。

        有些壓抑的呼吸在耳際清淺呼著。

        明慧伸出手緩緩地覆在了他的手背上,一下一下地輕輕撫著,沒有說話,用自己的動作表達著,以后的路,有她陪他一起走。

        良久,徐習遠才松開了明慧。

        明慧轉身,正要說話。

        徐習遠理了理明慧耳鬢垂落的發絲,說道,“回吧,我就不送你進去了,改日我再來看你!

        “好。”明慧點了點頭,轉身下了馬車。

        等明慧進了公主府,徐習遠這才沉下了臉,讓青楊回頭。

        瞅著已經很晚了,明慧就沒有回自己的院子去換衣服梳洗了,帶著冰片直接去了安陽公主的院子。

        “外祖母,明慧回來晚了,讓您擔憂了,是明慧的不是。”進了屋,明慧行了禮,就與安陽公主說道。

        “你這丫頭!卑碴柟鞔葠鄣攸c了下明慧的額頭,拉著她坐在了身側,問道,“你也是許久沒去探望你師父了,府里出事,想必神醫也擔心著你,他身體可好?”

        因安陽公主的病,宋一羽在溫泉莊子上住了好幾個月的,安陽公主與宋一羽可謂算是莫逆之交。

        “師父身體好著呢,還讓我過幾日過去給他釀酒。師父還讓我帶話給您,凡是要想開些,莫要急壞了身體。”明慧笑著回道。

        “嗯!卑碴柟鼽c了點頭,蹙了下眉頭,又道,“宋神醫年紀也大了,不若把他接來府里住,這樣也有個照應,若是這府里人多,他不習慣,就選個偏靜的院落,開個院門,也算是獨門獨戶!

        安陽公主這以前在溫泉莊子就當著宋一羽與明慧說過,但卻是被宋一羽給婉拒了。

        聞言,明慧搖頭輕嘆,“別說是來這里住了,師兄那他都不愿意去,說是獨來獨往慣了!

        “江湖人最是灑脫,等過幾年再說吧。”安陽公主頷首,拍著明慧的手安慰道。

        明慧點頭。

        吃了晚膳,喝了半盅茶,李氏等人都告退了,明慧這才讓安陽公主揮退了下人,問起了那沈貴妃。

        “世事無常,當初貴妃娘娘與你母親甚為親厚,沒有想到她們兩個都早早地去了。”安陽公主嘆道。

        “當年貴妃娘娘真的是病死的嗎?”明慧問道。

        聞言,安陽公主正色看向明慧,問道,“小遠與你說了什么了嗎?”

        “沒。”明慧搖頭,“不過……!

        明慧把啞奴與金鎖片的事與安陽公主說了。

        安陽公主臉色凝重了起來,問道,“可是確認了那金鎖片真貴妃娘娘的?”

        明慧點頭。

        安陽公主喝了口茶,凝眉,良久看著明慧說道,“外祖母知道你的意思了,你也不用擔心此事會給公主府帶來禍亂,公主府這次能渡過劫難,小遠那孩子功不可沒的,你大舅舅與二舅舅那,我跟他們說,讓他們心里有個底!

        安陽公主當年冊封公主后就一直住在宮里一直到出嫁,又在后宅混跡了這么多年,當然心里最是明白,那后宮中,自是很多的法子,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病死,或是突然自盡,或是弄殘了。

        如是,這京城只怕又會掀起一股血雨腥風了。

        明慧點頭。

        “今日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卑碴柟髡f道。

        “那明慧告辭了,外祖母早些歇息!

        豆蔻提了宮燈在外面引路,明慧拉了拉斗篷,仰望了眼天空中清冷的明月。

        希望徐習遠能早日查個水落石出才好。

        天氣漸冷。

        沈貴妃的事還沒有什么頭緒,這大皇子徐習莛卻被人參奏了。

        那夏天南江府堤壩決堤,是大皇子徐習莛暗中指使人用那火藥炸的。

        消息一傳開,朝野震驚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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