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暗號?”柳玉郎的聲音將初夏的神思喚回。
初夏低聲說了半句,道:“剩下半句,等我安全了,告訴你。”
不多時,林愿也到了。他看了眼樓厭,眼底升起疑惑。樓厭似乎對這里的地形頗為熟悉,一會兒就將他甩開了。
不過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樓厭和林愿呈包圍趨勢,柳玉郎話不多說,捏著初夏的喉骨,命令他們讓開。樓厭只好遺憾地說:“我們放你走,別傷害夏夏。”
柳玉郎愈發肯定了手中人質的重要性,挾持著初夏,沿著山道往下走,并且警告:“不許跟上來,否則,我立刻捏斷她的脖子。”
樓厭和林愿站在原地沒有動彈,林愿下令:“不許跟。”
柳玉郎帶著初夏,往深林中藏去,確認無人跟隨后,柳玉郎說:“剩下半句到底是什么。”
“你先松開我。”
柳玉郎松開初夏。
初夏轉身就跑,柳玉郎跟上,初夏邊跑,邊喊出剩下半句暗號。
她聲音大,中氣十足,樓厭和林愿等人會很快趕到這里,柳玉郎得了暗號,放棄了追她,轉身向著另一個方向逃去。
他會易容,完全可以模仿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混出去。
初夏跌跌撞撞地跑著,大聲喊:“師父,我在這里,救命!”
樓厭縱身一躍,從山上掠下,如一只蝴蝶飄落身前。初夏沒止住身形,一腦袋扎進他懷中,抱了個滿懷。
樓厭托住初夏的腰身,提起她:“傷到了?”
初夏紅著臉,氣喘吁吁:“沒事。”
樓厭的目光在她臉上淺淺的血痂上掠過,滯了滯,很快收回。這里前世他已走過一遍,要不是怕暴露自己,不必用這么麻煩的“美人計”。
他自信能保初夏性命無虞,但這個小小的失算,還是讓他感到了不快。
這種討厭的失控的感覺。
兩個時辰后,柳玉郎被抓的消息傳來。初夏現身時,他咬牙切齒:“你這個混賬,居然敢騙我!”
初夏一臉無辜地說道:“暗號是真的,不過,要抓的就是能說對暗號的。”
柳玉郎頂著樓厭的臉,擠眉弄眼,破口大罵,著實猥瑣。樓厭不忍直視,命令道:“把他的臉皮給我扒了。”
林愿是官府的人,柳玉郎就交給林愿處置了,按照本朝律法,這種罪行基本會判個凌遲。剩下的幸存者,也交由林愿負責安撫,在阮星恬的醫治下,不消幾日,失去神志的少女們漸漸好轉。只是要徹底恢復,還需要些時日,樓厭不愿多做逗留,帶著初夏,直接啟程回奉劍山莊。
桃花灼然,鳥雀啁鳴,一輛馬車絕塵而去。兩側的風景急速倒退著,晃晃蕩蕩的車廂內,初夏趴在窗前,伸手揪下一朵掠過眼前的花,放在鼻端嗅著。
樓厭支著腦袋,闔眼養神。
初夏起了壞心,悄悄探出身子,把手中的小花往樓厭發間插去。
樓厭倏然睜開眼,黑眸中暗藏漩渦:“夏夏,做壞事的時候,記得控制心跳聲。”
初夏使壞失敗,也不氣餒,坐了回去:“我又不像師父是武林高手,還會龜息大法。”
“夏夏是在埋怨為師沒有盡到責任?”
“師父誤會了,我是在夸師父神功蓋世。”
“馬屁精。”樓厭悠悠展開袖子,摸出一只五彩斑斕的鳥兒。那鳥雀是手工制作,用的是收集而來的鳥羽,以假亂真,栩栩如生。初夏是毛絨控,眼睛登時晶亮,恨不得貼在鳥兒身上。
“這是給我的?”
“在山上的時候,夏夏和那千面狐貍都說了些什么悄悄話?”樓厭在初夏伸手來摸鳥兒羽毛時,縮回手腕,背到身后。
“沒什么啊,就是把暗號告訴了他。”
樓厭扣住她的手腕,兩指搭上她的脈搏,笑瞇瞇地盯著她的眼睛:“再說一遍。”
初夏:“……”這只狡猾的狐貍。
初夏咽了咽口水:“真的沒別的。”
“心跳加速了。”
“那是、那是師父你湊得太近了,誰看到這張臉都會心跳加速。”
“夏夏說真話,這只鳥兒就送給夏夏。”樓厭托著那只鳥兒,再次放在初夏眼前,哄小朋友似的,哄著初夏。
初夏是真想要那只鳥,但哪能說真話呢,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懷疑他的身份,他還不得清理門戶。
“就只說了暗號。”初夏堅持不改口。
樓厭合掌,把鳥兒往懷里揣,初夏探手去搶,他手腕翻轉,靈活地從她的腕底繞過去,輕輕擊了下她的胳膊肘。
初夏整條胳膊仿佛被電擊了一下,垂了下來。初夏氣呼呼,要是換成他,肯定給她了。
他?
他是誰?
這個念頭剛起,初夏腦門上似乎冒出三個大問號。
初夏沉默了。
穆千玄性情不定,一時溫柔,一時瘋癲,就好像兩種人格同住一具身體,毫無規律切換著。初夏眼角斜覷樓厭,醍醐灌頂——穆千玄這種情況,可不就是人格分裂嗎?
