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黃昏
特蘭斯帝國南部海岸與龍脊山脈接壤處坐落著一個名叫萊特的偏遠小鎮。
小鎮不大,兩面臨海,僅有一道一米高的石墻將整個小鎮包圍起來,抵御森林內野獸的侵擾。
小鎮內房屋相鄰而建,只有一個老舊的酒館孤零零地坐落在西南側的懸崖上,與整個小鎮格格不入。
酒館內冷冷清清,斑駁的墻體早已沒了昔日的輝煌,房檐上掛著一張蜘蛛網隨風擺動,一只碩大的蜘蛛安靜的伏在蛛網上等待著獵物到來。
酒館門前的搖椅上一位老人靜靜地躺在上面,老人花白微卷的頭發似乎許久不曾梳理有些雜亂,渾濁無神的雙眼眺望著遠方波瀾的海面,透出疲態。
陽光躍出海面,暈染出層層紅霞,輕盈的海鳥翱翔在云層之間,如同天空的精靈。遠處簡陋的港口內,幾艘小船緩緩駛出,迎著朝陽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酒館前的青石地板上走來一個消瘦的青年,他步履躊躇,終是來到了酒館門前。
青年想要說些什么,但是看到老人疲憊的神情,卻只是張了張口沒有出聲。
老人收回目光,看向欲言又止的青年。
“梅克斯,你要離開了嗎?”
梅克斯點了點頭,低下了腦袋。
老人看著梅克斯躲閃的目光,微笑道:“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去吧,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勞倫斯會長……”
梅克斯抿了抿嘴,頭埋得更低了。
“對不起!”
“沒有什么對不起的,你還年輕,應該有一個精彩的人生。而我只是一個年邁的老家伙,早已習慣了守在這里。”老人勉強露出微笑。
梅克斯還想說些什么,但只是張了張嘴,沉默著轉身離開。
“在外面累了,記得回來看看我這個老家伙,這里永遠是你的家。”老人低聲道。
梅克斯離開的腳步停了下來,背對著老人點了點頭,徑直走向了街道的盡頭,消失在拐角處。
紅霞散去,火熱的陽光躍然海面之上,輕拂的海風帶來濕咸的清涼。
老人輕嘆一聲,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佝僂的身形似乎又低垂了幾分。
他抬頭看向門上刻著的黃昏公會四個字的牌匾沉默了許久,杵著拐杖走進了冷清的酒館內。
許久不曾打掃的桌椅已經蒙上了薄塵,老人找來一塊抹布,緩慢地擦拭著桌椅,腦海之中不免回憶起那一個個失望而去的臉龐。
“我又能守的了幾時?”
老人扶著桌子,環視四周,沒有人回應他。
這時,酒館門外探出一個稚嫩的臉龐,張著大大的眼睛在酒館內四處張望,當她看到老人后立馬高興的跑了過去。
“爺爺,爺爺!今天就你一個人么?”
女孩只有六七歲的樣子,個子不高,穿著一件碎花裙子,腦袋后面扎著一根長長的馬尾辮。
聽到女孩的聲音,老人原本悵然的臉上露出了少有的笑容。他將抹布放在桌子上,張開雙手抱住了撲來的女孩。
老人溺愛的道:“小艾蘭今天怎么到我這里來了?”
艾蘭眨了眨眼睛,嘟嘴道:“爸爸和媽媽前些天都出去了,彼得叔叔真的很無聊,都不陪我玩,所以……”
老人看著她扭扭捏捏的樣子,笑著道:“所以你就偷偷跑到我這里來了對吧,不過今天爺爺可沒空陪你玩了。待會兒爺爺還有事要出去一趟,可能要晚一點才會回來。”
老人憐愛的摸了摸艾蘭的頭,牽著她的手來到柜臺后,從架子上取下一個滿落滿灰塵的陶罐。
艾蘭兩眼放光地看著罐子,滿懷期待。
老人打開蓋子從陶罐里取出兩顆牛皮紙包裹著的糖果,遞給了艾蘭一顆,另一顆塞進了自己的嘴里。
艾蘭高興的將糖果塞進了嘴里嬉笑道:“還是爺爺疼我,彼得叔叔就不會給我糖果吃。”
老人又從陶罐里拿出三顆糖果然后放回架子上,牽著艾蘭的手在門外的搖椅上坐了下來。
“一天只能吃一顆,不然會像爺爺的牙齒一樣壞掉的。”老人說著露出自己稀疏的牙齒,將三顆糖果放到艾蘭的手里。
艾蘭乖巧的點了點頭:“知道了。”
“爺爺,梅克斯叔叔呢?怎么不見他過來?”
