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筠不知蕭亦然的腦子還在那點子男女風月上的事轉個沒完，此刻她站在御書房內，面對著哈欠連天的帝王，低眉垂目醞釀悲痛情緒。

不等她將情緒調整到適宜的狀態，皇上大手一揮，略顯疲憊道：“沈愛卿，你有話直說便是，多余的情緒，等你要告的人來了再醞釀，否則你這一天兩天的，實在怪累的。”

聞言，沈如筠收住擠到眼角的眼淚，在錢大人詫異的目光中變臉般換上平靜神色，一字一句沉聲道：“皇上，臣要告五公主聯合劉御史蓄意謀害朝臣！”

“此事朕已經知曉，也讓人去查了，只是劉御史府上將水彤丫頭引走的丫鬟被人找到時已然溺斃井中，死無對證！”皇上抬眼看向下方站著的女子，語氣很是溫和：“沈愛卿，你可還有別的證據？”

“臣有證據，證明五公主心悅蕭小將軍，因臣與蕭小將軍不睦，五公主處處針對微臣！”沈如筠說到這，躬身深深一拜：“求陛下為微臣，為小崔大人，為無辜受牽連的安公子做主啊！”

言罷，不待皇上做出回應，她便抬手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那和合散何其惡毒，為了給小崔大人解毒，微臣往小崔大人心口扎了一針，那可是會傷人根源的！”

“和合散？”皇上面色驟然生變，瞬間斂去眉梢眼角的淺淺笑意：“你的意思是，小崔大人與安公子中了和合散？”

聞言，錢大人亦看向女子，瞳孔微微震顫。

“是！”沈如筠點頭，又用手抹了抹眼角。

“施針解的毒？”皇上沉聲追問道。

“是！”沈如筠點點頭，語帶哽咽道：“都說和合散只有陰陽和合能解，那是因為，施針解毒的痛難以承受。”

“尤其是可憐的安公子，需要先等小崔大人解毒，又是咬牙憋忍將一雙唇咬爛，又是泡在冷水中數個時辰，肌膚紫黑不似人形，最后生生被針扎得慘叫昏迷，說是去大理寺遭了十八般酷刑也不為過！”

說到這，她已然是哽咽得語不成調。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連眼圈都沒紅上半圈。

“豈有此理！”皇上重重一拍案幾，臉色沉得駭人：“常德，將太子、五公主和蕭小將軍宣入御書房！”

“陛下！”沈如筠輕喚一聲，補充道：“還需要五公主及太子殿下身邊暗衛在場，以便核對臣在那三個黑衣人身上發現的特征！”

“準了！”皇上大手一揚，常德立即躬身退出御書房安排。

御書房外傳來一陣細微聲響，很快又歸于平靜。

皇上垂眸，居高臨下地看著那低眉垂目一副老實模樣的女子，抬手招了招，溫和道：“沈愛卿，你過來！”

“是！”沈如筠微微躬身，小步挪到案桌前。

皇上一手支著腦袋，歪頭去看女子低垂的腦袋下的真實神情，倏而喉中滾出一聲輕笑：“安公子遭了那般大的罪，你竟是眼圈都不帶紅半圈，可是框朕呢？”

“不是陛下讓臣等要告的人來了再醞釀情緒嗎？”沈如筠掀起眼皮看向帝王，語氣有些委屈：“安公子遭罪一事，臣未有半分夸大，只是事情已經過去，該心疼的臣已經心疼過了，如今臣該做的，是為安公子與小崔大人討回一個公道。”

說到這，她幽幽嘆了口氣，聲音輕了幾分：“陛下，小崔大人也算是您看著長大的，她這些年雖隨微臣四處闖蕩胡鬧，卻不曾受過如此羞辱折磨，如今叫人如此設局……”

提及好友，沈如筠眼眶一圈圈泛紅，垂下眼瞼極力克制著情緒。

見狀，皇上眸色微沉，面上揚起的那絲笑意頃刻間煙消云散。

崔水彤可是貴妃最疼愛的侄女，崔家的掌上明珠，更是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太子一黨敢將手伸到崔水彤頭上，簡直是無法無天！

