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的傳播速度，除了取決于其勁爆程度，還取決于上位者是否想讓其傳開。

這不，天方亮，五公主被貶為庶人的圣旨方下，五公主為情所困，受蕭小將軍蠱惑戕害朝廷命官的消息便在各方努力下傳得滿城風雨。

饒是皇后母家秦氏勢力再大，也無法將此事壓下。

這里面，除了皇上與沈、崔兩家的努力，想將太子拉下馬的幾位皇子的推波助瀾，還有許多世家暗中使勁。

沈如筠活了十八年，走上官途前一直與人為善，幫助過的世家小姐世家公子不知凡幾，而崔水彤為官以來每日兢兢業業為世家夫人小姐們看診，治好了令許多夫人困擾多年卻無人在意的婦科頑疾，很是得世家夫人們的感激。

如今，崔水彤被人做局陷害，那些受過她與沈如筠恩惠的世家，自然不吝幫著將事情鬧大，權當是還一份恩情。

沈如筠補眠醒來時，就聽得屋外傳來好友崔水彤詫異的呼聲：“左二公子，你瘋了吧？”

聞言，沈如筠心下生出幾分好奇，起身朝屋外行去。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崔水彤被忽如其來的聲響嚇了跳，下意識將嘴閉上。

“怎么了？”沈如筠歪靠在門框上，好笑地看著院中略顯鬼鬼祟祟的二人：“如今你們二人是過命的交情，倒有我聽不得的秘密了吧？”

“如筠！”崔水彤提著裙擺一路小跑到好友身邊，睜著雙亮晶晶的眸子，崇拜地看著對方：“我聽聞五公主被貶為庶民了，謝謝你為我討回公道！”

“這算什么討回公道？她不過是一顆隨時可以被放棄的棋子罷了！”沈如筠主動牽起好友的手，緩步朝著左云桉行去，面上沒有太多喜悅之情：“五公主的惡，是被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滋養放任出來的，能被縱容到今日，是因為她的一言一行符合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的利益！”

“這些年，五公主驕縱跋扈的名聲遠播，可她做的所有惡事，幾件有利于她自身？”

聞言，崔水彤撇撇嘴，哼哼唧唧道：“可她針對你我，也是順應了自己的本心，她如今境遇，不過是遭了報應罷，我怎瞧著你好似有些同情她。”

“我的確有些同情她，但誠如你所言，她有今日，是她的報應。”沈如筠說到這，抬手捏了捏好友面上軟肉，有些好笑道：“別裝了，轉移話題沒用！”

“如筠！”崔水彤鼓起腮幫子，不服氣地在五公主的問題上繼續掰扯：“你方才說，這不算討回公道，那怎樣才算？”

“自然是要太子殿下和蕭亦然好看！”沈如筠言罷，雙手揪住好友面上軟肉，扭頭看向坐在一旁看戲的左云桉：“你們方才背著我說什么呢？你若是不回答，我連你一起捏。”

聞言，左云桉舒展眉眼，配合地揚起腦袋，顯然很是期待。

見狀，沈如筠沒好氣地白了男子一眼，同時將好友漂亮的臉蛋揉搓變形。

“行行行，我說，我說！”崔水彤束手告饒，指著端坐在石凳上神色如常的左云桉道：“他說，讓我和他大哥成親，他則以安云的身份嫁你，你說他是不是瘋了？”

“小崔大人！”左云桉扶額，故作苦惱道：“你方才答應我，先保密的！”

“這不是給你保密了小半刻鐘嗎？”崔水彤小聲咕噥，理不直氣也壯：“再說了，就我和如筠的關系，我瞞著她，豈不是傷了她的心！”

“這有什么好瞞著我的？”沈如筠負手，眉目含笑地看向男子：“只是，左相那邊，你能搞得定？”

“我看過了，安云這個身份的八字，與你十分相配。”左云桉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迎上女子目光，一雙瀲滟的桃花眼笑彎起最漂亮的弧度：“沈大人，你若是愿意，咱們今日便重合八字？”

“可！”沈如筠點頭，給出肯定的答復。

“如筠！”崔水彤一把拽住好友的手，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道：“你還真同意啊？”

末了，不待好友做出回應她又道：“你就不覺得委屈了左二公子？”

“你覺得他委屈？”沈如筠同樣瞪大眼睛，詫異道：“你沒瞧出來嗎，他昨夜以身入局，為的就是這一刻！”

“你不會真以為，他是看在你我友情份上做出的讓步吧，他這么做，是為了他大哥，是為了他自己，為你好只是順帶的，同你商量也不過是在探你口風，他若是真想瞞著我，就不會坐在長風院內同你聊。”

“可……可是……”崔水彤扯了扯唇角，有些不確定道：“他也不知道你幾時醒啊！”

“他連我沈國公府布防上的那點漏洞都算得一清二楚，還能算不出我每日的休息時間？”沈如筠笑著反問道。

聞言，崔水彤看看好友，又看看男子，見對方面上含笑，并無半分否認的意思，登時皺起眉頭：“左云桉，你……”

