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武帝城
武帝城,自謙“天下第二”的王仙芝坐鎮(zhèn)的地方。
可這位武帝城頭贏了一甲子的人,是天下武者大多默認(rèn)的天下第一。
葉遂一身蓮葉紋暗繡紅襦裙,手拿折扇,駐足在了武帝城外。
這武帝城已經(jīng)聚了不少江湖人士,李淳罡與王仙芝一戰(zhàn),多少人都想見識見識。
而北椋世子欲取劍九黃的劍匣一事,也吸引了不少人,畢竟武帝城不是隨便可登臨的,王仙芝打敗的十二武奴自愿鎮(zhèn)守武帝城,不可能隨便讓人破了規(guī)矩。就算是北椋世子,也只有打敗了他們,才能登上城頭。
她仰頭,望著這城墻上留下的密密麻麻的敗者刀劍,一時間有些震撼。
她也是死過一次的人物了,見過大世面,面對這浩然的劍道劍意,不免想到前世的宗門劍府,也是如此壯觀,給當(dāng)年初習(xí)劍術(shù)的她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彼時,她手中的劍,還未曾染過血。
收回視線,她沒有進(jìn)城,反而走在城墻下,倚著墻根兒休息起來。
當(dāng)她走近城墻時,就有許多武者注意到了她,但見她不進(jìn)城,也沒有其他動作,也就是多看兩眼,沒有在意。
扇子半開,遮了半張臉,漏出來的一雙靈動杏眼掃過來來往往的武者,最后停在同她一樣駐足城外的一布衣男子側(cè)影。
那人鬢發(fā)含霜,手抱一支桃花,身邊一頭黑驢,怡然自得地停在武帝城外,似乎這里并不是什么有名的地方,只是普通鄉(xiāng)野間一般。
在那人側(cè)首看來之前,她已經(jīng)垂下了眼,移開了視線。
桃花劍神鄧太阿,此等負(fù)有威名,又有著標(biāo)志性特征的人物還是很好認(rèn)的。
她沒有等多久,就聽到嘹亮而充滿少年意氣,和幾分江湖豪氣的聲音——
“王仙芝!敢問,何為九天之云下垂,何為四海之水皆立?!王仙芝,小爺我不在乎你的規(guī)矩,今日我來,就一定要取回劍匣!你要敢攔,小爺我早晚把你揍成地瓜!”
城中的趙楷轉(zhuǎn)頭向袁庭山:“是說揍成地瓜嗎?”
“應(yīng)該是。”
“罵得好,有膽識!過癮!”
“你說什么?”,袁庭山覺得自己不是很能理解這位的腦回路。
城外葉遂也笑出了聲,引來鄧太阿側(cè)目而視。
不同以往溫婉的笑容,此刻她笑的有些邪氣,身上張揚的紅裙相得益彰。
她很欣賞徐鳳年,有豪氣,有意氣,有膽識,有謀略,最主要的是,有底氣。這底氣,既來自于他自身從小到大養(yǎng)成的實力,也來自于北椋給他帶來的助力,比如李淳罡,比如北椋軍,不愧是北椋世子啊。
徐家人,沒一個簡單的。
城內(nèi)外的武者都被這喊話驚住,不自覺開始屏息。沒有讓他們等待很久,一道凌然勝仙的身影從上空飄過,立于武帝城頭。
“我要到了,誰愿一戰(zhàn)。”
渾厚的聲音穿透全城,天下第二王仙芝,在城頭應(yīng)戰(zhàn)。
葉遂收斂了一身的氣息,連呼吸都輕悠綿長起來,面色帶了三分凝重。
她的蟬翼雖然安靜地束在腰間,可她也能感受到劍意的躁動,連身旁鄧太阿的劍匣都在驢背上顫動,而全城的劍已然飛起,懸于半空。
劍神李淳罡出手了。
“王仙芝,李淳罡來訪東海,借這滿城劍與你一戰(zhàn)。”
“李劍神,又見面了。”
“打完再聊。”
“等等,不如出海一戰(zhàn)。”
“呵呵,都行。”
二人凌虛御空,滿城劍雨也隨之而去。
鄧太阿一嘆:“當(dāng)世,最強一戰(zhàn)吶!”