老人看著遠處蔚藍的海面道:“他出遠門了。”
“那他什么時候回來,他都好久沒給我講故事了。”艾蘭搖晃著腦袋,一雙小腳丫不住的晃蕩。
老人拍了拍艾蘭的腦袋嘆息道:“可能要很長時間吧。”
艾蘭看向老人,神情低落,抿著嘴道:“梅克斯叔叔也和其他人一樣離開這里了嗎?”
老人沒有回答,轉頭看向背后空蕩蕩的酒館,曾經的喧囂如今只剩下了冷清。
良久之后,老人站了起來:“走吧,我帶你去彼得那里。”
“嗯。”
艾蘭知道老人同樣很傷心,乖巧的牽著老人的手朝著小鎮內走去。
小鎮西街,一座鐵匠鋪內傳出叮叮當當的鍛鐵聲。一個身形健壯,皮膚黝黑的中年男子正在鍛造臺前忙碌。
老人牽著艾蘭來到了鐵匠鋪前,而中年男子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沒有注意到老人的到來。
“彼得!要是弗萊婭知道艾蘭在你這里走丟的話,你說會有什么后果。”老人手中的拐杖重重的杵地上。
鐵匠鋪內,彼得手中的鐵錘停了下來。他轉頭看向一旁的小書桌,身體不由得顫抖了一下。他急忙向四周看去,在看到老人身后的艾蘭后才舒了口氣。
彼得放下鐵錘,心有余悸地道:“會長,你就不要嚇我了。弗萊婭要是知道我沒有照看好小艾蘭,還不得把我給拆了。”
老人神情嚴肅地道:“那你還敢讓她一個人跑到我那里去!現在,我把她交到你手里,要是你再鼓搗這些破玩意兒,我現在就把你這個鐵匠鋪給拆了!”
艾蘭笑著從老人身后跳了出來,看著彼得一臉冤枉的表情,朝著他做了一個鬼臉,一蹦一跳的跑進了屋子里。
“別啊會長!我這不是在忙嘛!小鎮就這么大點兒,誰敢打艾蘭的主意。”
彼得笑著摸了摸腦袋,看著爐膛里燃燒的爐火:“而且鍛神殿半年后就要開殿了,我現在也沒什么追求。如今只是想有生之年能打造一柄能得到海倫大師認可的武器。”
老人瞥了一眼鍛造臺上的鐵肧,搖頭道:“今天就別鼓搗你那個破爛玩意兒了,這武器連我都看不上眼,那海倫會看上?好好給我陪著小艾蘭,不然有你好看。”
言罷,老人杵著拐杖朝著小鎮外走去。
彼得滿腔熱血被澆了個透心涼,無奈地看著鍛造臺上逐漸冷卻的鐵肧,低垂著腦袋走進了屋里。
他看著正在屋內偷笑的艾蘭,耷拉著臉地道:“我的小祖宗,你就饒了我吧!等我打造出一把滿意的武器,你要什么我都給你買行不行?”
艾蘭滿臉不信的搖了搖頭:“你打造的武器連爺爺都看不上,還想騙我!”