但這只是初夏的猜想,沒有真憑實據。
初夏試探:“師父,你答應過我,給我買禮物的,你還記得嗎?”
“夏夏是想用那件禮物,換這只小鳥?”
“不要,我要原來的那件禮物。師父,到了集市上,你給我買。你不會食言的,對吧?”
“心跳又變快了。夏夏,你想從為師這里獲取什么信息?或者,是想驗證什么?”
初夏神色僵住。
樓厭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死死將她盯住。她仿若被那眼底漩渦席卷至深處,呼吸都變得艱難起來。
他發現了。
他會滅口嗎?
初夏的心臟不受控制狂跳起來,臉色蒼白,四肢冰涼。她后悔自己這么沖動了。就算確定眼前這人是奉劍山莊的三公子,不代表他就是安全的。
氣氛陡然凝滯,殺意濃稠如血,就在初夏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時,樓厭唇角微翹,笑顏如花:“我的夏夏真聰明,為師有病都被看出來了。”
初夏:“……”還真的是有病。
樓厭這么干脆的承認了,初夏驚呆。
樓厭苦惱地捏捏額角:“為師患了種病,時常會失去段記憶。聽說,為師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會判若兩人。”
“師父這種情況,很大可能是人格分裂,失去那段記憶時,是被另一個人格主導。兩個人格性格不同,互不干擾。”初夏大膽地說出自己的猜測。
“嗯?”
“會得這種病,與師父的自身經歷有關系,師父或許是經歷過什么痛苦,衍生出另一個人格,從而保護自我。”
“夏夏覺得,我和他,誰是衍生出來的?”
初夏不敢說。從原書的描述來看,現在睡過去的那個人設更符合原書男主,眼前這個極有可能就是衍生出來的人格。初夏現在就跟被九天神雷劈中了腦門,一種無法言說的震驚,化作驚濤駭浪,席卷而來。
穆千玄有人格分裂癥,原書它沒說啊。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設定!會害死人的!
但分析原書穆千玄的經歷,又很說得通。首先,穆千玄是天才,天才多少有點病,這沒問題;其次,穆千玄的成長環境,想不有點病都難。換個正常人,被關在古人的墳墓里十八年,每天見不到幾個人,還要日夜練武,動輒被虞思歸那種偏執狂鞭打折磨,不瘋才怪。
初夏想到此處,有些心疼。當文字變作活生生的人,就坐在跟前,提醒著她,那些輕描淡寫的過去,給男主增加時髦值的悲慘設定,曾是他親身經歷過的。
“夏夏不說,沒關系。夏夏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察覺出我的病,我已經很意外了。”樓厭慈愛地揉揉初夏的腦袋。
“不管你是誰,你都是我的師父。”初夏微笑,“真好,一下子有兩個師父了。”
“這么說,夏夏打算把我們當成兩個人?”
“不,你們都是穆千玄,是夏夏的師父。我會幫師父治好這怪病的。”雙重人格是一種心理疾病,不是絕癥。初夏相信穆千玄是男主,小小疾病,困不住他。
樓厭笑了。真是天真可愛的小寶貝。
他把那只手工鳥兒給了初夏。
這件事他沒打算瞞初夏,每天扮演別人是很累的一件事,任其自然發展,是想看看他新收的這個徒弟,腦子好不好使。初夏給他交了份滿分答卷。
人格分裂,這個新鮮的詞,他沒聽過。
那么,就人格分裂好了。
長路漫漫,人有三急。馬車行了大半日,初夏掀開車簾,探出腦袋對車夫說:“麻煩停下車。”
初夏跳下了車,提著裙擺,頭也不回地往林中奔去:“師父,我馬上回來,你們等我一下。”
深林茂密,鮮有人跡,初夏憋得慌,早就后悔出發前貪嘴,非要喝那碗甜豆漿。
初夏解決完內急,跑到不遠處的小溪畔洗手。
溪水潺潺,初春的風里,都是草木的香氣。初夏呼吸著風里的淡香,伸手接住一片漂亮的白羽毛。
她仰頭望去,一名白衣男子身披斗篷,雙手抱懷,凌風立在樹頂。他那斗篷做得華麗精致,用白羽毛鑲邊,不知是哪些倒霉鳥兒糟了他的毒手。
這斯文敗類的扮相,和無可匹敵的俊美容顏,一個人名陡然浮現在初夏腦海里。初夏心臟狂跳,故作鎮定:“喂,你掉毛了。”
那漂亮男人長身飄下,身姿翩然,恍若神仙。
“盛初夏?”連聲音都如泠泠山泉,沁人心脾。
“初夏。”初夏固執地糾正。
“十萬兩黃金。”
“不值那個價。”
“值不值,不是你說的算。跟我走吧,我不想親自出手。”白衣男人轉身。
初夏估算了下自己和樓厭的距離,都怪她,擔心被人看到,跑遠了,現在呼救樓厭不一定能聽見。而眼前這個白衣男子,會在瞬息之間劃破她的喉嚨。
初夏向來識時務,跟著他走了。她伸手探入袖中,把樓厭給她的那只小鳥丟在草叢里,給樓厭當線索。
白衣男人沒理會她的小動作。或者說,不屑于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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