葉遂視線緊跟而去,盯著東海之上風(fēng)云涌動,天地同力,海水倒懸。
城內(nèi)武者蜂擁而出,意圖觀戰(zhàn)。
鄧太阿也是成名已久,見多識廣,可今日卻見了兩個看不透的年輕人。
一個早些時間入城,明明帶著符將紅甲這等殺器,氣度不凡,卻能夠伏低做小能屈能伸。
二一個,就是身邊這個紅衣姑娘。這城中俠客為觀這一戰(zhàn)趨之若鶩,紛紛趕往海邊。她盯著交戰(zhàn)那邊,卻不動腳步,眼中也并無震撼之色,反倒有些懷念之意。
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身旁這位桃花劍神注意到了,也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又和趙楷放在了一起。
那方的劍雨與海柱交鋒數(shù)次,她視線越過海面憑空而立的兩人,望向云波涌動的天空。
當(dāng)鄧太阿取出劍匣,召出六柄飛劍時,她才回神,注意到城墻之上,徐鳳年帶著人對上了守城的武奴,而立在城頭默不出手,等著坐收漁翁之利的,不是趙楷又是誰?
她靠著墻根兒,本就在他視覺死角,又收斂了一身氣息,他自然沒有注意到。
“玄甲,青梅,竹馬,春水,朝露,桃花,起。去——”
六柄飛劍,解決了城頭六個武奴,城下打斗之人也紛紛停了手。
畢竟,這位一出手,攔不攔的,也就沒意義了。
“多謝前輩一劍之恩。”這是剛從懵逼中回神的徐鳳年。
鄧太阿搖了搖頭,含笑做了個手勢。
他火速改口:“多謝前輩六劍之恩。敢問前輩,可是桃花劍神?”
“我是鄧太阿。”
“這份恩情,徐鳳年記著,將來再報。”
“不是你報,是我報恩。徐鳳年,你娘,是我遠(yuǎn)房的表姐。”
“這也能攀上親戚?”顯然,這位被報恩的人并不清楚。
葉遂用自己的驚人耳力保證,她聽到了牙齒摩擦的身音。
城頭的趙楷咬著牙,吐出一句:“胎投的,是真好!”
其實要她說,估計不是投胎的問題,是命格的問題。他娘早逝,那個高高在上的爹甚至不曾正眼看他,以張宰輔為首的重臣想殺他,其余的皇室子弟也盯著他,這皇家的私生子最是難做了。
可他偏偏有著趙家的大氣運,又背著不詳?shù)拿瘢⒍ㄒ煌5氖ァ?
同她一樣。
沒有人注意到城墻下,垂著眼面色不堪的姑娘。
唯一知道她在此處的鄧太阿還在同徐鳳年交談。
“當(dāng)年我在吳家劍冢練劍之時,你娘對我,有一飯之恩,有救命之恩,有授業(yè)之恩。這恩情太大,怎能不還?唉,只可惜,你娘當(dāng)年孤身入皇城時,我人在東海之外,待我歸來,一切都晚了。你娘那一戰(zhàn),落下病根,最終殞命。回想起來,我愧疚至今。我欠你娘的恩情,今日這六劍,算是還了一半。城頭之上,你想拿些什么,安心拿便是!”
語畢,他看了看手中的劍匣,笑了笑,抬手將其送至城頭。
“這十二柄飛劍,也算是追隨鄧某一生。今日,贈予世子。這飛劍殺人之術(shù),全在此匣之中,能不能夠領(lǐng)悟得到,就全靠世子你自己了。這剩下的一半恩情,至此報完。世子,從此你我,互不相欠。”
“多謝。”徐鳳年看了眼身前的劍匣,高聲道。
而他未取這劍匣,轉(zhuǎn)身向劍九黃的劍匣走去。
“鄧先生,您若失要給我一劍,不如早點動手,我在這邊上等著,心里不是事兒。”
趙楷的聲音喚回了阿遂的心神,鄧太阿朝城墻根兒下瞟了一眼,對他道:“恩情還盡,因果皆了,世子與我無關(guān)了。”
有人悄無聲息地將手里半開的折扇轉(zhuǎn)了個面。
“那,我若是等會兒對徐鳳年出手,您不出劍?”
