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瑟瑟。

        柳昭昭正蹲在溫暖的小房子里，低頭看著面前的育苗盆。

        盆里各放入了幾粒種子，大部分的鮮花在春天種下，能夠更好地適應自然規律。但是也有花能在冬天種下，在較低的溫度下，花期反而會延長。

        不過這類花對于光照有一定的要求。

        就比如面前的花，外界的溫度越低，長勢越好，枝繁葉茂。它還有一個豪邁的名字，叫“冬哥”，也不知道哪位前輩取的名字，還挺恰當。

        之前或許是叫冬歌，又或者冬格，喊著喊著，人們調侃地換成了冬哥這個名字。

        星際社會的鮮花，相比于地球，少了許多，也變了許多，但是一樣地令人心情愉悅。

        柳昭昭擺弄著面前的花盆，取了一根白色的小木棍，寫上種植時間和鮮花類型，插在盆子邊緣處。

        現代的生活太過忙碌，她往往是隔著屏幕，在背景音樂的加持下，看著世界另一邊的蝴蝶與花。

        來到了這個世界，陰差陽錯之下了解了相關工作。

        可惜在卡達星，除了白守花，已經看不到其他的鮮花了，甚至白守花都已經面目全非。

        只有零星幾個人在支撐著，因著植物系的緣故帶著上個世界的執念，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來到那個小院子學習。

        或許是精神力的加成，柳昭昭在那里養活了她的第一棵植物——向日葵。

        真是可喜可賀。

        幾盆小苗被搬到了臥室陽臺處，現在的條件不好，沒有專門的溫室，只能之后慢慢搭建。

        ——

        柯樂語拖著疲憊的身體站在洞穴門口，背上扛著一只剛被宰殺的羔羊，正要抖掉身上的水珠干干凈凈地回到木屋里，就聞到一股外來者的氣味。

        入侵者，蜥蜴族的。

        柯樂宇化成獸形，背部的毛發炸開，默默伸出爪子沿著洞穴壁走了進去。

        洞里光照較弱，拳頭大的貓咪瞳孔散開，不斷地掃視著洞穴里的角角落落。

        洞穴的里面藏著他的木屋。

        他記憶中未曾出現過父母，朋友也寥寥無幾，但是這是他的洞穴，是他的家。

        是他一點一點建起來的屋子，是他忍著疼痛和火灼，不遠萬里從巖漿口附近采來黏土，經歷了日日夜夜建好的洞穴，絕對不會讓給其他獸人的。

        柯樂語站在床前，一條雪白的尾巴炸起。

        只見兩只蜥蜴橫七豎八地躺在自己的床上，其中一條蜥蜴撓了撓頭，又翻了個身子，打著鼾。

        他瞧向墻角的糧倉，食物幾乎被吃得差不多了，殘渣碎肉撒得到處都是，連自己辛苦搭建起來的窩都被撕成兩半，棉絮沾著泥水軟趴趴地貼在地上。

        似乎在耀武揚威，彰顯他們的能力。

        簡直可笑，兩個淪落到需要搶奪幼崽的獸人，能強到哪里去。

        柯樂語抖抖帶著水珠的耳朵，將低吼咽回到嗓子里。

        皮毛中抖出一個植株，爪子在上面磨了磨，沾取其中的汁液，待兩只爪子泛起綠色光，他拱起背部，默默地走向那兩只恢復原形的蜥蜴。

        睡夢中的雄性蜥蜴突然感覺心口和脖間一痛，猛地睜開眼睛，手一摸，只見滿滿的血液順著指縫流下，眼睛里滿是驚恐。

        蜥蜴一甩尾巴，望向攻擊者，一看是那小獸人，氣笑了，張開滿是獠牙的嘴跳在地上，朝柯樂語沖去。

        “呵，小畜/生，跑回來了？還挺有能耐，也不知道就你這能耐能不能抗住你大爺我兩拳�！�

        蜥蜴揮舞著笨重的身體朝他攻擊，嘴里射出毒液，旁邊的雌性蜥蜴早已醒來，站在旁邊不知所措。

        看著那只小崽子在周圍靈活躲避著蜥蜴攻擊，而雄蜥蜴身上慢慢地增添了些許傷口，她正要朝那小崽子攻擊。

        卻見到雄性蜥蜴僵了僵身子，撲通一聲倒了下去，肥大的身子彈了彈，睜著兩只黃綠色的眼睛盯著小貓。

        柯樂語落在地上，四只爪子緊緊抓住地面，一雙沁了血的眸子冷冷地望向那只雌蜥蜴。

        他不打雌性，但要是她還不走，他也不介意驅逐她。

        蜥蜴雌性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面前這一幕，看到他的眼神，嚇得一顫，連忙往洞口跑。

