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沐晟走的時候，云汐還在睡。
  沐瑾言在他爹走了以后爬到云汐床上睡回籠覺，倆人都比平時晚起了一個多小時。
  云汐睜開眼，看見身邊的小朋友，就知道他是一大早跑過來的，她親了親沐瑾言的小臉蛋，說道：“早啊，寶貝。”
  “早，娘親。”
  小朋友笑瞇瞇的，開心全寫在臉上。他也不想笑的，可是娘親叫他寶貝哎。
  兩個人笑鬧了一會，都徹底清醒了才起床。
  丫鬟婆子早就已經在門外等候了。聽見云汐叫人，才魚貫而入，服侍倆人洗漱梳頭。
  莊子上的清晨，空氣特別清新。遠處村莊有縷縷炊煙飄起，給這幅山水田園畫增添了生活氣息。
  長工們已經開始下地勞作了，這會算是農閑，大家趁早上去地里檢查一下莊稼的生長情況，再除除草，天熱起來之前，也就回來休息了。
  云汐剛洗漱完，云爹就過來了。
  “爹，早啊，吃了嗎？”
  “我早就吃過了，哪像你，睡到現在才起，不像話。”
  云爹假意斥責，邊說邊查看一下周圍丫鬟婆子的神色，發現大家沒有任何異樣表現，才略微放下心來。
  云汐翻了個白眼，說道：“爹，我一向都是這會才起的。再說了，起那么早干嗎？”
  要不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云爹恨不得敲她個腦瓜崩，聽聽，這說的都是什么話。以前這孩子也沒這么不著調啊。
  “早起事多了。昨天工匠們恨不得徹夜沒睡，把筒車做好了。一大早就想來干活，結果你沒起，都在等著呢。”
  說的云汐都有點內疚了，趕緊吃完飯，帶著沐瑾言出門了。
  “舞臺留給師傅們，請盡情發揮吧。”
  云汐走之前還皮了一把，聽的云爹直搖頭。
  云汐帶著沐瑾言坐上馬車，去另一個莊子上看棉花和紅薯，又是兩種小朋友沒見過的作物。
  紅薯秧已經長得很長，連成一片了。棉花也郁郁蔥蔥，偶爾還能看到已經開花的植株。
  棉花的花并不是白色的，甚至不是單一色彩，有淡粉色、淡黃色、淡紫色，看著就很神奇。
  云汐決定等月底或者下月初，帶著娃再來一趟，那時候才是棉花大面積開花的時期，這么一大片，一定是五顏六色美不勝收的。
  其實紅薯也會開花，紅薯的花很像喇叭花，很漂亮，但是并不常見。
  因為我們種植紅薯的地方通常光照時間比較長，超長光照抑制了紅薯的花激素，導致紅薯不會開花。
  即便偶有開花現象，農民也會將花朵直接摘下丟掉。因為紅薯不需要依靠開花后結出的種子來繁衍，反而還會吸取土地的營養，導致塊莖長得不好。
  云汐向沐瑾言介紹了這兩種作物，小朋友都很感興趣。“娘親，等到摘棉花的時候，我也想來看。還要挖紅薯。”
  “好的。那還要等一段時間。”
  倆人逛了一會就回到馬車上，慢慢往回走了。
  回去的路上，云汐撩開車窗的簾子，方便沐瑾言觀看沿途的景致。
  看著農人穿著樸素甚至寒酸的衣服彎腰在田野里勞作；看著村莊里的小朋友光著腳丫在地上跑來跑去，每個人都黑黑瘦瘦的，身邊沒有一個大人跟著；看著年輕的姑娘臉上帶著羨慕的表情偷偷地看著她們的馬車，手里還端著洗衣服的大盆；看著大樹下幾個老人坐在板凳上閑聊，每個人手里都忙著點活。
  這才是這個世界大部分人的真實生活。沐瑾言專心地看著外面。云汐相信，這些真實的人生或多或少，會在小家伙的心里留下一點點痕跡。
  回到小院的時候，水激風扇真正完工了。
