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出八月，北地突然傳來一道八百里加急的折子，引得朝堂議論紛紛。北蠻自十五年前安王攻破王庭之后，再無再犯，這么突然撕毀盟約。起兵了公然與大梁作對。

        朝堂上，諸位大臣且還坐得住，安王麾下的鐵騎可不是吃素的。有這個戰神在，小小的北蠻，還不是手到擒來。只是天威難測，不知陛下是否還愿意再放安王回軍中。

        “咚”朝會的鐘聲敲響，大小官員瞬間止聲，按品級依次站成兩列，一個臺階一個臺階地走進大殿。雙手持笏站立，等梁帝坐上寶座后，鴻臚寺官員唱名，文武百官齊齊行拜禮，禮畢，昭示著朝會正式開始。

        果然，除了一些瑣碎之事，最重要的議題就是北蠻犯境。

        “小小蠻夷，不足掛齒”絕大部分人都選擇了主戰，只是一說到領軍的人選，分歧可就大了。大臣陸陸續續推舉了幾個，都不能令人滿意。尤其是幾個皇子的黨羽，更是爭的不可開交。倒是最適合的人選被大伙兒排除在外。沒有人敢提。最后只好草草散朝。

        下朝后，紫宸殿里。

        曹公公奉上一杯茶，隨伺在旁。梁帝突然問：“曹德茂，你說朕應不應該讓安王領兵呢？”

        在宮里呆了這么久，曹德茂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老奴只知道伺候陛下，哪懂得什么打仗的事。”看梁帝高深莫測的樣子緊接著道：“老奴想來，朝堂上的文武大臣，一個個都是有本事的，哪一個不能為陛下分憂呢，只看陛下青睞哪個了”

        “你個老滑頭啊，怎么偏偏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北蠻的事，沒這么簡單啊”梁帝瞇起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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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上的事離蘇請和還很遙遠。他正捧著書在庭院里曬太陽，忽然半夏扶著發環焦急地跑進來。當初被指配給蘇瑛的兩個丫頭，為了和商枝的名稱相對應，一個取名半夏，一個取名水玉。

        今日蘇清和沒有戴冠，一頭烏發松松散散地逶迤下來，落在榻席上，多了一絲慵懶。哪怕不是第一次見，半夏還是被主子的美沖擊到了。

        “著急忙慌的成什么樣子”商枝的斥責驚醒了她。

        看人嚇得都要哭了，蘇清和懶洋洋起身問：“發生什么事了”

        好不容易喘過來氣，半夏語破天驚“小少爺和笙少爺打起來了”

        “什么！”商枝瞪大了眼睛，十分生氣“我不是不讓你們帶少爺出院子嗎”主子在王府最要緊的就是要低調，等出了府就能自己做主了。現在和笙少爺起了沖突，如果得罪了世子妃，那可就有麻煩了。

        “不是，是笙少爺闖進來的的”半夏覺得十分冤枉。

        蘇清和只好安慰道：“好了，商枝，現在最要緊的就是解決好這件事，其他的之后再論”三人齊齊地趕去

        半夏言辭夸大了，現場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反而有點滑稽。只見一邊水玉和一個陌生的丫頭死死抱在一起，像兩只斗氣的小雞仔誰可奈何不了誰。

        另一邊蘇瑛呆呆地坐在地上，懷里抱著個陌生的小球，頭上兩個圓圓的包松垮垮地晃來晃去。一旁穿著月白色短襖，扎著抓髻的四歲小蘿卜頭死命拽著蘇瑛的手，姿勢神似拔蘿卜，妄圖把他從地上拉起來。

        要知道蘇瑛在他的投喂下早就已經是個標準的小胖墩了，連商枝都要雙手才能抱得了他，更被說這個小鬼了，拉得動才怪。

        蘇清和忍不住噗呲笑了起來。

        看到舅舅來了，蘇瑛一把收回手，沒做準備的小蘿卜頭一時沒收住力，一下子展示了什么叫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落地的時候都懵了，聽蘇清和笑得那么大聲，察覺丟臉的他癟著嘴大哭了起來。

        水玉和那個丫頭終于分開來，一人扶起一個崽子。蘇清和笑夠了，招來水玉問發生了什么。

        水玉說，當時她在陪瑛少爺捉蝴蝶，而笙少爺在外面玩球，突然球就滾進來了，被瑛少爺撿到，笙少爺讓他還球，蘇瑛第一次見到這個樣式的小球，一時好奇抱著不還。笙少爺一時氣急就推了他一把，沒想到蘇瑛一下子就被推倒在地。水玉著急著要跑過來，江文笙身邊的丫鬟映竹怕自家主子吃虧，不肯讓水玉過去，兩人就糾纏起來。

        根本沒用多大力氣，人就倒了，江文笙認為遇到碰瓷了的，非常生氣，一心想把人拉起來。后面的事就都看到了。

        找到了癥結，蘇清和先安慰了下蘇瑛，承諾也給他買一個這么亮的球，讓他把小球拿出來。然后拉著蘇瑛來給人道歉，自己蹲在小蘿卜頭面前，把球還給他。

        擦了擦眼淚，江文笙也覺得自己太丟臉了。小聲說：“我也有錯，不應該推你的”

