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夏云遏與沈蓮衣自己都清楚,若想要平安地生存下去就要放下本是出生將門的尊貴身份。
連以往驕橫跋扈的宴王,如今也懂得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道理。何況他們只是楚國上下無人不知曉打了敗仗的將門遺孤。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隱忍度日,關乎以后的生死存亡。
運籌帷幄之中,才能決勝千里之外!
最后他們選擇在距離景陽鎮附近不遠的一座青山腳下,草廬為家,明月入籬笆。
此處遠離了城鎮的喧囂,倒是一個云淡風輕的嫻雅之地。
遭受戰爭之苦,落荒逃難至此的人們借憑自己勤勞的雙手,終于在這一片遼闊的土地上重新建立著自己的家。
夏云遏和沈蓮衣也入鄉隨俗,換上了粗布麻衣。
因為深知自己身份特殊,平日里他很少說話,對附近的鄰居卻樂善好施,久而久之兩個人在附近積累了很好的人緣,平日里有什么需要大家也是熱心的相互幫忙。
他們學著人們挑土筑墻,和泥托坯,擔水運漿。木石磚瓦,修理宅舍。
他們堅信憑著自己一身的力氣,不會至于口食不敷,難以度日的地步,如今他們不懼怕生活的艱苦。
如今二人只是奢望,躲在這個無人相識的地方不會被宴國發現他們的真實身份,要不然憑什么人恐怕都保不了他們的性命,就算宴國國王再仁慈,都還是不會仁慈到放虎歸山的地步。
閑暇的時候他們不忘練習琴棋書畫,偶爾習武練劍之外,再沒有做過別的事情。
雖然以前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時過境遷他們也委實改變的了許多,憑借著各自的聰慧,很快便學會了很多日常瑣事。
夏云遏每天早出晚歸,翻山來到景陽鎮為有權勢的人家干些瑣碎活來維持生計。不管自己多晚回家都可以吃到沈蓮衣用心做好的飯菜。
日子雖是清苦,卻也愜意安詳……
可是,美好的東西終會留有遺憾,就好樣月有陰晴圓缺,人有悲歡離合。
好景縱然不長。
一日,夏云遏難得抽出時間陪同不常出門的沈蓮衣來到景陽鎮置辦家什和衣物。
如果當時自己不離開沈蓮衣,那么之后的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這是多年之后夏云遏一直問自己的一句話。
可是時光永遠不會倒流……
那天沈蓮衣特意穿上唯一的一件縐紗新衣,那是兩個人積攢了很久的積蓄才買到的。平日里沈蓮衣根本不舍得拿出來穿。
夏云遏想要送給沈蓮衣一個驚喜,這些日子以來兩個人生活的實在是太清苦了,夏云遏想要給她的生活加一點點的甜。
于是他便神秘的對沈蓮衣說道:“蓮衣……你站在這里等我,我片刻就會趕來,等一會我要送你一個小小的禮物,保證是你所喜歡的。”
沈蓮衣一臉幸福地朝他點點頭,期待他帶來的滿懷驚喜。
這么久一來為了安全她一直生活在這座山的另一邊,除了附近的幾個鄰居她什么都沒有再接觸過,如今難得出一趟門,看到這個跟昔日逃難時看到落敗不堪的景陽鎮完全是兩個樣子。
人潮涌動,此時人們的臉上是安詳與滿足,曾經的驚慌早已是過眼云煙。
街上的琳瑯滿目的商品擺滿了街道兩旁,讓久未出門的沈蓮衣有些應接不暇。
曾經落魄不堪的景陽鎮大街,在宴國的統治之下,如今果然又恢復了曾經的繁華熱鬧。
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和馬兒的嘶叫聲,沈蓮衣急忙下意識警惕的朝里面走去。
一匹棕色的高頭大馬,疾馳飛奔而來,她還來不及看清楚馬上的人兒,突然自己的衣袖被從縱身從馬上躍下的人狠狠地拉住。
沈蓮衣頓時嚇得臉色蒼白,她覺得自己這下肯定是死定了,沒想到自己第一次出門就被發現了,并且還被抓的這么緊絲毫沒有逃脫的可能。
從馬背上跳下來的是一個男子,從年齡來看也都應正值弱冠之年,一身深藍色鑲金邊的袍子,,即使此時的他抓著沈蓮衣只是安靜的站在哪里,約翰斯風姿奇秀,神韻超群,給人一種高貴清華之感。
男子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混入刷漆般。
沈蓮衣從余光中看到,拉著自己的男子并沒有穿著官服,究竟是達官貴人還是宴國官兵,還不能定論。她此刻只希望夏云遏不要回來,至少他不出現就暫時還是安全的。
男子拉著一身素衣的沈蓮衣出神的看了良久之后,又緩緩地放下她的衣袖。
此時站在一旁的沈蓮衣一身白縐紗素裙,如瀑的墨發散垂與腰間,頭上除了簡單的素白銀器再無其它,看上去不見奢華,惟覺雅淡,配上她的明眸皓齒,膚若凝脂猶如仙女下凡,江景末驚訝世間竟然會有如此貌美的女子,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如此冰清玉潔明艷動人的女子了,眼前的沈蓮衣雖稱不上傾國傾城,倒也芳華絕代。
“是我唐突認錯了人,驚擾到了姑娘,還請姑娘海涵。”
沈蓮衣微微抬頭,也急忙行李表示原諒。
此人看上去溫文爾雅,氣宇軒昂,從他莊重的儀態看來像是一名正義之士。
“王爺,出了什么事?”