        背后卻傳來沙啞帶著冷意的聲音，“站住�！彬狎娲舸舻鼗仡^，只見那小崽子揚了揚頭，示意她把那個半死不活的蜥蜴帶走。

        雌性蜥蜴趕忙跑回去將那個大塊頭連拖帶拽地搬走。

        柯樂語死死地盯著他們，直到他們離開他的洞穴才漸漸地趴窩下來，整只獸蜷縮在原地，慢慢舔舐著自己的傷口，成年累月的傷再次裂開，血跡沾染了銀灰色的毛發。

        柯樂語茫然地看著已經毀得不成樣子的洞穴，低低地垂下腦袋，連放在門口的羊都忘了搬進來。

        ————

        這場雨停得很快，柳昭昭啃了口手里的餅子，又喝了口旁邊的西紅柿雞蛋湯，揉著撐飽的肚子望向窗外，黑夜籠罩著整個樹林，莫名帶來一些恐懼。

        這場大雨之后就是長達三個月的寒冬。

        柳昭昭把玩著整理土壤挖出來的仿若心型的石頭，盤算著之后的事情。

        現如今的整理已經到頭了，食物暫且充足，休息幾天，就可以重新完成之前沒有做完的栽培。

        想到這里，柳昭昭整個人就充滿了干勁，將碗筷交給機器便噠噠地跑到三樓，她打算整理資料和帶過來的各種營養液。

        手里拿的是復印本，與花卉和一些草植有關，在數萬萬的歲月里，這些資料的紙張已經泛黃。他們被保存在學院的實驗室里，即便如此這些資料仍然殘缺。

        柳昭昭望著面前的書籍開始看，時間過得很快。

        她回到臥室，正要拉住窗簾睡覺，就看見窗外銀光閃閃，一群群雪花折射著光落下。

        稍微打開點窗戶，就見一陣寒風刮過，幾片雪花吹到她的手心里，柳昭昭望著面前細碎的雪花發著呆，甚至有幾片直接砸在她的睫毛上，忽閃忽閃。

        夜晚的雪景似乎格外動人，像是披著銀色衣服的小精靈，在或暖或冷的燈光照耀下，把嘈雜的一切覆蓋。

        這雪，并不是她平�？吹降哪欠N晶片狀，反而是絲絲縷縷，像是從衣服里揪出來的絨羽，下部還帶著牽連出的細鉤。

        或許說是，不規則發育的蝌蚪？

        說起來，柳昭昭自穿到這個世界以來，還是第一次見到雪花。

        在卡達星，不說雪了，似乎連下雨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所有的自然變化都由人控制，雖說多了方便，但也多了一絲莫名的恐慌。

        哪怕呆了三年，都難以接受，令人不適。

        柳昭昭搬了個板凳坐在窗前，一直看到雪花停止落下，才拉住窗簾安睡。

        遠處的森林中，柯樂語恢復了原型趴在洞口，一雙藍瞳望著一片雪花，追蹤著那朵雪花的蹤跡，直到雪花落下，他才會換一片雪花繼續剛才的動作。

        這間洞穴可能守不住了，柯樂語在心中想著，他望著洞外被月光照得光亮的森林。

        那些人必然會回來，而他已經沒有能力去抵抗了，但也絕對不能便宜他們�？聵氛Z舔著爪子上的傷口，一雙眼眸暗沉，暗自在心中做了個決定。

        柯樂語直起身子轉身回到洞穴，尾巴蔫蔫地隨著身形擺動著，分明失去了白日里的生氣。他將藏在洞穴深處的所有食物吞進肚子里，只剩下明天的食物。

        不出意外，他們明天就會找上門來，帶著他們的親人。一旦出了什么事情，叫上親朋好友總是最常見的。

        親朋好友，柯樂語想著這個詞，他想到了森林里慈眉善目的老爺爺。

        他搖搖頭，還是不要麻煩他們了。

        剩下一些晶石，他原本打算在這個冬天好好地吸收，現在看來也得提前了�？聵氛Z將整個身子團成一團，像巨龍守候財寶般握在上面，就是身上的傷痕不太符合巨龍的威武。

        柯樂語在心中這樣想著，笑了聲，他又不是巨龍，為何要和巨龍比。

        他，可是——

        算了。

        他都成這樣了還算什么。

        絲絲刺痛在表皮浮現，又逐漸深入骨髓，柯樂語垂下腦袋抵抗著由于過度吸收晶石所帶來的痛苦。

        夜晚漸漸睡去，銀色的雪花照亮著洞穴內，一絲絲暗紅從洞內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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