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大年了，也就是他們這里的冬年。

        今天早晨，躺在被窩里的柳昭昭確定了一件事，這個森林里還有著其他的人。

        外面的鞭炮聲震碎了她的耳朵，雖然隔得遠，柳昭昭還能感受到那股熱鬧勁，寂靜了一個冬天的森林熱鬧起來了。

        鳥兒站在樹尖上歌鳴，連烏鴉也站在上面吱嗚亂叫，人們的耐心在這一天成倍地增長。

        不過好在烏鴉叫了一會兒就跑回家里和母親要核桃蛋羹吃，森林里的望著朝陽的其他獸人才放開捂著耳朵的手。

        在冬年這一天望著升起的朝陽是他們固有的習慣，看那初升的陽光一點點爬上來，原本漆黑的森林漸漸變得明亮，樹梢上染著的金色代表了來年的好運。

        每個人都很靜默，抬頭望著這一幕。

        柯樂語也是，仰起頭看著，幾根白色的胡須發著光，被迫爬起床的柳昭昭沉默地看了一眼籠罩在柔光里的小貓，也圍觀著這一幕。

        不得不說，暖黃的陽光破開黑蒙蒙的云霧時格外的動人。

        很快，這一美麗的儀式結束了。

        美好的一天，美好的一年的結束要從美食說起。

        雖說今天的重頭戲在晚上，但柳昭昭還是打算做點好吃又不油膩的飯，為今晚騰肚子。

        今天所有的飯早已在昨天規劃好了，食物可謂準備齊全。

        雖說就他們一人一貓，但還是要有那個過年的氛圍，一桌子熱熱乎乎的年夜菜是絕對少不了的。

        柳昭昭站在鍋的旁邊看著里面煮了好長時間的稠粥，紅褐色地源源不斷地從里面散發著香甜的氣息。

        每個地方的叫法不一樣，在她的家鄉是叫稠粥的，冷了之后拿著勺子挖著吃，或者摻了水在鍋里熬一熬又變成了稀粥。

        不過光看那料，好像和八寶粥也沒什么兩樣。都是用大豆，紅豆，扁豆，紅棗，薏仁米等等熬制而成。

        柳昭昭一碗稠粥就夠了，但是，她低頭仿佛透過柯樂語那蓬松的毛發看到了癟癟的肚子。

        在昨天，柳昭昭特意裝模作樣地問了問小貓，“魚魚，你明天早上是要吃好的還是要留著肚子等晚上的好吃好菜呢？”