鄧太阿攤攤手,“我的劍,已經(jīng)送人了。”
“鄧先生這般身份,定是一言九鼎。”
葉遂聽著上方故意放大的聲音,有點忍不住想笑,但還是憋了回去。
他倒是聰明,也知道不能阻止徐鳳年取劍匣,此刻還不打算動手。
不過,那東海之上涌動的氣息,讓葉遂松下的心瞬間緊繃。
她一直分著心神,注意著那邊,李淳罡使出一劍開天門之時,她連呼吸都屏住了。
這時,城頭之上又登臨一人,是個七八歲孩童模樣,行走間卻自有一種老成。
這人葉遂也見過,陪徐渭熊在上陰學(xué)宮,送別徐鳳年時,在他船上。
鄧太阿已然認(rèn)出此人,他尚且要尊一聲趙老天師的人,龍虎山趙宣素。宣字輩,比龍虎山掌門可還要高出兩個輩分的存在,龍虎山上下需得尊一聲老祖宗的人物。
她正屏息凝神望著東方,那緩緩破開的一束天光,聽到這位是針對徐鳳年的,就沒有關(guān)注。
“猜到閣下要對我動手,但沒想到輩分這么高,也是難為趙老神仙了,這幾日還要管我叫大哥。”徐鳳年也著實是沒有想到,這樣一位人物能這樣厚著臉皮跟著他。
“我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徐鳳年只是握上了雙刀柄,“敢問閣下還殺我嗎?”
“本來還是該殺一殺,畢竟鄧太阿在,該留幾分面子。”
“前輩,也是來殺徐鳳年的?”趙楷尋見了機會,開口道:“方才鄧前輩說過,他的恩情已經(jīng)報完了,之后,徐鳳年的生死均與他無關(guān),眼前這位世子,還是可以殺一殺的。晚輩愿與前輩聯(lián)手,如果桃花劍神不出手,眼前這些人是攔不住前輩的。”
趙宣素深深地看了眼趙楷,“下面的伏將紅甲是你的?”
他畢恭畢敬道:“若前輩喜歡,可拿去賞玩。”
“你就是趙楷?”
“前輩知道我?”
“徐鳳年我不殺了,殺你,也一樣。”
僅一掌,城下眾人,以及伏將紅甲均是動彈不得。
“一具傀儡也想破局?呵!”
“晚輩要是說錯話做錯事,愿向前輩謝罪!”
“徐鳳年是大亂之因,你也一樣。龍虎山既受皇恩,今日就取你性命,還份恩情吧!”
殺機涌動之時,一抹紅影飛上城頭,除鄧太阿外,見者皆為之一驚。
不過,比她更快的,是趙楷身邊的徐鳳年,擋在了他身前。
趙楷瞪大了桃花眼,盯了葉遂一會兒,他一直沒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而這城門,他上來尚且要借金甲之力,她怎么就如此輕易飛身而上了。
不過,他還是更疑惑徐鳳年救他之舉。
“能不能說一下,救我這事兒,你怎么想的?!”
“你的絕路,不該在這兒。還不走?”
能不動手最好,葉遂一直擔(dān)心著那邊將開未開的天門呢,她看了徐鳳年一眼,手搭上了趙楷的肩。
二人飛身而起,幾息之間就消失在眾人視線里。
底下的袁庭山只能看到一道紅影帶走了趙楷,連臉都沒看清。
等察覺到身上桎梏已消,他壓了壓帽檐,看了眼和他同病相憐的金甲,嘆了口氣。
只能自力更生了,還好在徐鳳年的阻攔下,沒人想對他們動手了,跑路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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