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離別
長久的沉默中,顧詞嘴角的笑幾乎掛不住了,像是死亡前那片死寂,這是被拒絕了呀,她只能揚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我就是被你這張臉迷住了,我們還是當朋友吧,當朋友挺好的。”
“顧詞。”左冰河看著她泛紅的眼眶有些不知所措,心像被針扎了一般,喉頭一緊,脫口而出:“我不想和你當朋友。”
顧詞要哭不哭的表情一頓,眼淚不注意一下子滑落下來,心里一陣委屈,止都止不住。
左冰河頓時手忙腳亂,在身上找找,發現沒有紙巾,只能心疼地哄到:“顧詞你別哭。”
“你連朋友都不和我做嗎?前幾天是你自己說的要和我做朋友。”顧詞也覺得十分丟臉,這么多人的地方,她就在這里嚎啕大哭,丟死人了,還有些人在旁邊經過竊竊私語往這邊指指點點,顧詞拿出隨身包包里的紙巾,邊擦眼淚邊快步逃離。
“顧詞。”左冰河在后面追,幾步就跨到了她的身邊,急忙解釋:“我不是這個意思,顧詞,我這輩子沒打算結婚。”
現在的顧詞哪里還聽得下去話,她心里冒出了一團火,是她自己自輕自賤,也是她自己妄想高攀,更是她自己的眼淚不爭氣,不就是被拒絕了嗎,有什么大不了了,這下好了,大街上哭鼻子一看就是被甩了。
這人現在還在她身邊蹦跶,跟著她,只讓顧詞更加難堪,她索性停了下來,開口說道:“你別跟著了。”
一雙被水洗過的眼睛亮晶晶的,說不出的委屈和惱意,左冰河嘴笨,只能不住道歉:“是我的錯,對不起,顧詞,你別哭,是我配不上你。”
聽到這話,顧詞的眼淚又快忍不住了,拿著紙巾利落的掃過眼下浸出來的一點淚,哽咽地說道:“左冰河,給我留一點體面,就這樣吧,你也別跟了,告白是我自己的事,你沒什么錯,我長得平平無奇,扔在人堆里都找不到,和你不配。”
持續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失敗了就失敗了,沒什么好說的,你也別愧疚,讓我自己一個人待一會就好,明天恐怕不能去送你,今天是我這周唯一的假期,我們今天就在這里分開吧,認識你很高興,明天一路順風,好走不送。”
保持最后的體面,顧詞說完這番話也不看對面人的臉色,轉身離開,卻被左冰河拉住了,耳邊響起一聲低沉地嘆息,左冰河抱歉地說道:“是我不好,顧詞你看我的手。”
那是一雙很大的手,說不上好看,像紅色的熊掌,甚至有些腫脹,干燥粗糙,看起來實在不像一個20多歲青年的手,反而像是一個經常做著農活年老的八十多歲老人的手,上面還有些暗瘡,觸目驚心。
顧詞有些心驚,這么多天,她竟然沒有發現他的手如此傷痕累累,是呀,有左冰河那一張臉,她哪能分神看其他地方,再說,就是看他,她的眼神也是躲閃的,堅持不了幾秒,怕被發現。
“可以摸。”左冰河握住了她的手,任她感受。
顧詞只覺得說不出的心酸,指關節粗大甚至有些變形,她想起剛開始看到的左冰河的照片,白白凈凈的一張臉,再看現在,顧詞從這雙千瘡百孔地手緩緩移到他的臉上,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面前這張面容。
古銅色的肌膚,細看臉上的膚質并不好,毛孔有些粗大,有些地方還有褪過皮的痕跡,一雙堅毅的眸注視著她,柔和深邃,顧詞的嘴唇微微顫抖,所以,他的手和臉都和他參軍有關嗎?