彼得老臉一黑,完全沒了繼續鍛造的動力。
離開了鐵匠鋪后,老人并沒有回到酒館,而是徑直朝著小鎮外走去。
走在街道上,忙碌的居民全都驚訝地看著這個年邁的老頭,他們已經有四五年沒有看到老人了,都以為老人已經死了。
眾人都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不屑。因為老人所在的黃昏公會是失敗者,而在特蘭斯帝國,失敗者是沒有榮譽可言的。
老人沒有理會眾人的目光,邁著緩慢的步子走出了小鎮的西街御獸墻,消失在了樹林之中。
行至無人處,老人看了看那橫亙在天地之間的山脊。他的步伐依然很慢,但是卻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殘影,他正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沿著逐漸攀升的地勢前行,如履平地。
半個時辰后,四周出現了裸露的黑巖,巍峨的山脊就在老人面前。
這便是妖精森林與外界的分界線:龍脊山脈。
黑色的山脊如同巨龍的脊背一般橫貫整個大陸,將整片妖精森林包裹在內。山外是人類的世界,而山內卻是魔獸的天堂。
老人腳下生風,踏空而行,在空中留下一道殘影,來到山脊一處缺口處的斷崖前停了下來。
斷崖后不遠處是一片湖泊如同一輪彎月橫陳在龍脊山脈下。
老人靜靜地立在斷崖之上,并沒有看向銀月湖,而是望向了妖精森林的深處,那里迷霧籠罩模糊不清,但是他卻看得出神。
良久之后,老人取出一壺酒朝著望去的方向灑下。
“我也老了啊,或許不久之后就會去陪你們了。”
酒壺中剩下了一口酒,老人嘆息道:“艾蘭德,你嗜酒如命,這最后一口酒就讓我代你喝了吧。”
山風吹拂,老人本就佝僂的身體似乎又壓低了一些。
收好酒壺,老人朝著山崖一躍而下,朝著那迷霧籠罩的方向飛去。山崖下的魔獸嗅到了老人的氣息,全都緊張的四散而去。
山崖下的區域丘陵遍布,地勢復雜,地面之上更是有著一條條百丈寬的溝壑縱橫交錯,如同被撕裂成碎片的破布一般。
老人踏空而行,在丘陵之中穿梭,順便查看了一下銀月湖四周的魔獸情況。
“望月崖附近的魔獸數量還算正常。”他收回了目光,轉身朝著銀月湖靠近。
然而就在他接近銀月湖的時候,北邊的森林之中傳出數聲魔獸的嘶嚎,大量的鳥類騰飛而起。老人略作停頓便趕了過去。
不多時,老人來到了一處山谷上方。
山谷之中六只獨角狼將一名少年圍在當中,露出尖銳的獠牙不斷的發出低沉的嘶吼。
少年身上已然多處受傷,尤其是右肩之上更是有著一道見骨的爪痕,不過少年身邊也躺著兩只獨角狼的尸體。
“該死的!難道我要憋屈的死在這個鬼地方了!”
少年不甘的怒吼,手中的長槍不自覺的緊了緊。
四周的獨角狼圍著少年不斷的變換著方位,鮮血的氣味刺激著它們的兇性,卻并沒有急著攻擊,而是在等待最佳的時機。
拼盡全力殺死兩頭獨角狼后,少年已然是檣櫓之末。傷口中不斷滲出的血液導致他的體力迅速消耗,就連拿槍的雙手都顫抖了起來。
而就在他的槍尖垂下地面得到一瞬間,六只獨角狼瞬間撲來。
少年身體微顫,長槍輪轉一槍挑落正面襲來的獨角狼,但其余五只獨角狼抓住空擋撲咬在了他的身上。
劇烈的疼痛,伴隨著獨角狼奮力的撕扯,少年感覺身體快要被撕裂,意識逐漸消失。
老人看著被五只獨角狼撕咬的少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手中的拐杖化作一道流光落入山谷,穿透了一只咬在少年左臂的獨角狼的腦袋。
剩余的四只獨角狼從拐杖之上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立即退了開去,它們仰頭看向山谷上方的老人,發出低沉的嘶吼,卻沒有再攻擊少年,頭也不回的朝著山谷外跑去。
