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能屈能伸
“徐-鳳-年!
摸著手中的一片葉子,她輕聲念出了這個聽過許多次的名字。綠色的葉片上有著淺淺的痕跡,寫著“北椋徐鳳年”,手下一用力,葉片便化為湮粉飄散在地。
葉遂面色如常地拿起桌上剩下的葉片,放入自己的藥囊,就好像她下山一趟就是為了買些海瓊香葉。
消息是沒辦法傳上龍虎山的,所以她專門下山一趟。
不久前她知道趙楷去了青州后,就讓人順便查查還有誰會到青州。沒想到還真是等來了個大人物,北椋世子徐鳳年,學宮徐姐姐的弟弟,山上徐龍象的哥哥。
再結合之前她對趙楷目的的猜想,看來他的目標,或者說韓貂寺和離陽皇室的目標就是徐鳳年了。
她混跡江湖這些年,也是有些自己的謀劃的。畢竟自從當年師門覆滅她死里逃生,為了復仇暗中布局謀劃,經營勢力,這些對她來說不是什么大問題,反倒是沒有消息網才會讓她很沒有安全感。
這里的世家要么是背靠離陽朝廷,要么是依靠武學大能,將修為和聲望看的極重,倒是很少在意財帛之物。她卻是先斂財,酒樓賭坊客棧甚至青樓都有涉獵,悄無聲息地養起了一個龐大的消息網,畢竟總有人會為了金錢出賣些不太重要的消息。而看似不重要的消息,看似不起眼的人,聯結到一起就是巨大的能量。
就像一片葉子上的葉脈,看得見的只有中間粗粗的主脈,實際上卻是遍布整個葉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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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虎山上,趙希摶總算看見了孤身一人的徐龍象。
“徒兒啊,那丫頭呢?”還沒等徐龍象回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緊張地問到:“嘶,她不會是上山去了吧?”
見徐龍象搖了搖頭,他暗暗松了口氣。
“那,她去哪兒了?”
“葉姐姐下山了!
看著自家徒兒說了兩句話,就繼續幫葉遂曬藥,他頗有些心痛地搖搖頭。
也不知道葉遂那丫頭怎么做到的,這才來了幾天,就哄的徐龍象跟她待得時間比跟他這個師傅都長。
顯然,這位天師還不清楚徐渭熊在徐家的地位,更沒有意識到葉遂她高超的哄人的本領。
在徐龍象眼里,她是二姐唯一提過的好友,單憑這一點,他就能待她親近些。
而現在,葉遂發掘了新話題——
北椋世子徐鳳年,只要提到這個哥哥,徐龍象都會話多一些。
在這個“哥控”嘴里聽到的徐鳳年,簡直是個完美的人,她有些無趣地搗著手里的藥杵。
這徐鳳年在江湖上的名聲可不怎么好,素有紈绔之稱,聽說是個風流浪蕩無能之輩。不過,以離陽皇室對北椋的忌憚,他要是文武雙全,反而更加危險。
細想了一下,她覺得從徐家姐弟倆嘴里聽說的徐鳳年,和江湖朝堂傳聞的徐鳳年,差距太大了。
不過,到底是智勇雙全的世家子還是浪蕩無能的紈绔輩,很快她就能知道了。
山楂逐漸紅了的時候,葉遂細心看護的那幾株藥也可以采了。
這段時日,趙希摶和道觀里的龍虎山弟子都已經習慣了兩個人在山林間到處亂竄的身影了,不過一個是抬頭看著山楂樹,一個是低頭盯著她的藥。
眼見著葉遂沒有要上山去天師府的意思,趙希摶已經是放下心來,隨她拐帶著徐龍象到處跑了。
反正那萬載龍牙百合在天師府,她左右鬧騰不到掌門面前去就行。
山腰處的深澗旁。
葉遂將手中的夏天無抖了抖,又放在鼻下嗅了嗅,確定藥性已經達到了她要的程度,然后放進了藥箱。
已然到來秋日,這藥熟了,山楂也該熟了。
她背起藥箱站起身,四下看了看,就確定了一個方向。沿著山路走了一會,她就遠遠看到了站在山楂樹下的徐龍象。
不過,他身邊還有兩個身影,其中一個她再熟悉不過了。
趙楷得了大師父的指點,帶著金甲來龍虎山找趙黃巢。沒想到只是隨意問個路,都能遇上徐鳳年的弟弟。
“這么巧,知道你在龍虎,沒想到剛來就遇上了。這大概就是命吧!彼Z氣漸輕,轉頭示意金甲。
“你想打架?”
“都說徐家次子心澄如鏡,果然名不虛傳!
