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筠順著少女視線方向仰頭看去，瞥見一角被清風帶起的靛藍色衣擺。

雖只是從眼前一晃而過，可就那抹衣料在陽光下的光暈色澤來看，應當是綢緞以上的光滑的好面料，而她身前的妙齡少女雖衣著整潔干凈，卻是穿的一身細棉布衣裳。

很快，沈如筠收回視線，正色看向少女：“我是巡衛司的人，姑娘若是有什么難言之隱盡管與我說。”

“沒……沒有！”粉衣少女猛然收回視線，慌張地搖著腦袋，動作間，視線不受控制地向上瞟去。

“那你為何墜樓？”沈如筠追問道。

說話間，篤篤馬蹄聲靠近，跑遠了的逐月自己跑了回來，幽怨地咬著她肩頭衣料。

與此同時，馬康拍馬趕到，霸道地擠入人群中：“怎么回事？”

“我……我……”粉衣少女唇瓣翕動，看看沈如筠又看看馬康，干巴巴道：“我抱著古琴站在窗口看風景，手中古琴不慎掉落，我心下一慌，下意識伸手去撈，整個人便從窗口處跌了出來。”

“你確定？”沈如筠挑眉，面上添了幾分威嚴之色。

“我確定！”粉衣少女用力點頭，垂著腦袋不敢與之對視。

“既如此，那便早些回去吧！”沈如筠詳裝松口轉身，眼角余光卻是不著痕跡地掃過在場圍觀的百姓，做好了隨時飛上三樓將人控制住的準備。

少女顯然是恐懼的，且這份恐懼有些奇怪，她必須將此事查清。

不等她進行下一步動作，一條長臂伸出，攔住了她的去路。

“沈大人！”馬康垂眸蹙眉，素來有些流里流氣的面龐此刻很是嚴肅：“此事就此結案，未免太過草率。”

聞言，沈如筠抬眼，頗為詫異地看向男子：“墜樓的姑娘都說沒事了，我讓她早些回去如何算是草率？”

馬康此人，辦案竟如此認真？怕不是其中有貓膩！

“你難道看不出來她在怕嗎？”馬康伸手指向低頭怯怯不語的少女，義正詞嚴道：“更何況，一個愛琴如命的人，怎會失手將琴從窗口摔下來？”

“馬大人此言在理！”沈如筠恍然抬手沖男子作揖，恭敬道：“下官今日初到巡衛司報到，有許多不懂之處，還望大人公正執法妥善處理此事，給下官做個表率！”

“你……”馬康一梗，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

“下官知馬大人心思純善，嫉惡如仇，聰慧過人，煩請馬大人為下官打個樣，供下官參考學習！”沈如筠躬身再拜，態度十分謙遜。

“人是你救下的，本官豈能搶你的功勞！”馬康雙手負于身后，因為用力，手背上青筋條條綻開，顯出幾分猙獰。

“功勞是小，京城長治久安方為重中之重！”沈如筠直起身板，沖左右圍觀百姓朗聲道：“我今日初入巡衛司，經驗不足，不能為一己私欲貪功冒進，倘若我查錯判錯，還需得馬大人處處糾正，豈不平白浪費時間，耽誤接下來的巡衛工作？萬一時間不夠漏巡的地方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聽聞此言，圍觀百姓連連點頭附和。

“馬大人，沈大人都不計較功勞，您又何必拒絕！”

“馬大人，沈大人所言句句在理，勞您費神為沈大人打個樣吧！”

“……”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勸著馬康，恨不能按頭對方應下此事。

馬康被百姓們架著，一張還算周正的臉微微扭曲變形。

“馬大人！”沈如筠再度拱手，一臉嚴肅看向男子：“你……”

“沈大人，我答應你就是！”怕女子再多說話，馬康立即抬手將人攔住。

他眸光深深地瞥了女子一眼，抬腳走向惴惴不安的粉衣少女：“姑娘墜樓，當真是意外？”

“是！”粉衣少女低聲應承，視線落在腳尖上不敢抬頭去看對方。

“那你可是獨自一人來此茶館？”馬康沉聲復問道。

“我……”粉衣少女嚅了嚅唇，再度點頭應承：“是！”

“小二！”馬康抬手將茶館小二招來，面色不善道：“這位姑娘可是一人來的茶館？”

“回官爺的話，這位姑娘是獨自一人來的不假！”小二恭敬答道。

“她是獨身一人來的，可是獨身一人待在三樓雅間內？”馬康沉聲詢問罷，不待對方做出回答便語帶威脅道：“你最好想清楚再答，若敢有半分隱瞞，本官拿你是問！”

“回官爺的話，這位姑娘并非獨身一人待在三樓雅間內！”小二弓著身子，眸中是難掩的驚慌：“她……她是這一帶彈琴賣藝的，今日來小店是為給客人彈琴。”

“她的客人是誰？”馬康虎著張臉追問道。

“是……是……小的不知……”小二身子弓得愈深，恨不能將腦袋埋入地中。

“這位姑娘！”馬康轉頭看向粉衣少女，面上露出溫柔神色：“你告訴我，請你來的客人究竟是誰，不管那人身份如何高貴，本官都會秉公辦理，為你主持公道！”

聲落，見少女緘默不語，他抬腳走到沈如筠身側，朗聲道：“我身邊這位沈大人，乃沈國公嫡長女沈如筠，沈家家風盡人皆知，沈大人更是嫉惡如仇，斷不會叫你蒙受不白之冤！”

言罷，他沖女子展顏一笑：“沈大人，你會為這位可憐的姑娘做主的，對嗎？”

馬康話音方落，粉衣少女便對著沈如筠跪下，“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高聲道：“沈大人，求您救我，寧侯爺家的小公子意圖強搶民女，民女誓死不從，拼命掙扎，這才從三樓窗子墜下！”

此言一出，人群登時一片嘩然。

沈如筠瞥了眼神色難掩得意的馬康一眼，躬身將少女從地上拽起：“姑娘放心，若寧小公子當真如此放肆，京城的律法絕不會饒他！”

“沈大人！”粉衣少女順勢抓住女子胳膊，眼中滿是祈求：“您會為民女做主的，對嗎？”

“巡衛司的職責是巡衛京城，捉蟊賊，趕無賴，保衛城中百姓安寧，至于斷案，不在巡衛司的職責范圍內。”沈如筠紅唇輕啟，在少女驟然瞪大的雙眸中徐徐道：“不過，我會將你的案子提交到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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