  云汐享受著屋內的清涼，沐瑾言真正感興趣的卻是外面的筒車。
  他大為驚訝！為什么這個東西自己在動，而且能夠把水從低處運到高處去。
  小家伙甚至連熱都不怕了，一個人站在筒車前仔細地觀察著，一雙熠熠生輝的大眼睛，充滿了求知欲。就連云汐喊他進屋，他都不肯。
  好在為了減少水分蒸發，水池和筒車建在了樹蔭下，不用擔心把他曬壞了。
  云汐讓丫鬟在這里陪他，自己回屋弄了一杯梅子露，讓丫鬟端給他喝。
  昨天摘的梅子，加糖腌制一下，一層梅子一層糖，腌好了可以存一段時間。喝的時候盛一勺出來，用涼白開沖泡，喜歡涼的就加冰，不喜歡就喝常溫的。
  云汐自己是一定要加冰的，她給云爹和沐瑾言的都是常溫的。沐瑾言還在外面看筒車，喝著酸甜可口的梅子露也沒什么反應，注意力全在轉動的筒車上。
  云爹看著親閨女喝著加了冰的梅子露，冰塊撞擊玻璃杯，發出叮當脆響，溫差導致的水汽清晰可見，看著就覺得涼爽，突然就覺得自己手里的常溫款不香了，讓丫鬟給自己也加了冰。一口下去，透心涼！爽！
  他一臉怨念地看著云汐，就差把“不孝女”三個字寫在臉上了。
  云汐無語，說道：“有的人不適合喝太涼的，您悠著點吧，嘗嘗得了，萬一鬧肚子怎么辦。”

  云爹氣的頭頂冒煙：“你盼你爹點好。”
  云汐就樂。
  云震跟她說：“之前你給我送來的圖紙上，也有這個筒車，那個大，還沒做好呢。看到這個，我就知道，那個筒車一定能給我們省不少力氣。”
  云汐笑道：“爹，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您多找些工匠，沒事就琢磨唄，指不定能琢磨出什么來呢。我就是閑著沒事多看書，瞎琢磨出來的。”
  云震笑笑，說道：“那你接著多看書，爭取多琢磨出點東西來，你爹我現在就怕沒事干。”
  他知道云汐一定有機遇，只是可能有限制，不能對外說。想了想，他又說道：“汐汐啊，想這些東西費腦子吧？要是累了，就不要想了。”
  如果這些機遇需要付出代價，那就不要了，什么東西都沒有他女兒重要。
  云汐也笑了，說道：“我現在可聰明了，而且腦子越用越聰明，一點不費勁。”
  云震放下心來，說道：“那就好。你沒事就好。”
  云汐先畫了幾個簡單的小東西，讓木匠幫她打點小零件，又跟云爹要了一根弓弦。
  “你要弓弦干啥？”
  “哄孩子玩。”
  “那是能玩的嗎？小心別割傷手。”
  “知道了，爹，我又不是三歲，我會小心的。”
  “我說你了嗎？我說的是阿言。你割傷了沒事，別把人家孩子割傷了。”
  云汐：“……爹，您可真是我親爹。”
  “你別不當回事，你自己帶著孩子出來，更要小心。知道嗎？”
  “知道了知道了。”云汐假裝不耐煩，她明白云爹的顧慮，她這不是對自己有信心嘛。
  這會沒外人在，云爹梆梆給她兩個腦瓜崩。他早就想敲了，這熊孩子，一個人又帶著人家孩子出來了，真不讓人省心。
  云汐裝哭：“爹，我還是不是你的寶貝女兒了。”
  “你馬上就不是了，你趕緊給我生個外孫子，外孫女也好，然后他們就是我的寶貝了，你就靠邊站吧。”
  云汐：“……”還有沒有一點相依為命的父女情了？
  跟親爹逗了會悶子，云汐吩咐人準備午飯，又親自出去把沐瑾言拎了回來。
  “就那么好看那？”
  “好看。”沐瑾言的興奮勁兒還沒過去。
  “那等咱們回到家以后，讓你二叔帶你去工部轉轉，那兒有很多能工巧匠，他們會做很多東西。”