        雖然這樣的行為有點憨，但是還是打算問一下，以示對于大年特有的自創禮儀的尊重。

        不過顯然柯樂語的回答讓她失望了，柳昭昭從上到下狠狠地摸了一把小貓的毛發，她還以為小貓會像她一樣把肚子留在晚上。

        不過作為自家高貴冷艷貓崽子的鏟屎官，在這個特殊而又盛大的節日里，她自然是要滿足小貓的心愿的。

        旁邊的盆子里腌制了不少它打回來的獵物，雖然相比于平常來說，少了四分之一，但也足夠小貓吃飽。

        柳昭昭將肉放在煎鍋里面煎熟，撒上調料，很快便有一陣陣香味從鍋內溢出。

        一頓早飯就這么結束，許是對于晚上太過期待，導致兩人吃著面前的美味佳肴仍然有些心不在焉。

        噔噔蹬蹬，接下來就是穿新衣換花帽的時候了。

        柳昭昭回到房間里換上自己縫制的新衣服。是一件墨綠色的長裙子，裙擺周圍還繡著幾朵白花，胸前別了一個線勾的的向日葵胸針。

        腳下是一雙白色毛毛的靴子，上面垂吊著兩顆黃色的毛球，是她在與加爾逛的商鋪里買的。

        柳昭昭在立地鏡前面轉了轉，裙擺隨著動作不斷起伏，嘖，真好看。

        觀賞完自己，柳昭昭手里拿著一件紅色的衣服下樓，眼神搜尋著小貓的身影。

        很好，吃飽喝足的小貓現在不在沙發上。

        柳昭昭知道小貓這個時候都會在他的房間里窩著，所以放低腳步來到小貓的房間外，悄悄打開一條縫往里面看去。

        這一看，柳昭昭震驚了，一只手緊緊地抓住門框。

        柯樂語正在和木人樁對打，每一招的力道都十分地足，狠厲但又收著力氣。

        平時柔軟的貓爪擊打在樁上，發出啪啪的聲音。

        柳昭昭看著那快要出現幻影的貓貓拳，那熟悉的動作讓她想起了什么。

        連忙打開星網。

        果然，和她之前給小貓看的視頻一模一樣，雖然魚魚的動作被毛堵住看不清楚，但還是可以從一招一式中看出。

        她又抬頭看著里面打著拳的小貓。

        柳昭昭默默地關上了門走到樓下的沙發上坐著，手里還握著準備給小貓穿上的新年紅衣服。

        她相信加爾給出的報告，但是魚魚所表現出來的智商和能力絕對不是一只小貓所擁有的。

        誰家小貓可以光按照視頻就可以大致練到武學大師那般程度。她當年老師教著一步一步練太極都整得和耍雜技一樣。

        “誒，”柳昭昭靠在沙發上，仰頭看著上面的小貓臥室。

        如果智商確實可以達到人類的程度，那或許她少了個甜心可愛小貓貓，多了一個貓形朋友。

        小貓平時乖順的身影和剛剛在房間里擊打木人樁的身影重疊在一起。

        柳昭昭揉了揉腦袋，還是按照原來的狀態吧，說不定小貓只是在武術方面有天賦呢。

        坐在沙發上等了許久，才看見小貓緩緩下來。

        柯樂語心理有點慌張，他看了一眼合攏的門走出來，接著又看著底下坐在沙發上的女子。

        鼓起勇氣走到下面。

        柳昭昭看著面前的猶猶豫豫還睜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小貓，又想起剛剛看見的那副堅毅的樣子。

        “來，魚魚。”柳昭昭揮手讓他下來。

        柯樂語按著她的話走了來，十分習慣地順勢撲在她的懷里。

        懷中的觸感還是那般溫暖，柳昭昭低頭撫摸著緩緩開口，語調格外溫柔但里面似乎又帶著一絲空洞，“我都知道了哦。”

        忐忑地趴著的小貓身子僵了僵。

        “魚魚，你是不是可以聽得懂我說的話呢？”柳昭昭摸了摸他那柔軟的下巴。

        想了許久，柯樂語從柳昭昭的懷里爬出來，蹲坐在她的對面。他其實是想化成人形和柳昭昭交談，但是不知為何，自他受傷那日起他就無法恢復。

        是的，我是可以聽懂。柯樂語點點頭看著她。

        “那，你可以化成人形嗎？”柳昭昭不死心地問著。

        之前是可以的，但是現在每當他想要化成人形就會有一陣陣疼痛從骨髓里傳來，已經有好長時間沒有化成人形了。

        悲觀的想，他可能這輩子都變不了人。

        柯樂語搖了搖頭。

        兩人中間沉默了一會，最后還是柳昭昭開口，“那你還愿意留在這里嗎？”

        如果不愿意，她也不好強留，畢竟他和她之間并無任何關系。

        柳昭昭不自覺地掐著手，望著對面的小貓。說她自私也好，說她矯情也罷，她想要小貓留在這里一直陪伴著她。

        如果小貓走后，就剩下她一人了，做什么都感覺不對勁。

        柯樂語遲疑了一會，點了點頭，雖然他賴在別人家的行為有損貓咪尊嚴。

        看了一眼柳昭昭的神色，他知道這個抉擇的后果是什么，一個是繼續留在這里，有家有朋友；一個是離開這里，或許柳昭昭心善留他一陣子，但從此兩人再不相識。

        他不想離開。

        他想在以后的每一個冬年都和她一起看太陽升起的美景。

        他還在這里傷春悲秋，下一秒就被柳昭昭摟過去，整只貓被兩只手臂抱得緊緊的，正要從懷中鉆出頭呼口氣，柳昭昭已經放開了他，朝他抖著一件小衣服。

        柯樂語瞇著眼看著，是一件紅色的衣服，是做給他的嗎？

        他抬起頭想要征得答案，就看見柳昭昭也穿著新衣服朝他笑，“這是我做的，怎么樣，漂不漂亮。”那神情中滿是顯擺與驕傲。

        這身衣服很顯她的氣色，墨綠色的衣服上纏繞著幾根暗紅色的綢帶，稱得那張小臉十分白凈。

        柯樂語面前放著他的衣服，許是知道了小貓也有和她同樣的智慧，柳昭昭轉過身暫時離開。

        留下不解的小貓，這不就是穿個外套，怎么她還走了。

        他低下頭看著手里的衣服，他的學習能力很強的，之前看過柳昭昭穿褂子，好像長得差不多。

        時間好像差不多了，柳昭昭從廚房里面出來，就看見一只貓裹著衣服在沙發上跌跌撞撞地走著，一只腳穿在袖子里，另三只袖子纏在身上。原本的衣領頂在頭上，倒像是成了帽子。

        噗呲，一道嘲笑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正在和衣服斗爭斗勇的柯樂語停住動作，就那么穿著衣服乖巧地蹲坐在沙發角，將頭埋在兩個抱枕中間。