這時一個一高大威猛的彪形大漢,走了過來一邊向那男子行禮一邊關心的問道。
“程護衛不必擔心,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而已,我們繼續啟程。”男子一臉平靜的對自己的手下說道。
望著男子轉身離去的身影,沈蓮衣才明白原來只是虛驚一場,緊張的心情也逐漸放了下來。
“這不就是宴國赫赫有名的江王爺嗎?”
“是啊是啊民間無人不知曉的江王爺江景末啊,早就聽聞他樂善好施學識淵博,曾在陣前匹馬挑戰,力擒敵將。”
他恭儉仁至,勤政愛民早已被世人廣為贊揚。
人群之中,人們紛紛投來贊揚之言。
聽到人們的議論,沈蓮衣剛平靜下來的心情又泛起漣漪,真是驚險啊,自己險些落入殺父仇人之手。
想到這里沈蓮衣不由得生起一身冷汗。
是宴國人都知道,江王爺人雖年輕卻有著天賦的雄才大略。性格沉穩,并且十分精于世道,很會做人,也是宴國不可多得的棟梁之才。
沈蓮衣忍不住抬頭望去,之前早已聽聞宴國有一王爺名叫江景末,玉樹臨風,一朵梨花壓海棠,風魔萬千少女,人見人愛車見車載。
今日百聞不如一見,只見他生的劍眉星目,面如冠玉,容止可觀,可又想到這個被人人稱贊的人竟是自己的殺父仇人,不免又覺得他面目可憎起來。
正在這是夏云遏一臉驚慌的撥開人群走了過來,他看了看沈蓮衣臉色有異于往常,便拉近她小聲問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情?”
“沒什么,只是一個小小的誤會,我沒事兒的。”
沈蓮衣回答他說,她不想讓他為自己擔心。
夏云遏望了望已經走遠的江景末依舊不放心地問道:“剛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剛才的那幾個人看上去非同一般,騎得馬好像都是上貢給皇家的馬匹,從衣著看來也頗像是皇家貴族。”
見夏云遏不放心,沈蓮衣只好將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他。
聽了沈蓮衣的話夏云遏思慮了片刻說道:“怎么有如此巧合之事?此事不會如此簡單,以后我們還是少出門為好。”
“江湖上曾說過,亂卒揮白刃,縱揮間,噤不忍下,更引而出數矣,說的便是如今的江景末。不過他沒有問你什么吧?”
夏云遏擔心的問道,生怕她一不小心將他們的身份暴露出去。
“沒有,我跟他之間并未有過交談。”沈蓮衣回想了一下,肯定地對他說。
聽了沈蓮衣的回答,他也就完全放心了。
突然,夏云遏從身后拿出來一只顏色絢麗的蝴蝶風箏,這是沈蓮衣以前最喜歡玩兒的東西,蝴蝶也是她最喜歡的樣式。
沈蓮衣看到心愛的風箏,這無疑對她來說是一個大大的驚喜。
她知道此時已經跟往常不同,如今的簡單溫飽對他們來講都是一個問題,更別說用錢來買一些這樣生活以外的東西了。
拿著心愛的風箏,沈蓮衣愛不釋手,夏云遏對她的愛護嬌寵之情,讓她感到無比的欣慰。
二人并肩行走在繁華的大街上,認真地選購著家用的東西,之后還不忘為彼此買了兩件新衣裳。
在這樣平淡的日子里,他們的臉上也逐漸出現了笑容,那些不愉快的往事與回憶,也將在荏苒的時光之中慢慢流逝
簡單而又平淡的生活,猶如每一天的日出日落,有風平浪靜,也有月卷云舒。
從頭開始,他們都讓自己的心慢慢變得平靜而又沉穩。
他們從未對宴國有過太大的抱怨之心,雖然自己的父親是死于宴國的手下,可是那都是他們的宿命,一個做軍人的宿命,如果生來他們都只是平民百姓,怎么會有每天如行走刀刃的驚心動魄。
如今父親為了楚國存亡死于戰場,身為護國將軍,終身效命于自己的國家這早已是他們的命運,從第一次選擇上戰場為國殺敵,作為軍人的父親已經早已將自己的姓名擱置千里之外了。
現如今雖戰敗卻誓死效忠國家,選擇殉國對于他們的父親來講應該是最好的下場。
如今的他們只想在這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過以后的新生活,或許時間久了,當宴國找不到他們終會將此事慢慢擱淺,那樣他們就可以放下心來過相濡以沫的生活,雖然這樣看來毫無出息,經歷過這次的生離死別之后,還有什么比活著更重要,他們為自己的親人報不了仇,更不會再有遠大的前程,或許好好活下去才是對死去的至親最大的安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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