像是看出她眼里的疑問,左冰河緩緩說道:“這只是高原留下來的一點小小的紀念,可能是因為沒涂防曬霜的緣故。”他開起了玩笑,顧詞卻知道沒有那么簡單,起碼那手的樣子就不是一曬就能曬成的。
“顧詞,你是個很好的女孩,和我在一起只會委屈你。當兵這么多年,我回到這邊總共兩次,遇見你是意外之喜,不怕你笑話,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我想認識你,想和你當朋友,甚至。”左冰河頓了一下,他的眼中包含無奈,他以前從來不相信一見鐘情,他只當做是荷爾蒙作祟。
可是從他見到顧詞的第一眼起,他的心就被鎖住了,人生29年,他遇到的人不多也不少,但是只有顧詞,是不一樣的,從那張照片的緣分開始,他就想一定要認識那個人,見著那個人了,他又想他們要是能在一起該有多好。
他知道他不該的,他們相識不過幾日,他卻覺得認識好久,仿佛上輩子就認識了一般,他想和她永遠在一起,可是,他怎么能,怎么能耽誤她。
“我這一生,注定是要報效祖國的,顧詞,我知道,很多女孩都覺得當兵的很好,對他們有著一種崇拜,對著這個身份這個光環有著不一樣的情懷。可是她們不知道的是,和當兵的談戀愛需要受的苦。顧詞我不愿意你受這個苦,我知道等待一個人有多累,我希望你能想明白,尤其是我們這群守在邊疆的,自然邊疆的都是好兒郎,他們值得有他們愛的人,愛他們的人。”
左冰河悲傷地看著顧詞,言辭懇切:“對你,我不能不想到更遠,一年中我們可能只有幾天能見面,如果我們在一起,顧詞,你得忍受我隨時隨地地不知狀況地失聯,部隊很多時候是不允許用手機的,甚至常常在手機上陪你聊天也做不到,更不要說電話交談。”
“你怎么不問我愿不愿意?我愿意的。”顧詞沒有想過這么遠,只是想和他在一起。
左冰河搖搖頭,繼續說道:“距離和失聯不是一朝一夕,是很多年,很漫長的時間。我的父親就是一名邊疆戰士,在我有記憶以來,我見過他的次數寥寥無幾,我母親獨自撫養我長大,獨自照顧公婆,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自己一人做,什么都是她自己扛,父親守在那條線上,在我九歲的時候,倒在了那條線上,再也沒能回來。”
左冰河眼中淚光閃耀,“母親沒怪過他,聽到噩耗的時候也很平靜,似乎很早以前就做好了這個準備,可是某天晚上的時候,我起來聽見臥室里壓抑地哭聲,撕心裂肺,第二天一早,起來的又是那個從容淡定的婦人。”
“左冰河。”顧詞拉住他的手,緩緩收緊,像是在傳遞某種力量。既然這樣,為什么他如今還要。
“我很崇拜我的父親,從小的愿望也是守在那條線上,像是一種傳承,但我一直沒敢告訴我的母親,我知道她是如何怕失去我。她的身體一直不好,郁結于心常年郁郁寡歡,在我大二的時候就走了,臨走前叫我做自己想做的事,她一直知道。”
眼眶的淚仿佛快要盛不住了,左冰河努力控制,“從我當兵的那刻起,我就想著此生不要讓任何一個如此愛我的人這樣擔驚受怕孤枕難眠,從前我無牽無掛,一直做的很好,不耽誤別人,守護自己的信仰,可是,我遇見了你,顧詞。”左冰河微笑著,他想觸碰她,想擁抱她,想擁有她,可是,他不能,不能那么自私。
“給我一個離別的擁抱好嗎?我想抱抱你,我想我們做永遠的朋友也好,你太好了,應該有一個更好的人陪在你身邊,就給我一個擁抱吧,好嗎?”
左冰河攤開雙臂,溫柔地注視著心上人,像是要把她刻進腦海里,顧詞走近一步,緩緩抱住他,感受著他的溫度,感受著克制的收緊的力度,她一下聽得太多,腦子亂糟糟的,只是一場戀愛而已,他居然想得那么長那么遠,仿佛把一生都想完了似的。
這是一個多么溫柔地人呀,讓人心疼,他把自己的一切明明白白地攤開在了她的面前,這是因為害怕心疼一個女孩無望的孤寂地守候,就把自己的心完全封鎖,可是他卻忘了心疼自己。顧詞環抱住他,也用力抱著,她無法再開口,無法再說什么,左冰河把一切都想好了,她知道無論她現在說什么,都是無濟于事。
是呀,他們認識時間太短,可是余生很長,顧詞暗暗下了一個決心。現在確實做的一切決定都會很草率,沒人會信,見過幾面的愛戀能抵過歲月的長河,這個時代,這個浮躁迅捷的社會,不像從前車馬很慢,書信很遠,一生只夠愛一人,連她也不信。
可是呀,她現在環抱著的這具鮮活的溫熱的軀體,那胸口砰砰跳著的有力的心跳,那么暖那么令人眷念,讓人舍不得離開。就像他說的,能堅持嗎?會有結果嗎?她能忍受那些嗎?顧詞不知道,承諾從來都是難以說出口的,說到就要做到,這一生,等一個人,無論路途遙遠,無論生與死,無論黃泉碧落,無論天人永隔。
只是這一切沒有那么糟糕,左冰河說的故事是很多人的故事,但不一定是他們的故事,他們現在還能擁抱,未來有一天還能相見,她會為他日夜禱告,就像從前那般。
從前那般,顧詞的心忽然尖銳的疼痛了一下,像是被人拿什么東西攪動了一下,差點站不住,完全倚靠在左冰河地身上,幸好他即使察覺,抱住了她。
“顧詞?”左冰河向懷里的人看去,看見她蒼白的臉龐,額角還有汗珠,頓時大驚失色,連忙扶她到旁邊坐下。
“沒事。”顧詞小口喘著氣,喝了一口水穩了穩呼吸。
在左冰河的堅持下,他們還是去了一趟醫院,整個大無語,顧詞坐在醫院走廊的凳子上,等著左冰河領藥回來,她記得她的身體沒那么差呀,今天怎么像個林妹妹一樣,要死要死的,整醫生這來了,還說她貧血今天沒吃早飯,她明明吃了一個大面包還喝了一杯豆漿!她都記得剛剛醫生語重心長苦口婆心的樣子:小姑娘別為了減肥怕麻煩不吃早飯。
總之十分尷尬,場面簡直社死,好死不死那時她肚子還響了一聲,比雷還響的鳴叫,她都不敢看當時醫生一副我就知道吧,你看我說得多對的樣子。
“我們去吃飯吧。”左冰河拿著藥回來了。
“好。”顧詞乖乖點頭,還是先填飽肚子吧,說起來還真的餓了,反正今天都丟完臉了,她已經完全淡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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