        柳昭昭走到面前羞的仿佛要把自己藏起來的小貓，將小貓抱起來，身上的紅衣服也被解下來。

        剛剛也確實知道了小貓的智商不同于正常小貓，所以柳昭昭也只是一步步教導。

        “你看，最上面的是領子，緊挨著的是兩只前爪的袖子，剩下的兩只是后爪的，這兩根繩子是用來連接衣服的。”語氣十分溫柔。

        柯樂語也聰明，按著她說的一步一步做，很快就穿好了，雖然他之前也穿過人身的衣服，但畢竟沒有在貓形的時候穿衣服，倒是顯得笨手笨腳了。

        柳昭昭做的這一身衣服十分顯身材，既不束縛住小貓的毛發也沒有使衣服過于空洞。

        暗紅色的衣袍掛在銀白色的毛發上，再搭配著魚魚俊朗的下頜線，真真是一個漂亮的貓郎君。

        “怎么樣？”柳昭昭拿來一個鏡子讓他看著。

        柯樂語無法開口，只能跑到柳昭昭旁邊蹭了蹭她的手，表示感謝和喜愛。

        新衣服雖然好看，但是不能長穿。

        晚上的年夜飯可不容許，那些鍋爺爺都是歷經多年水火的，最是看不慣有人在他面前穿花衣，所以每到這個時間，鍋里的家伙總是叫囂著要出來。

        壓上噴火的鍋蓋，柳昭昭走到另一口鍋旁，里面煎的是魚肉，大大小小五個鍋都十分忙碌著。

        她做的不多，幾個菜而已。

        主食自然是餃子，這是她好久的習慣了，每年都是豬肉白菜的餡料，今年加了個酸菜餃子。

        撒糖醋汁的拍黃瓜倒是好做，另一道便是拌涼菜，有著土豆絲，豆芽，粉，還有菠菜，這些菜都拿水煮熟放在一個盆子里，最后澆上一勺熱油，滋啦一聲。

        旁邊的柯樂語也在幫忙，柳昭昭也沒有推脫。

        小貓的身子還是太小，探不見那些鍋，就幫忙著端盤端碗送準備好的菜。

        兩人面對著冒著熱氣的房間十分熱火，森林里點點星光，鞭炮齊鳴，改良之后的鞭炮有著更漂亮的圖案，最好的一點是，不怕火。

        團團圓圓是這個節日最好的禮物。

        到了夜晚，柳昭昭準備了許久的團圓飯終于開鍋，兩人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飯，香氣已然充滿屋內。

        柳昭昭夾了一個蟹黃包放在柯樂語的碗里，柯樂語的凳子被柳昭昭改造了，整體顯得偏高，頭一伸就可以吃到盤子的飯。

        蟹黃包里面的汁水特別多，表皮軟滑卻有嚼勁，蟹黃和蟹肉混合在一起，帶著那一股特殊的鮮香。

        兩人埋頭干飯，時不時抬頭看一眼墻面上投影的視頻。

        柳昭昭拿著一個碩大的空盤子夾著桌上的肉，紅燒肉，麻辣兔肉，還有蒸好的羊肉，夾滿了就放到柯樂語的旁邊，還盛了一碗羊雜湯給他喝。

        柯樂語的身子在吃飯上著實不太方便，柳昭昭便也照顧了些。

        兩人簡直吃的滿嘴流油，飯后，柳昭昭拿過來兩瓶檸檬水給兩人的腸胃解解膩。

        撤了盤子后，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著對面的視頻。

        劇情沒有那么復雜，但確實溫馨。

        是這個星球的特殊節目，穿著漂亮的衣服圍著火堆轉圈的居民，熱熱鬧鬧的團聚，將手里的鮮花贈送給自己心愛的那一位。

        看來今天還是這里的情人節。

        柳昭昭看到他們手里的花。有各種各樣的顏色的花卉，但總體來說，種類并不是很多。

        開春的生意看來有望。

        “魚魚，我有件事情想問你，你當初為什么來到這里啊？”

        這個問題難道了柯樂語，他眼睛環繞周圍，最后不得已咬住一個果子扔在旁邊，開始表演。

        柳昭昭便看見面前的小貓在隔空對戰，然后拖著身子咬了一口果子，便癱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很不錯，真可愛，柳昭昭收起了旁邊的錄像機。

        “你是說，你是和別的貓打架后，吃了不該吃的東西便成了這樣嗎？”

        雖然有偏差，但是大體差不多。柯樂語點點頭。

        柳昭昭不經意地問道：“魚魚，你會一直和我待在這里嗎？”

        “你有沒父母或者其他親人呢？”

        來了，這個問題來了，柯樂語微微嘆氣，先是點點頭后來又是搖搖腦袋。他知道柳昭昭看著十分溫柔，但是她總是在怕些什么。

        怕我走嗎。

        一人一貓就這么坐著看節目，等節目結束已是晚上十一點，柳昭昭還不算是太困，眼神一轉看向了旁邊點著頭的小貓。

        許是年級還小，魚魚現在已經瞌睡了，柳昭昭正要將他抱回去，就看見柯樂語晃了一下腦袋精神抖擻地走在地上。

        好吧。

        柳昭昭無奈地笑了下。

        窗外響起一聲砰的一聲，燦爛的煙花炸在天上，接著便像流星般劃過天空。

        這一年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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