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幾天沒見,  趙軍像是變了個人一樣，從里到外都變得不一樣了。

        她的眼底烏青，臉色慘白，眉眼間流露出惶恐之色,  像是經受過重大的驚嚇。

        葉茜茜只看她一眼,  隨后便收回視線不再看她。

        說實在的,  即使趙軍看著很可憐,  可她卻一點都不覺得她可憐。

        與其可憐她，倒不如去可憐那些被她吸走福運的人，那些人現在肯定比她更慘。據她所知，好些人因為被她吸走福運,  錯過了人生中最大的機遇。

        遠的葉茜茜不知道,  近的她最近打聽到幾個。

        像是大院里的姑娘魏紅，她本來學習成績挺好的,  努力一把的話，考上高中絕對不是問題。但因為被趙軍吸走了福運，上學的路上忽然被一頭不知道從哪里沖出來的瘋牛撞倒。

        這一撞，她的雙腿被撞斷,  從此只能癱瘓在床上，再也不能去上學了。

        還有附近大院的姑娘馥郁，她長得特別漂亮，因為媽媽是文工團的舞蹈演員，打小就開始練習跳舞。認識她的人都覺得她長大后一定會和她媽媽一樣成為文工團的舞蹈演員。

        馥郁也是這樣想的,  同時也是這樣計劃。可惜她遇到了趙軍，并且和趙軍成為了好朋友，給了趙軍吸走她身上福運的機會。

        在她和趙軍一起到文工團參加考試的時候，她無緣無故地摔下了表演臺。

        這一摔,  她雖然沒有摔成殘廢，但她的腰摔傷了。舞蹈演員的腰是很重要的，她的腰摔傷了，意味著她和文工團無緣了，同時也意味著她失去了成為文工團舞蹈演員的機會。

        這兩個姑娘，一個殘廢了，一個再也不能跳舞了，她們都比趙軍可憐。

        所以，像趙軍這樣的人，活該她倒霉，活該她過得不如意。

        葉茜茜無視趙軍，目不斜視地從她旁邊走過。

        啤酒廠很重視拍攝海報的事，安排了宣傳科的干事出來迎接葉茜茜。

        葉茜茜剛走到啤酒廠門口，就被宣傳科的干事們帶去了拍攝海報的地方。

        葉茜茜跟著宣傳科的幾個干事來到了啤酒廠的運動場。

        為了拍好宣傳海報，錢主任特意去制電廠請來了攝影導演。

        錢主任本來計劃在生產車間拍攝照片，在把攝影導演請來之前，已經派人把生產車間布置好了。但他請來的這個攝影導演喜歡在屋外拍攝東西，來了啤酒廠后，推翻了錢主任的全部計劃，強勢地要求錢主任找人在啤酒廠的運動場邊上重新布置了拍攝場地。

        走進運動場，葉茜茜看到了十來箱不同口味、不同酒精濃度的啤酒。再往前走，看到一排排的麥稈跺。

        那一排排的麥稈跺像是要建房子似的排得整整齊齊，一共有四排，四排麥稈跺連在一起就是一間一米多高的、沒有屋頂地草坯房。

        看到葉茜茜來了，錢主任立刻走過來和葉茜茜說話。

        主要是告訴葉茜茜拍攝時要注意的地方，比如說拍攝時要抬頭挺胸，還有要聽攝影導演的話，攝影導演讓干什么就要干什么，不能反駁攝影導演的話。

        葉茜茜第一次拍照片，不知道拍照片要怎么拍，錢主任說一句注意事項，她就點一下頭，同時說：“嗯嗯，我記下了。”

        “嗯嗯，我知道了。”

        “嗯嗯，我一定聽話。”

        “嗯嗯，我會的。”

        錢主任是大領導，聽他的肯定不會出錯。

        十點整，攝影導演過來了：“要拍的女同志在哪里？出來給我看一眼。”

        “在這里。”

        葉茜茜舉起手，大跨步走到攝影導演面前。

        “你啊，”攝影導演想要吐槽葉茜茜的衣服來著，但看到葉茜茜的臉時，吐槽的話堵在嘴里沒辦法說出口。

        最后，他擺了擺手，狀似隨意說：“挺好的，去換衣服吧。”

        說完，他朝宣傳科的幾個干事揮了揮手。緊接著宣傳科的幾個女干事過來把葉茜茜帶去附近的辦公室。

        剛走進辦公室，葉茜茜就被塞了好幾件衣裳。

        有一個女干事見葉茜茜站著不動，催促說：“葉茜茜同志，別看了，快去換衣服，一會換完衣服還要弄頭發和化妝呢。”

        好吧，既然她們說要換衣服，那她就換吧。

        葉茜茜拿著衣服去旁邊換。

        因為要拍海報的關系，啤酒廠準備的衣裳都是一些色彩比較鮮艷的衣裳，衣服上面不僅有帶顏色的小花朵，衣領上還有好看的紐扣。

        這樣的衣裳，葉茜茜只聽大表妹和小表妹說過，聽說只有大商場有這樣的衣裳賣，一件就得十幾塊錢。而且二期大商場里的衣服不僅賣得貴，還要很多的布票，光有錢沒有票，也是買不著那里的衣裳的。

