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左云桉虛咳幾聲打破氣氛，委婉道：“敢問梁公子，你接近太子殿下這些年，可有成功拉近半分與沈大人的距離？”

聞言，梁少天一滯，面上不忿瞬間凝結，化作尷尬寸寸龜裂剝落。

他虛眼看了眼女子，又看了眼女子，幾度欲言又止。

“咳咳！”左云桉再度虛咳兩聲將男子目光吸引，語氣愈發委婉：“再者，若我沒記錯的話，梁公子去年春日娶了王家小姐，至今已然一年有余，夫妻關系更是和睦，你今日在此質問沈大人，未免有失妥當！”

“我……”梁少天唇瓣開開合合，最后破罐子破摔：“對，我就是心有不甘！”

“輸給蕭亦然也就罷了，畢竟他是真有本事，真能打勝仗，可你這個小白臉憑什么趁虛而入？”

若他多等一年，只是一年，是否能夠得償所愿？

“咳！”沈如筠清了清嗓子，平靜糾正道：“第一，安公子雖然不會拳腳功夫，可他極有智慧，腦子比梁公子你強十個來回帶拐彎；第二，這些年心悅本官的并非只有你，蕭亦然和安公子三人，你強過蕭亦然和安公子，并不能拔得頭籌；第三，安公子并沒有趁虛而入，他如今是單相思，但我愿意給他一個機會，而梁公子你哪怕早早向我表明心意，亦或者等到今年，我也不會給你機會。”

聲落，檐廊下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左云桉斜眼覷了女子一眼，有些無奈地小聲道：“大人何必將話說得這么絕……”

話音未落，便聽得梁少天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

“哈哈哈哈！”

笑聲伴隨著雷聲，隨飄搖風雨傳向遠方，頗有幾分滲人的意味。

“還好我沒有多等，去年便成親了！”梁少天拍著胸口，一副慶幸模樣。

瞧見這一幕，左云桉同情的表情僵在臉上。

“安公子習慣便好！”沈如筠抬手拍拍男子肩膀，輕巧道：“習武之人大多是率性的直性子，有話直說于他們而言比彎彎繞繞來得舒坦，更何況，這世間哪有那么多的一見傾心至死不渝，不過是兩相權衡，在能得到的范圍內計較出一個更好的罷！”

“我的確權衡計較了許多！”梁少天爽快承認，情真意切道：“沈大人，我雖出身文官家，卻自小不通文墨，對有才華的女子全然沒有抵抗力，而你連續蟬聯京城第一才女，那些年，我根本無法將目光從你身上挪開，好在，后來你閉門不出為蕭亦然抄經祈福，我對你的心思這才逐漸淡了，便也就沒抗拒爹娘的安排，娶了如今的妻子。”

“我家娘子是個頂頂好的女子，滿腹經綸，雖然我聽不懂，也瞧不出她與你在才情上的區別，但我也是真心喜歡她的，只是在聽聞你與蕭小將軍退婚后，心下不免生了波瀾，如今你告訴我我自始至終全然沒機會，我雖有郁悶，更多的則是高興，慶幸自己去年遵父母之命成了親，否則拖到今年，我家娘子怕是已為他人婦。”

“瞧吧！”沈如筠沖左云桉聳聳肩，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

周言才喜歡她，不妨礙周言才眠花宿柳；梁少天喜歡她，不妨礙梁少天娶妻納妾；寧朔喜歡她，不妨礙寧朔在其父母的安排下通了人事。

她不理解男女情愛那一瞬間的悸動，卻十分理解世家大族對利益的盤算，在能得到的范圍內計較出一個最好的才是常態。

左云桉看著神色平靜的女子，微微皺起眉頭，眼底神情分外復雜。

“安公子這是什么眼神？”梁少天抬手搭上男子肩膀，自來熟道：“為了感謝安公子幫我想開，一會我請你喝一杯。”

“沒什么！”左云桉搖頭，笑著將男子的手扒開。

“哎！”梁少天再度搭上男子肩膀，厚著臉皮道：“安公子可是介意我先前罵你？我跟你道歉，對不住！”

“無礙，小事罷了！”左云桉再度扒開男子的手，視線忍不住落在女子身上。

“你為何這般看我？”沈如筠被盯得有些不自在，索性回首迎上男子目光。

四目相對，左云桉猶豫片刻，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只是笑著扭頭去看雨幕：“沒什么！”

他想告訴她，他對她的喜歡并非淺薄的兩項權衡的計較，從他對她一見鐘情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便不曾游移過。

只是想想，僅靠口舌闡述的喜歡，未免過于淺薄。

她曾是風頭無兩的京城第一才女，那些年喜歡她的世家公子可謂不計其數，只是這些年過去了，曾經心悅她的少年郎除了如寧朔那般個別幾個，其余皆陸陸續續成了親，有的甚至孩子已經會在地上跑了。

那些世家公子，成親時也說與夫人是兩情相悅，可并不妨礙他們在成親后納妾，養外室。

那些世家公子，心悅如筠時也曾將她奉為天上月，可并不妨礙有人在瞧見她被蕭亦然換親后趁機踩上一腳。

這么些年，她也算經歷過起起伏伏，看盡世間冷暖，心思不在男女情愛上，很正常，對男女情愛毫無幻象，也很正常。

“你們二人氣氛怎怪怪的？”梁少天不明所以地看著二人，熱絡道：“行了，都別看雨了，隨我去喝杯酒暖暖！”

“上值的時間梁大人竟然喝酒？”沈如筠改了對男子的稱謂，語氣中帶著幾分調笑意味。

“喝一點不礙事！”梁少天言罷，倏地想起女子如今是自己的頂頭上司，當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我正事都已經辦妥了，如今又下這么大的雨，想來后續也沒什么事情，不若咱們三小酌一杯？”

“呵！”沈如筠失笑，溫和道：“好！”

“走走走！”梁少天大步行在前頭帶路，走著走著，他猛然回首，就見男女并肩而行，模樣瞧著好不般配，二人距離也頗為親近，就是氣氛怪得緊，仿佛中間堵著一張無形的墻。

他停下腳步細細思索一番，旋即恍然，認真道：“沈大人，你還嫁得出去嗎？”

那堵無形的墻是什么？是沈如筠身上生人勿進的氣勢啊！

氣勢幾乎凝成實質的孔武有力的強大的女子，一副斷情絕愛無欲無求的冷靜模樣，當真能夠嫁得出去？他渾然不敢想象對方相夫教子的賢良模樣，就好像以前那個總溫和笑著的京城第一才女沈如筠忽然就憑空消失，再也找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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