        “沒關系，你的球，好看”蘇瑛毫不在意自己被推的事，眼睛直勾勾地看著那個球。

        小蘿卜頭第一次遇到跟他一般大的小孩，熱心地發出邀請：“要一起玩嗎”，映竹張嘴想要阻攔，一看笙少爺興奮的樣子又咽了下去。兩只眼就沒離開過他，生怕一時沒看住讓少爺受傷。

        兩個小孩轉臉就忘記了剛剛的矛盾，一個拋一個接，玩得不亦樂乎。

        見他們一時半會停不下來，蘇清和吩咐半夏前去世子妃那里回稟一下笙少爺在這里玩耍。免得世子妃擔心。

        走廊處，聽禾接到丫鬟的報告，說青溪堂來人。面上有些疑問，那狐貍精怎么突然來拜見世子妃了。秉了世子妃后，兩人召來半夏問話。

        世子妃沒想到笙兒竟誤打誤撞進了青溪堂。那里面的人藏起這多日，也是時候見面了。遂即帶上聽禾前往青溪堂。半夏跟在世子妃后面亦步亦趨，心中不免擔憂，這是不是要去問責的。公子和瑛少爺都是好人，她不希望他們吃苦頭。

        半夏積了一肚子的腹議，然而事情并沒有向她想象的那樣發展。

        見到世子妃親自前來，蘇清和驚訝了一瞬，很快朝她行了個士子禮。世子妃沒有對他不倫不類的禮節多加置喙，淡淡地回點了一下頭，說：“笙兒可是在這”

        想來也知道世子妃不可能單純只是來找江文笙的。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蘇清和也當作不知道她們的真實意圖，領著世子妃向里走。

        那哥倆拍球玩累了，正在里間吃著冰荔枝呢。小孩子腸胃弱，不宜多吃冰食，剛剛笙哥兒已經吞下去三顆，映竹攔著不讓他再吃了。江文笙眼巴巴地看著她，映竹不為所動，兩只手虛蓋在碗上，苦口婆心地對他講道理。

        正巧世子妃進來，笙兒知道徹底沒希望了。垂下頭，行禮念到：“笙兒見過母親”

        世子妃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環顧四周，地上多了許多軟墊，有角的地方也都包著厚厚的布條。一看就知道是為了避免小孩磕碰到。她還注意到桌子上放的那一盤蜀南特供的荔枝，世子并不愛吃這果子，覺得太過甜膩。往年都是直接分下去的，今年特意留了一份，原來根由在這。

        不著痕跡的收回視線。世子妃客套的問蘇清和有沒有什么需要添加的，還順便夸贊了蘇瑛幾句。面面俱到，不愧是宗婦。

        沒有多留，世子妃帶著笙少爺和蘇瑛依依惜別后就離開了。

        拐角處正巧看到江閆正往青溪堂來，這是怕我欺負你心尖人嗎，世子妃嗤笑一聲，不等江閆靠近，錯身離開。

        江閆沒注意到拐角有人，剛剛收到下人稟報說世子妃帶著人馬去了青溪堂，雖然知道以兩人的性子大體不會起沖突，但是想到清和又有些不放心，一會想他第一次遇到這種場面會不會招架不住，一會怕他受傷害。想來想去，還是放下手中的奏報就趕來了。

        沒想到他到的時候世子妃已經走了，觀察了下蘇清和的面色，并沒有勉強之色。

        像是不經意間提起：“剛剛有人來了？”

        他問的隨意，蘇清和也答得隨意“是世子妃，就是些小孩間打鬧，想來世子妃也是關心笙哥兒，就來看看”

        知道人沒受委屈，江閆也安心了。隨意一掃，問：“這么不見蘇瑛”平時這小崽子粘人的緊，每回看到他都跟防強盜一樣，貼著蘇清和不放。有時候他興致來了就逗他，故意在他面前對蘇清和又抱又摟，能把那小崽子氣半天。

        “剛剛玩累了，讓半夏抱他下去睡覺。”

        “你呀，就別老想著招他了”蘇清和給他一個無奈的眼神，把剝好的的荔枝堆在白瓷盤里，推給江閆。不知道江閆什么毛病，對著蘇瑛的時候有童趣，老是逗他玩，偏偏小孩還容易當真，一生氣，他是哄完大的哄小的，身心俱疲。也不知道他的自己兒子面前還是不是這個德性。

        “好玩嘛”江閆壞笑，一邊說一邊張口，示意蘇清和給他喂到嘴里來。修長的手指捻起白色的果肉。一顆接著一顆把荔枝塞到他嘴里。江閆吃也不好好吃，每次都非要把手指也一起吞進去才罷休。

        直到盤里的荔枝都空了，蘇清和的手指也滿是汁水的了，他扯過汗巾想擦干，被江閆攔住，把手拉到自己嘴邊細細吮吸，磨得手微微泛紅，既暖又軟。

        這樣胡鬧一番，江閆看離午膳的時間不遠了，干脆就直接呆在這，打算等用了飯后再去書房。遂湊到蘇清和身邊，抱著他一起看書曬太陽。才剛鬧完又來，蘇清和白了他兩眼，看他還安分，撲棱了下就隨他了。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背后的胸膛十分契合的接納著他的身體，聽著江閆講解詩經里每一篇的釋義，眼皮不住地往下耷拉，比任何時候都感到濃濃的困意。空地上，兩人的影子漸漸合攏，到最后縮成一個小墨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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