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梨看了眼太陽，扭頭對李東風道：“大哥，你領大嫂去吧，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去店里備貨了，等會兒我還要跟供貨的東家們對賬呢！”

　　如今店里的大多庶物都交給她打理，她一點兒都不比蘇笙婉得空。

　　“大嫂，我先回去了。”

　　“成。”

　　三人在分叉口分開后，李東風領著蘇笙婉往小路走去，走了一刻鐘后，又拐向另一條小路，走了沒多久，一座大山立在兩人面前。



　　前方半人高的雜草叢中，有些草有被人踩踏的痕跡，兩人順著被踩踏過的雜草，走山路上山。

　　“東風，你確定你大哥會在山上嗎？”蘇笙婉雙手撐著膝蓋，氣喘吁吁地勻著氣：“他大老遠跑山上來做什么？”

　　“大哥會在的，大嫂你放心吧。”

　　山不算很高，兩人爬了兩刻鐘便抵達山頂，天地間的幽靜清香味兒撲鼻而來，耳畔忽響起了梵鐘的悠遠罄音。

　　蘇笙婉四處觀望，遠遠看到矗立山中的寺廟。

　　李東風給她指了個方向，道：“大嫂，你往那條路一直走，里面有個院子，你進去之后往屋頂看，大哥應該會在那里。”

　　“你不跟我一起去嗎？”她疑惑地問道。

　　“不了，大嫂你自個去吧。”李東風笑著搖搖頭，“難得上來一趟，我捐點香火錢順道蹭點齋飯再下山。”

　　蘇笙婉順著李東風所指的方向一直往前走，沒走多遠果然看到前面有個院子，她試著打開木門，里面果然沒有上鎖。

　　她推開木門剛走進去，余光瞥到對面的房頂上有個人影，果然是李錚。



　　他坐在屋頂上，上半個身子轉了過來，目光詫異地看向她，“你怎么在這里？”

　　話罷，他了然，“東風帶你來的。”

　　“我擔心你啊。”蘇笙婉邊走進去邊昂著腦袋，脆聲回道。

　　看李錚沒動，她用手對著臉頰扇風，氣喘吁吁地又喊了一聲，“李錚，你理一下我啊，我跑了那么遠過來。”

　　李錚指了指旁邊的梯子，道：“你上來吧。”

　　她低應一聲，提著裙裾小心翼翼地爬了上去，等她爬到木梯頂端，李錚把她拉了上去。

　　她這才看到李錚方才坐的地方居然擺了一壺酒，她辛辛苦苦找了他半天，他居然在這里喝上了酒！

　　蘇笙婉看著李錚，他臉色還是緊繃著。

　　微風吹拂，送來陣陣寺廟中獨有的梵香之余，還夾雜著朗朗的讀書聲。

　　她遁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房屋中一群半大的孩子整整齊齊地坐在房間內，一字一句地跟著授課的和尚朗誦詩文。



　　蘇笙婉歪著腦袋，疑惑問道：“你特意大老遠跑來這里就是看他們讀書？”

　　李錚偏過頭，看到小姑娘滿臉通紅，額間溢滿細汗，他嫌棄地嘖了一聲，突然湊近她跟前，一手按住她的腦袋，手指壓著衣袖朝她臉頰、額間抹去。

　　蘇笙婉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一懵，反應過來，臉頰傳來輕微的疼痛，腦袋被人按得晃來晃去的。

　　“唔～”粗糙的麻衣布料摩挲在她細嫩的肌膚上，猶如被沙礫磨過一般，加上李錚動作粗魯，她不適地蹙眉，推搡他的手，嬌聲控訴道：“你干嘛呀！”

　　“你別動，這么多汗不擦干，等會兒風一吹就染上風寒了。”

　　李錚使了巧勁兒按住她亂晃的腦袋，按住衣袖的手依舊來回往她臉上搓。

　　“哎呀，你弄疼我了！我自己來不用你來！”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多粗魯，按住自己腦袋就擱那亂擦。

　　小姑娘嬌嬌軟軟的聲音，聽得人耳朵發麻，李錚不自覺地放輕了動作。

　　須臾，李錚看著被他擦得滿臉紅印子的細嫩臉頰，莫名有些心虛，順手拿起酒壺灌了一大口酒。

　　聲音冷清回答蘇笙婉方才的問題，“沒有大老遠跑來，老子就是來隨便看看。”



　　看著李錚陰沉的面容，蘇笙婉輕輕按壓微微泛疼的肌膚，糯聲道：“李錚，咱們不氣了好不好？”

　　“李虎畢竟是她的親兒子，她這么做也是人之常情。”她輕嘆一聲，只能勸李錚想開點。

　　她知道李錚在氣什么，在氣李母明知他跟李虎有恩怨的情況下，還道德綁架他借錢給李虎。

　　但李母跟李虎畢竟是親生母子，人家更加疼愛親生兒子也是人之常情的！

　　李錚眺望遠方的眼底滿是酸澀，他聲音澀澀回道：“我知道她對李虎好些是天經地義的事兒，我不怪她。”

　　“我只是不喜歡她對你的態度！”

　　“對我的態度？”蘇笙婉一臉茫然地看著他，“除了借錢的事兒，娘平日對我挺好的呀！”

　　總的來說李母對她還是不錯的，不僅沒有像村里其他婆母一樣刁難兒媳婦，她也從沒在李錚面前上過眼藥水，也不怎么管他們夫妻間的事兒。

　　小姑娘一手托腮，眉目婉約地看著他，溫柔又關切，臉上沒有對李母的一絲不滿。

　　李錚靜靜注視她片刻，大掌揉了揉她的腦袋，啞聲道：“是我欠她恩情，不是你，我不喜歡她算計你，惦記你的錢。”



　　“更不喜歡她指責我給你買這買那的，不給李虎借錢。”

　　他每個月不管掙多少錢，都只會拿出一部分交給李母，剩下的都是自個攢著，這個習慣一直延續到如今。

　　他不是在乎這點錢，錢沒有了可以掙，他也不是在乎被李母拿明里暗里拿恩情說事，他真正在乎的事，李母惦記他媳婦兒的錢。

　　李母明知自個拿不出五貫錢的情況下還帶李虎去相看媳婦兒，一開始就打了瞞著他跟媳婦兒開口拿錢的主意。

　　李母又不是不知道李虎潛入他們的房間偷錢，嚇壞他媳婦兒的事。

　　“你是我媳婦兒，我的就是你的，但我沒有欠李虎，你也沒有欠他們任何東西，我不喜歡她這般對你。”

　　“媳婦兒，我不想你受到委屈，但——”李錚話鋒一頓，又仰頭灌了一大口酒。

　　蘇笙婉心口有些酸酸脹脹的感覺，所以，他心情不好，是覺得自己在李母哪里受了委屈？

　　可自己與他相比，分明他才是那個最委屈，最有苦難言的人。

　　就在她思緒繁雜間，他澀澀的聲音再度響起，“她終究將我養大成人，我沒辦法不管她，她對我提的要求我沒法拒絕，我自個無所謂，只是我怕你受委屈。”



　　“畢竟，咱們至少跟娘生活大半輩子呢！”

　　話音墜地，蘇笙婉愣愣地看著李錚，嘴里呢喃重復他的話，“大半輩子？”

　　“咱們分家時說要給娘養老送終的啊？”

　　“我……”蘇笙婉張了張嘴，啞然失言……

　　李錚狐疑地看著她失神的面容，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心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啞聲問道：“你，該不會是沒想過跟老子過一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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