二人對話全部落入葉遂耳中,她垂眸想了想,覺得趙楷不會真的對徐龍象起殺心。
畢竟這是龍虎山,風險太大,而且徐家次子不比徐鳳年,未必能達到他想要的效果,收益抵不過風險。
她剛邁出一步,就看見趙希摶從山下上來了,于是默默收回那只腳,暫時不打算現身。
“閣下,想對我徒弟做什么呀!”
趙楷的眼神落在這位護徒心切的天師身上,“龍虎天師趙希摶?”
“你又是誰。俊
他微微低頭,“一場誤會,在下來龍虎山也是為了尋人。打擾天師,就此別過!
見他轉身要走,趙希摶怎么會輕易放過一個可能對他寶貝徒弟不軌的人。
“哎?我讓你走了嗎?”
“老道士,咱們打他嗎?”徐龍象才不管那許多,已經擺開了架勢。
趙楷回身伸手,在這位天師的注視下顯露出了大師父給他的另一樣東西——韓貂寺的招牌武器,三千紅絲,如同有生命般在他腕間飄動。
遠遠注視著的阿遂皺了皺眉,面上有嫌惡之色。
趙希摶肯定也能認出來,“三千紅絲?韓貂寺是你什么人?”
“晚輩也是奉命來尋人,還請天師通融!
“你剛才想動手?”堂堂龍虎天師也不至于被一個權宦嚇退。
“誤會而已。”
“給我徒弟認個錯。”
趙楷毫不猶豫俯身,“在下一時糊涂,還親小王爺息怒!
徐龍象放下手,還有些茫然,“不打了嗎?”
趙希摶微微點了點頭,可并不打算這么輕易放過他,“這是我衣缽傳人,你彎個腰就夠了嗎?”
“撲通”一聲,披著玄色斗篷的清俊男子就跪了地。
剛才還因為趙楷折腰認錯的速度而噙了笑意的人,此刻一怔,睜大了眼。她臉上笑意慢慢褪去,心中萬般復雜,腳步卻已經邁過。
“還請小王爺息怒。”
趙希摶面對眼前說跪就跪的人,也愣了一下。徐龍象已經開始繼續在樹上找紅透的山楂了,“不打就算了!
趙楷一揮手,旁邊金甲也安靜地跪在他旁邊。見趙希摶還不發話,他有些不確定道:“要不,我磕一個?”
趙希摶一噎,有些稀奇地看著他,“你叫什么名字?”
“無名后輩,不足掛齒!
他那句放人的話還沒說出來,就被一個清亮女聲打斷了。
“老道士,你的寶貝徒弟可是天生金剛境,在這龍虎山上,誰那么不長眼,得罪他呀?”
見著黑衣紅裙的姑娘從山上走下來,他一下轉移了思緒,“你上天師府了?”
“嘖,沒有。”葉遂走過去的時候微微側頭,同趙楷的視線對上。
“放心吧,我不打你那兒的萬載龍牙百合的主意!庇植皇菦]有其他的法子。
后半句她沒說出來,
而還跪在地上的趙楷也把嘴邊那句“你怎么在這?”咽了回去。
松下一口氣的天師瞥了眼還跪著的人,隨意地擺擺手,放他上山了。葉遂盯著他的背影,眼底晦暗。
“能屈能伸啊,新一輩又要出人才了。”
“老道士別怕,他要是敢欺負你,我幫你打他!
“什么老道士老道士,你得叫我師父!
“老道士師父!
“嗯?嘖,哎呀…”
她對身旁這對師徒,上演了無數遍的對話置若罔聞,而是對那句“能屈能伸”有些在意。
當年還年幼的趙楷,面對欺負他們孤兒寡母的混混,面對那些欺他瘦小的頑童,別說下跪,就連低頭都不曾有。
這十年來,他面對的,想必是遠勝于當年的危險境地。而韓貂寺能將他養成這樣“能屈能伸”的性子,也是不容易,他真的很依賴這個大師父。
“葉姐姐,這些山楂熟了,可以給我哥做山楂酒!
被徐龍象的聲音喚回神,她抬頭看看山楂樹,點了點頭。他這天生神力,打落這些山楂可是方便極了。
她揀了些長得好的山楂,轉頭看見了趙希摶有些肉疼的表情。
“老道士,你又不吃山楂,為何總是寶貝你這些果樹?”
“哎喲,我堂堂龍虎山,長一山光禿禿的樹算怎么回事。再說了,我那是心疼樹嗎,你讓我的親傳弟子用一身神力做這事,你這是暴殄天物啊這是,我是心疼我徒弟!”
“好好好,那你來給你徒弟拿果子吧。”她將一捧山楂堆進趙希摶懷里,拍了拍手,“我上山了!
他捧著山楂愣了愣,突然反應過來,“你不是說你不打萬載龍牙百合的注意了嗎?!”
見著葉遂順著趙楷離開的路,上山而行,再看看還在專注于山楂的徒兒,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沒有追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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