老人看向西北方向的森林,眉頭微皺:“獨角狼一直生活在黑鬼淵附近不會輕易遷徙,怎么會出現在這里?看來那里出現了什么變故,得去查看一番。”
老人躍下山谷來到少年的身邊,檢查了一番,傷口雖多卻沒有傷及要害。
“真是個幸運的小子。”
老人的目光落在了少年手中的暗紅色長槍上,槍身工藝精湛,一片片鱗片層層覆蓋而上,槍頭如怒龍嘯空。隱隱還能從槍身之上散發的微弱氣息感知到它曾經的主人是何等的熟悉。
“許久不見了。”老人輕撫著槍身臉上露出一絲悵然。
言罷,老人將少年背在身后,在山谷的巖壁上輕揮拐杖,伴隨著巖石碎裂的聲音,一個三人寬十米縱深的山洞便形成了。
他將少年放了進去,簡單的包扎了一番,確保少年短時間內不會因為流血過多致死。隨后又在地上劃出數道痕跡,才離開了山洞朝著黑鬼淵的方向飛去。
離開銀月湖的范圍后,老人的神色愈發的凝重。在他的腳下,眾多的低階魔獸都在朝著銀月湖遷徙,似乎有著什么東西在驅趕著它們一般。
越是靠近黑鬼淵,低階魔獸越發的狂躁。
老人凝重的目光落在了妖精森林的更深處,那個他守望了半輩子的地方。
一個時辰后,老人停足于一株百丈高的巨木之上,而在他的前方百米便是黑鬼淵。
兩道突兀的黑色山峰驟然豎起,如同兩只鬼手將奔流其中的冥河捧在當中。
冥河之上寧靜沒有波瀾,四周的森林也安靜地出奇,就連飛鳥的啼鳴都沒有,空氣中彌漫著厚重的血腥味,透出一股詭異煞氣。
老人閉上雙目,強大的精神力如同潮水一般涌入黑鬼淵。
一雙雙血紅的目光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那詭異的赤紅對老人而言是那樣的熟悉又令人生厭。
在看到黑鬼淵內魔獸的狀況后,老人知道了低階魔獸瘋狂逃離的原因。
眼前這群魔獸必然是受到了百年前那處戰場內遺存的力量侵蝕導致的。
這些魔獸的基本意識已經被粉碎,只保留了嗜血的兇性。因此它們才會瘋狂的攻擊其他魔獸,導致附近區域內低階魔獸的異常遷徙。
老人驀然睜開雙眼,目光冰冷地看著黑鬼淵的深處,沉聲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他并沒有貿然出手,這些異變的魔獸已然結成群體,其中必然有著控制整個獸群的王。若是他貿然出手,這些魔獸定然會在那王的命令下四散逃離,屆時將會引起更大的災難。
就算他能瞬間擊殺那獸王,整個獸群在失去王的瞬間便會,而想要將這群魔獸一網打盡幾乎不可能。
老人嘆了口氣自語道:“還是先回去吧,那小子體內狼毒如果不及時清理,恐怕會留下隱患。”
言罷,老人不再停留,踏空而行,消失在了蒼郁的樹冠之上。
回到放置少年的山洞,勞倫斯看到了一頭三階蒼鷹的尸體,他留在山洞外的痕跡也少了一道。
山洞內,少年躺在地上看著這個佝僂的快直不起腰的老人有些意外,他在老人身上并沒有察覺到很強的力量。
但是不久前那一道凌厲的劍芒,瞬間將一只三階魔獸直接斬殺,這等實力他根本無法想象。
“醒了?”
老人有些詫異的看著眼前的少年,沒想到他受了這么重的傷還能蘇醒過來。
“嗯。”
老人撿起地上的長槍握在手中,輕輕揮舞槍身微微震動,發出陣陣龍吟。
“這槍是你的?”
少年遲疑了一下:“是!”
“是一桿好槍!可惜你卻不是一個好的主人。”
老人似笑非笑的看了少年一眼,一把將其拉了起來背在背上,也不管少年疼的五官都絞在了一起。
走到山洞前,老人停了下來,側頭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疼的渾身顫抖,當即對這個有著救命之恩的老人沒了好感,有些憤怒的道:“隆·薩摩西!”