        對于沒有工資，也沒有工分的她來說，就算她去賣金鏈子，賣到的錢也買不到大商場里的衣服。

        今天不花錢就能穿到表妹們說的時髦衣裳，葉茜茜特別高興，拿了衣裳很麻利就換上新衣裳。

        換上新衣裳，葉茜茜光著腳走過去找幾個女干事：“鞋子需要換嗎？”

        “要！”一個女干事拿出一雙小皮鞋遞給葉茜茜，“拿去試試。”

        葉茜茜接過鞋子，一手拿著鞋子，站著就把鞋子套到兩只腳上。

        女干事們看愣了，給鞋子的女干事驚訝說：“你站著也能穿鞋子啊？”說話時，她還試了下站著穿鞋子。

        結果因為平衡力不行，左腳剛抬起來，整個人就因為失去平衡搖搖晃晃起來。

        試過后，她服氣了，對葉茜茜豎起大拇指：“你真厲害。”

        葉茜茜笑著接受她的夸獎，隨后問：“弄頭發去哪里弄？”

        “就在這里弄。”

        說話間，一個高高瘦瘦的女干事過來解開葉茜茜的頭發，然后熟練地給葉茜茜編起了麻花辮。

        她編的不是那種貼著脖子的麻花辮，而是那種高高的，貼著頭顱的那種麻花辮。

        屋里沒有鏡子，葉茜茜看不到自己的臉，不知道這會兒自己是好看的，還是不好看的。

        不過她看到幾個看著她的女干事的眼神里都流露出了羨慕之色，想來她應該還是好看的，不然幾個女干事不可能用這樣的眼神看著她。

        幫葉茜茜把頭發弄好后，高高瘦瘦的女干事拿出兩盒東西。

        葉茜茜看過去，看到兩盒紅艷艷的粉膏。

        見女干事要在她的臉上涂那些紅艷艷的東西，葉茜茜急忙問：“這是什么東西？”

        女干事按住她的臉，快速地把手上的粉膏涂到葉茜茜的臉頰上：“這是胭脂，別動，再動我要戳你眼睛上了。”

        葉茜茜頓時不敢動了，任由女干事在她臉上涂涂抹抹。

        高高瘦瘦的女干事在葉茜茜臉上弄了一個多小時，完事后一臉得意地看向另外幾個女干事：“你們快看看好不好看。”

        高高瘦瘦的女干事剛把話說完，另外幾個女干事就過來圍住葉茜茜。

        一個女干事說：“好看！我看她比海城文工團的演員還要好看。”

        另一個女干事說：“怪不得文工團的副團長要招她入團，就她這張臉，想進省文工團也絕對進得去。”

        有一個女干事直接上手摸葉茜茜的臉，摸完后一臉羨慕說：“李麗娟，一會干完活后你也幫我弄一下臉吧。”指著葉茜茜的臉，“我要弄成她這樣的。”

        聽到這話，其他女干事紛紛說：“我也要弄。”

        “娟兒，咱倆關系最好，你一定會幫我弄的對不對？”

        “麗娟啊，你上次拉肚子是我給你遞的紙，你應該不會不幫我弄吧？”

        這次輪到高高瘦瘦的女干事被另外幾個女干事圍住。

        葉茜茜扭頭看她們，看著幾個女干事像是搶肉一樣爭搶那個高高瘦瘦的女干事，大聲嚷著要高高瘦瘦的女干事幫她們化妝。

        “叩叩叩。”

        “好了沒有？”

        屋外忽然響起錢主任的聲音。

        聽到錢主任的聲音，幾個女干事瞬間變了臉色，齊齊捂住嘴巴，不敢說話了。

        “趕緊的，人老胡已經催了好幾次了。”錢主任說的老胡是攝影導演。

        “弄好了。”

        葉茜茜看到幾個女干事推了高高瘦瘦的女干事一下，然后高高瘦瘦的女干事走到門口把門打開：“主任，已經弄好了，您要進屋看一眼嗎？”

        “我方便進去？”

        “方便，當然方便。”

        女干事拘謹地往后退了好幾步，讓出一條路給錢主任進屋。

        很快，錢主任邁過門檻走進屋。

        看到錢主任走進屋，葉茜茜轉過身去和他打招呼。

        “這是你們弄的？”錢主任愣愣的看著葉茜茜，隨后猛拍一下大腿，“好，好，弄得好啊。哈哈哈，這下肯定能堵住老胡那張臭嘴了。”

        說到這里，他朝葉茜茜招手，示意葉茜茜跟他走。

        葉茜茜拿好她的衣服，慢慢悠悠地跟在錢主任后面往外走。

        錢主任急著去跟攝影導演炫耀，走得很快，不一會就領著葉茜茜走到攝影導演面前。

        “老胡，你看這姑娘怎么樣。”不等老胡說話，他又說，“這姑娘不比你們電制廠的女演員差吧？得虧我沒聽你的換下這個姑娘請你們電制廠的女演員。”

        攝影導演不說話了，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葉茜茜。

        在錢主任重重復復夸葉茜茜如何如何好看，重重復復說他是如何如何選中葉茜茜時，攝影導演忽然上前一步。

        他徑直走到葉茜茜面前，瞇起眼睛盯著葉茜茜看。

        他看著葉茜茜的眼神十分火熱：“同志，你想要拍電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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