  “咱們的筒車是誰做的？”
  “是咱們莊子上的工匠做的。這是個小東西，比較簡單，咱們自己就能做。”
  “那我想去看他們做。”
  “等我問問你云爺爺工匠們在哪兒干活，他們要是還在做的話，下午的時候帶你去看。”
  “好哦！謝謝娘。”小家伙抱住云汐撒嬌。
  云汐笑著摸了摸他的腦袋。小朋友這么可愛，她怎么忍心拒絕呢。
  午飯的時候，云汐問她爹：“咱們的工匠房在哪兒啊？”
  “莊子另一邊，有一排房子，就在那兒。”云爹說道，“你逛的時候沒看見？”
  “看見了，但我不知道那是工匠房啊。他們下午還干活嗎？”
  “干啊。你要干嗎？”
  “阿言想去看看工匠們干活。我下午帶他去看看。”
  云爹悄悄瞪了她一眼，這孩子，剛才說的都白說了？
  “工匠房那兒比較悶熱，東西堆放的很雜亂，大家干活的時候乒乒乓乓的，很吵，而且，都是一群大老爺們，干活打著赤膊，你不能去。”云爹說道。
  他又扭頭跟沐瑾言說：“阿言，不是云爺爺不肯帶你去，實在是那兒不適合你去。一會云爺爺去跟工匠說，請他們幫忙做個小的筒車，你擺在桌子上就能玩。行不行？”
  沐瑾言看了看云汐，又想了一下，點點頭答應了。
  “好的。謝謝云爺爺。”
  云汐接著說道：“這樣也好。讓工匠把零件打出來就行，回頭我們自己組裝試試。裝不上再請工匠來指導一下。”
  沐瑾言聽到能自己動手就眼前一亮，云爹也點點頭，只要不去工匠房，怎么樣都好。那里的環境可不適合嬌少爺待著，萬一磕了碰了的，不好說。
  吃過午飯，云爹回到自己的小院，又派人去工匠房說了一聲。現在莊子上也添了不少婢仆，云爹也習慣了凡事不再親自動手，只是負責指揮。
  云爹身份的變化，大概就相當于從一個小地主變成一個世界五百強大企業的領導，這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工作體系，所需要的能力也大不一樣。
  其實很考驗人，尤其云爹沒有受過系統的學習和訓練，一切全靠他自己摸索著來。好在云爹肯學習肯上進，不怕苦不怕累，成長迅速。
  或許還得加上云爹人品爆炸，他新添的這些人，云汐都讓系統查過，都沒問題。
  這邊云汐也帶著沐瑾言午睡。小家伙精神還亢奮著，對即將到手的小筒車期待不已。
  云汐不得不給他潑了點冷水：“你要知道，越小的東西越精致，打磨起來越費時間。而且還不能太著急，一旦著急，就容易忙中出錯，萬一哪個零件的尺寸錯一點，筒車可能就運行的不通暢。”
  “所以，工匠師傅們做一個大筒車花一天的時間，做一個小的可能得花的時間更長，我猜可能得明天或者后天才能做好。”
  沐瑾言已經不是不懂事的小娃娃了，云汐這么一說，他也就明白了。“我知道的，娘親，我會耐心等的。”
  “乖。”云汐輕輕拍著他的后背，說道：“下午娘親先帶你玩點別的，現在先睡一會吧。”
  “嗯。”精神慢慢放松下來，沒過一會，兩個人都呼吸綿長，睡著了。
  筒車，是唐代發明的一種灌溉工具。
  棉花不是花，它其實是果實。這是棉花開的花。
  紅薯也是會開花的，而且有種子。紅薯花和種子都和牽牛花很像，它們同屬于旋花科番薯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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