“薩摩西……”
老人兀自低語,并沒有理會少年的情緒,輕身一躍,跳上了山谷上方,朝著望月崖走去。
……
回到萊特小鎮已然是傍晚時分,老人并沒有回酒館,而是去了彼得的鐵匠鋪。他背上的少年卻早已疼的昏死了過去。
此時的彼得正垂頭喪氣地坐在小屋門前的石階上,目不轉睛的看著一旁玩耍的艾蘭。
突然一道身影出現在他面前,面色和藹的看著他:“發什么呆,快點把這個小子帶進去,記得給他處理下傷口。”
彼得打量了一番老人背后的少年一臉嫌棄地道:“會長!你這是哪里撿的垃圾?”
老人看著死氣沉沉地彼得,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將背上的隆扔在地上,手中的拐杖猛地在彼得的腦門兒上敲了一下。
“哎喲!會長你怎么還動起手了。”彼得摸了摸有些發紅的額頭道。
“哼,還不將人帶進去!”
這時一旁的艾蘭跑了過來,撲到老人懷里笑嘻嘻地道:“爺爺,這位小哥哥怎么了?”
老人摸了摸艾蘭的腦袋,笑著道:“沒事,只是被一群野狗咬了幾口而已。”
彼得把地上的隆扶了起來,當看到隆后肩的傷口后嘟囔道:“這分明是獨角狼的爪痕,野狗……會長你真會騙小孩兒。”
“就你話多!趕緊做事,給這小子好好檢查一下,可不要留下什么暗傷。你要是做得好,這東西可以借你參考一下,或許你的鍛造技術會有極大的提升。”勞倫斯將長槍扔給彼得。
彼得接過長槍,頓時眼中冒光,哈喇子差點流了一地。一雙粗大的手不斷的摩挲著槍柄,如同在把玩絕世珍寶一般。
“好了,你趕緊給這小子處理傷口,我還有點兒事情需要處理一下,等會兒過來。”老人說完便轉身離去。
穿過三條街,老人來到了一處三層建筑前,木質的大門上方鐫刻著幽影二字,這便是萊特小鎮唯一的一個擁有帝國榮耀的傭兵公會。
老人走進了閣樓,頓時推杯換盞的傭兵們安靜了下來,詫異的看著門前的老人。
突然,二層傳來一道譏諷聲音:“喲,這不是黃昏的老會長么?怎么有空到我們幽影來做客了?”
一名二十多歲的男子扶著欄桿輕蔑地看了一眼老人,眼中滿是不屑。
老人沒有理會青年的無禮,聲音平靜地道:“讓你們會長出來,有一件事需要和他商議。”
“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們會長今天不在,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說吧。”那青年男子譏諷道。
老人瞥了一眼那人,沉聲道:“既然你們會長不在,那告訴你們也無妨!銀月湖即將迎來一波新的獸潮,希望你們幽影能早做應對,肩負起帝國賦予你們的責任。
不過我勸你們還是盡早告知羅斯特,黑鬼淵內有些東西不是你們幽影能應付地了的,若是他想通了就來找我。”
低沉的而蒼老的聲音在建筑內回響,幽影公會所有人都吃驚的盯著老人,很多人并不相信老人的話。
老人沒有理會所有人的目光,徑直離開了。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雖然不太相信老人的話,但是這個老頭既然特意過來,那么這個消息的真偽就有待考究了。
這時,幽影的會長薩維·羅斯特走了出來。
這是一個四十出頭的男子,身型有些單薄,臉頰消瘦,有著一雙深沉的眼睛。不過那八字胡須和頭頂寥寥的發絲打破了他完美的形象。
但是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嘲笑他,不僅是因為他是幽影的會長。更是因為他身上穿著的是由魔法師公會配發的法師長袍,而其胸前的銀質徽章上有著六道柳葉紋,正是高級魔法師的標志。
羅斯特瞇著眼睛看著入口處若有所思,片刻后對身旁的一名青年吩咐道:“古加德,你帶幾個人去黑鬼淵轉轉,若是有什么異樣先回來稟報。”
“是!”