只是今夜消息傳入宮中時，貴妃非但沒同他鬧，反寬慰他水彤丫頭醫術高強，自能逢兇化吉，他這才忍住沒有立即同太子發火，可瞧如筠丫頭這副模樣，怕是情況比她描述的還要糟糕。

皇上越想臉色越是陰沉，置于桌上的大掌緊握成拳。

“陛下！”

尖細的聲音自御書房外傳來，帶著幾分顫抖：“太子殿下與五公主求見！”

“宣！”皇上沉聲應罷，抬眼沖女子使了個眼色。

沈如筠會意，立即停下后退的步子，重新立回案桌前。

不多時御書房被人從外面推開，太早朱崇禮與五公主朱靜怡緩步行入。

“兒臣參見父皇！”朱崇禮與朱靜怡齊聲行禮。

聞聲，皇上并未做出回應，目光依舊停留在沈如筠面上：“沈愛卿放心，若你所告為真，朕一定還你一個公道！”

“陛下圣明！”沈如筠拱手，深深施以一禮。

“若沈大人所告為假呢？”朱靜怡不合時宜地插嘴道。

聞言，朱崇禮面色驟變，伸手用力拽了下妹妹的衣袖。

朱靜怡扁扁嘴，委屈地垂下腦袋。

“若沈愛卿所告為假，那朕便讓沈愛卿同你道歉！”皇上幽幽道。

“父皇！”朱靜怡跺跺腳，嬌蠻道：“沈大人不分青紅皂白誣告兒臣，害得兒臣名聲掃地，憑什么只是道歉？”

言罷，她不顧太子的阻攔，沖著沈如筠翻了個白眼：“要兒臣說，今日發生之事乃沈大人與崔大小姐自導自演，否則怎崔大小姐一出事，沈大人便第一時間趕到，還引得群臣圍觀，話本都不敢寫出這般巧合的故事！”

“五公主的意思是，本官拿自己至交好友的閨譽來陷害你？”沈如筠側首迎上少女目光，聲音平靜無波，眸中卻暗含嘲諷譏誚。

朱靜怡被女子的眼神刺激到，還欲再說些什么，被太子死死拽住。

“沈大人，小崔大人出事，本宮也很痛心，過往你同我兄妹二人有些許齟齬，你會懷疑到本宮與靜怡身上，本宮能夠理解，本宮也愿傾力配合沈大人查清事實真相！”朱崇禮言罷，頓了頓，沖女子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敢問沈大人，小崔大人現在可還好？”

明明是關切滿滿的語氣，沈如筠卻從其中讀出了難掩的惡意。

她微微頷首，唇角勾起同樣溫和卻滿含惡意的笑容：“勞太子殿下掛心，水彤她已然痊愈。”

“痊愈了？”朱靜怡挑眉，眼中閃過一抹得意：“既然已經無恙，沈大人為何大半夜鬧這么大的陣仗？真要為小崔大人喊冤，也該崔大人來喊才是。”

“小崔大人因本官受難，本官自然該為她討回公道！”沈如筠淡淡言罷，沖皇上拱手道：“請陛下宣暗衛！”

“常德！”皇上沖常德公公使了個眼色，常德公公立即尖聲道：“進！”

很快，一群身著黑色勁裝的暗衛魚貫而入，讓原本寬敞的御書房變得擁擠。

“沈愛卿，去核對吧！”皇上擺擺手，聲音低沉而溫和。

沈如筠目光一寸寸掃過那一張張迥然不同的大眾臉，倏地定格在一處，慢慢朝著站在隊尾的男子行去。

見狀，朱靜怡翹了翹唇角，有些得意地沖兄長遞了個眼神，換來惡狠狠一瞪。

朱靜怡扁扁嘴，沒好氣地瞪了沈如筠一眼，眸中滿含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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