“小崔大人，為了撮合你和我大哥，我昨日以身入局受的苦，可是真真切切的，和合散帶來的折磨多大，你比誰都清楚，如今我不過試探一下你的口風，你便生氣，委實令在下感到難過。”左云桉裝模作樣地捂著心口，可憐巴巴地望向心上人。

“你……我……”崔水彤唇瓣翕動，把到嘴邊的質疑又咽了回去。

“我有一事頗為好奇！”沈如筠一撩衣袍在男子身側坐下，主動伸手握住對方寬大的手掌：“你如何確定，水彤對你大哥有男女之情？”

“喜歡你的男子那般多，她對我最為友善，甚至在你未動心時出言撮合過，這何嘗不是一種愛屋及烏？”左云桉反握住女子的手，另一手支著腦袋，就這么笑吟吟地望著對方：“這樣隱忍克制的情感，我曾在兄長身上瞧見過，自然知曉小崔大人是何種心思！”

言罷，他沖表情不自然的崔水彤溫和地彎了彎唇角，頗為好奇道：“我只是有些不明白，你對我兄長動心既在如筠對我動心之前，你為何選擇撮合我與如筠，而不是向我兄長表明心意，小崔大人瞧著是個直率爽朗的性子，想來并不會懼怕表露自己的情感。”

聞言，沈如筠忍不住扭頭看向好友，期待著對方給出答復。

“我……我……”崔水彤唇瓣翕動，片刻后小聲道：“小左大人昨夜告訴我，他曾嘗試過與我搭話，可當時，我以為他是奔著如筠去的，便躲他躲得遠遠的！”

說到這，她拿眼角余光偷瞥了眼好友的臉色，見對方眉頭微皺，當下音量又低了幾分：“再加上，后來左二公子你對如筠動心后一直暗中給與如筠想要的幫助，小左大人每次都配合你，我還以為，小左大人所為除了顧念與你的兄弟情義，還存了幾分私心在。”

聞言，左云桉扶額，沈如筠更是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小左大人當時直奔你我所在而來，為何你會認為是他來找我的？”沈如筠歪頭，不明所以地看著好友。

“那是因為……因為……”崔水彤輕咬紅唇，小聲咕噥道：“你生得貌美，又有京城第一才女的美名，這些年，無論你站在何處，眾人的目光都在你身上，所以，我想當然地以為，他是被你所吸引。”

“你……”沈如筠磨了磨牙，有些無語道：“后來你便沒覺出不對嗎？”

“沒有！”崔水彤搖頭，認真回答道：“我怕自己生出不當有的妒忌心，壞了你我多年情意，是以一直有意避著小左大人，再加上，蕭亦然有了戰功后許多人背后議論你命好，我便想啊，你這般優秀的女子，蕭亦然又是靠著沈家起來的，如此都算作你命好，我若表現出對小左大人的心思，豈不是遭人笑話？”

“還有，當年吳桑上門提親，我爹高興得不行，直說他是良配，家中堂姐堂妹都說我高攀，吳桑娶我都算我高攀，我哪還敢肖想前途更為光明的小左大人？”

“現在呢？”沈如筠沉聲問道。

“啊？”崔水彤眨巴眨巴眼睛，眸中透出些許茫然。

“你現在可會覺得自己高攀了小左大人？”沈如筠復問道。

“我……”崔水彤抿抿唇，有些羞赧地紅了面頰：“人家當時年幼，心思自然要敏感了些，后來看多了山川湖海，看多了人世種種，如今又和你一般做了官，便覺得，小左大人也不是那般高不可攀，憑我的醫術，倘若我是男子，如今仕途未必遜色于他！”

“即便我是女子，仕途有所阻礙，我也能在醫術上做到頂尖，贏過所有大夫！”

聽到想要的回答，沈如筠舒展眉眼，由衷道：“你不遜于小左大人，更不遜于我……”

“不！”崔水彤原地蹦起，激動道：“你就是世間最好最強的，沒人能比得過你！”

“對！”左云桉朗聲附和。

“你們兩個……”沈如筠伸手拽住好友胳膊將人按坐回石凳上，有些哭笑不得道：“難怪你們兩個能相處得來，可別再這么吹捧我了，再吹下去我怕是要飄飄然忘乎所以。”

“不會的，你最清醒最理智了！”崔水彤抱著好友胳膊，撅起小嘴“吧唧”一口親在她面頰上。

見狀，左云桉眸色暗了暗，有些不服氣地抱住心上人另一邊胳膊，傾身親在她另一邊面頰上。

二人目光在半空中相接，竟是生出了幾分火藥味。

“打住！”沈如筠抬手擋住二人交匯的視線，強做嚴肅道：“今日清閑的時間用完了，該忙正事去了！”

“啊？”崔水彤瞬間瞪大眼睛，難以置信道：“今日不是休沐嗎？”

“乖，別做夢了，御醫是沒有休沐時間的！”沈如筠笑著摸了摸好友的腦袋，口吐之言宛若惡鬼低語。

“啊！”崔水彤慘叫一聲，可愛的面龐上瞬間添了許多風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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