古加德在幽影實力排行第八,是一個五級武者。他在傭兵間挑選了三人后便離開了。
“距離上一次獸潮不過三年,短短三年的時間不可能形成新的獸潮,這個老家伙究竟什么意思。現在也只能等古加德幾人查探歸來后再做打算。”羅斯特的目光越發的陰沉。
離開幽影后,老人心中輕嘆,這幽影公會顯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不久之后這座小鎮定然會成為一片廢墟。
“唉……”
老人長嘆了一口氣,便朝著彼得的鐵匠鋪走去。
彼得小屋內,唯一的一張木床上,隆被裹成了一個木乃伊,渾身上下纏滿了紗布,只有一雙烏黑明亮的眼睛露在外面。
醒來的他看著這個陌生的小屋,確定自己已經離開了妖精森林。
然而當他想要動動身體時,劇烈的疼痛使得他冷汗直冒,而且他的雙肩和腿上都固定上了木夾子,完全失去了行動能力。
“嘿嘿,彼得叔叔,小哥哥醒了!”艾蘭趴在床頭看著隆露出了笑容。
這時,彼得從屋外走了進來,手里端著一碗藥水,眼神不善的看著隆,然后一把捏住隆的嘴巴,直接將藥水灌了下去。
隆眼睛滲出淚水,就像是受傷的小媳婦,待得將藥水喝完后才猛烈的咳嗽起來,頓時牽動全身傷口劇烈的疼痛傳來。
他忍不住渾身顫抖,想要怒罵兩句。但是體內稀薄的斗氣迅速奔涌起來,在經脈內橫沖直撞,全身骨骼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一陣劇痛瞬間涌入腦袋,隆已經脫口而出的怒罵變成了嘶啞的吼聲。
彼得看著空空如也的鐵碗,滿意地道:“不錯不錯,照這個劑量估計明天就能下床了。”
一旁的艾蘭張大了嘴巴,看著彼得手中的碗驚呼道:“這不是阿黃的碗嗎?彼得叔叔你怎么能用阿黃的碗給小哥哥盛藥!”
彼得嘿嘿一笑:“我家也沒有其他盛藥的東西了。”
“可是……阿黃最不喜歡藥的味道,它會生氣的!”艾蘭癟著嘴道。
躺在床上的隆經歷了如潮水般的疼痛后,雙眼通紅,渾身上下的紗布上滿是星星點點的黑色血跡,尤其是那幾處被獨角狼咬傷抓傷的地方,更是滲出一大片漆黑的血跡。
此時的他渾身乏力,但依然聽到了兩人的對話,頓時腹中一股邪火怒沖而上,一口黑血猛然噴出,又昏死了過去。
彼得將碗放在一旁,笑著暗道:“這下總算是完成了會長的任務,小艾蘭,我們出去吧,讓這個小家伙好好休息。”
艾蘭癟著嘴,又看了看桌子上的鐵碗:“阿黃的碗……”
“……”
彼得摸了摸腦袋,實在想不出什么話來安慰艾蘭,便牽著她的手走出了小屋。
這時一只半人高,毛色淺黃的狗跑了過來,圍著艾蘭蹦蹦跳跳。
然而當它看著屋內那只鐵碗后,頓時齜牙咧嘴,發出兇狠的聲音,然后一口咬在了彼得的左小腿上。
“死狗!松開!松開!”
彼得疼的大叫起來,又不敢強行拉開阿黃。
艾蘭見狀,摸著阿黃的腦袋,安慰道:“阿黃,你就饒了彼得叔叔這次吧,我一會幫你把碗洗干凈。”
阿黃低沉的聲音更加的憤怒,咬著彼得的力量又大了些,疼的彼得眼淚都快出來了。
“彼得小子,又做了什么壞事了?”老人的聲音傳來。
彼得耷拉著腦袋:“會長……”
老人緩步走到必得的身前,用拐杖輕輕地敲了敲阿黃的腦袋。
“好了,待會兒讓彼得帶你去吃烤全羊,就當是賠禮吧。”
“汪!汪!汪!”
阿黃松了口,朝著彼得吠了一陣,才將頭轉向一旁。
彼得看著小腿上烏青的兩排牙印,內心腹誹:死狗,就知道敲詐我!
“會長,我……”彼得一臉的沮喪。
“好了,那小子怎么樣了?”老人打斷了彼得的訴苦問道。
“還不錯,體內的狼毒都排出來了,估計明天就能下床了。不過他失血過多,沒個十天半個月的怕是沒辦法恢復過來的。而且會長,像他這樣,這段時間得吃我多少錢啊!”說著彼得的臉色又苦惱了起來。
“那就讓這小子打欠條,若是他還不上,這桿槍就是你的了。”
“嗯?嗯!”
彼得臉上的苦惱一掃而空,雙眼發光的看著屋內的長槍。
“這小子,你就放心交給我了。不過會長,你為什么救這個小子?”
勞倫斯笑了笑,沒有回答,只是看向了遠方的天空,火紅的晚霞即將燃盡,黑夜即將來臨。
“命運這東西是很奇特的,彼得,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話嗎?”
彼得看著勞倫斯那蒼老的面龐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腦袋。
“黃昏代表著光明的最后一絲余暉,黃昏之后便是漫長的黑夜,而我已經在黑夜里走了許久,早已深陷其中,雙眼之中盡是黑暗。
曾經我答應他們守住了最后一絲希望,但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我已經快看不到光明,我已經忘記了自己要守護的是什么,所以這些年我固執的留在這個小地方守望著那里。”
勞倫斯看向床上的隆,又看了看身旁的小艾蘭長舒了一口氣道:“但是他們不一樣,他們還沒有身陷黑暗,我會守著他們渡過黑暗直視光明。”
“彼得,我想重建黃昏了……”
勞倫斯那雙早已失去光澤的眼睛,此時逐漸明亮起來。
“會長……”
彼得心有所觸,眼角有著淚珠滑落,這樣一個五大三粗的男子竟然因為勞倫斯的一句話而落淚。
早年的黃昏公會幾乎都是勞倫斯的學生曜在管理,勞倫斯一直對公會內的事情毫不關心。
雖然勞倫斯對公會里的人都很不錯,很多修煉上的問題,勞倫斯都能指點一二,但是勞倫斯沒有欲望,偌大一個黃昏公會就這么偏居一隅。不過在曜的帶領下,黃昏公會也曾在大陸上小有名氣。
但十五年前曜的離開,使得黃昏經歷了一場分崩離析,勞倫斯并沒有出面阻止。當時彼得曾出面勸說眾人,但是那些決定走的人都婉言拒絕了。
他們并不是不喜歡黃昏,不喜歡會長,只是他們這些人想要追尋更高的地方,但是勞倫斯并沒有帶領黃昏走向頂峰的欲望。
經歷公會分離后,留下來的人大多實力不濟,但好歹還有不少成員。而在兩年前的一次中型獸潮后,全員受損的黃昏接受了幽影的挑戰,丟掉了帝國認證公會的榮譽。
這一次所有的人都受到了打擊,人們不免追憶曾經強大的黃昏。
那個時候,他們何曾受過如此的屈辱。而隨后幽影對黃昏的成員進行了一些非常手段的打壓,使得搖搖欲墜的黃昏終于人去樓空。
夕陽下,一老一壯兩個男人立在鐵匠鋪前。
彼得老淚縱橫,眼角有意無意的瞟向勞倫斯,他始終有些懷疑勞倫斯是不是得了老年癡呆才會說出這樣的話。
“好了,別看了,你這個小家伙的心思我還不知道?”
勞倫斯瞪了彼得一眼便杵著拐杖朝著酒館的方向走去。
彼得摸了摸腦袋,心里非常高興,決定等會兒去弄一壺酒來好好的喝上一番。不過當他看到屋里躺在他的木床上的隆時,高興勁兒一下就沒了。
“小艾蘭,今天我去你家住一晚怎么樣?”
彼得轉頭看向一旁和阿黃玩耍的艾蘭笑瞇瞇的道。
艾蘭摸著阿黃的腦袋,點頭道:“好啊,不過小哥哥怎么辦?”
“這小子起碼得睡到明天中午去了,而且不是有阿黃么?”
彼得一臉不爽地看了看隆,隨后低頭看著阿黃道:“臭狗,今晚守著這小子,明天帶你吃烤全羊。”
阿黃盯著他看了許久,終于是抵擋不住食物的誘惑,才緩緩地點了點頭,走到門前的石階上趴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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