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了？是不是地震了？”有人大聲問話。

        但廠房里實在是搖晃得厲害,  那人說出來的話碎成一段段，聽到別人的耳朵了，成了：“地……震了？是不是地……震了？”

        “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

        “天啊，該不會是地震了吧？”

        “完了,  完了,  地震了,  咱們要被埋在這里了。”

        “轟隆隆！”又一聲震響過后,  搖晃停止了。

        有人大聲喊：“不是地震，不要慌！”

        接著，葉茜茜聽到葉爺爺高聲喊：“估計是山體滑坡了！前面就是鹿鳴山，那里一到下雨天就會滑坡。今天雨下得這樣大,  鹿鳴山那邊怕是大半座山都塌了。”

        “大樹啊,  咱們跑嗎？”是白胡子爺爺的聲音。

        “不跑。”葉爺爺舉起蠟燭，語氣堅定,  “前面是鹿鳴山沒錯，但后面是水庫，咱們現在是前路走不了，后路也走不了,  只能等天亮后看清楚情況才能決定是前進還是上山。”后退是不可能后退的，夢里大雨過后就是臺風和海嘯，回去只有死路一條。

        看向所有人，葉爺爺嘆了口氣：“都睡吧，以后能像今天這樣好好休息的時間門不多了,  趕緊睡覺，睡得飽飽的，明天天一亮就起來趕路。”

        說完，葉爺爺直接吹滅蠟燭,  摸黑走到葉奶奶旁邊坐下。

        黑暗中，葉茜茜聽到幾聲抽氣聲，有人哭了。

        哭是會傳染的，有了起頭哭了，其他人聽到哭聲也忍不住了，嗚嗚的哭了起來。

        一時間門，廠房車間門里除了呼吸聲外，剩下的就都是哭泣聲了。

        葉茜茜轉了個身，抱緊身邊的葉矜，放空思緒，盡量讓自己忽略那些一抽一抽的哭泣聲。

        葉矜身上有淡淡的桃花香味，葉茜茜聞著葉矜身上的味道，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一覺，葉茜茜睡得不是很好，時不時地就會被哭泣聲驚醒。

        好不容易陷入深度睡眠中，天亮了，得起床趕路了。

        葉茜茜被葉媽媽喊醒，眼睛還沒來得及張開，嘴里就被塞了一把牙刷。

        “趕緊的出去刷牙。”葉媽媽拉葉茜茜起床，“你奶奶已經把早飯煮好了，家里就剩你和小寶沒刷牙了。”

        葉茜茜睜開眼睛，打著哈欠，一手拿著牙刷，一手拉著葉小寶到門口刷牙。

        刷牙洗臉用的水都是昨晚上裝的雨水。雨水不知道是變質了，還是怎么了，有一股淡淡的火藥味，不是很好入口。

        葉茜茜快速刷完牙，完了后捧起一把水擦了擦臉。

        “姐姐，我也要洗臉。”葉小寶拉了拉葉茜茜的衣角。

        葉茜茜給他一條毛巾：“自己會洗嗎？”

        “不會。”

        “行吧，等著啊，等姐姐擦完臉就給你洗臉。”

        葉茜茜加快手里的動作，三兩下把眼睛和耳朵擦干凈，然后拿起葉小寶的毛巾，擰干后給他擦臉。

        在葉茜茜帶著葉小寶刷牙洗臉的時候，出去察看情況的葉爺爺等人回來了。

        他們的表情都很凝重，看他們的表情，就知道前面的情況肯定很不好。

        葉茜茜拉葉小寶過去葉媽媽旁邊坐下。

        葉媽媽舀出兩碗“八寶粥”，給葉茜茜一碗，自己拿著一碗喂葉小寶。

        葉奶奶昨晚熬的八寶粥還沒有吃完，今天葉家全家人的一日三餐都是八寶粥配鹵豬下水。

        葉爺爺早飯都顧不上吃，回來就給大家開會。

        “大家聽我說。”葉爺爺高聲說，“前面的鹿鳴山確實和咱們昨晚上猜測的那樣滑坡了，剛才我去看過，發現鹿鳴山靠近公路這邊的山體都塌了，把整條公路堵得嚴嚴實實的，牛車肯定是過不去了。”

        “天啊，那我們怎么辦啊？”有人驚呼出聲。

        葉爺爺沒有搭理說話的人，繼續往下說：“剛才我們幾個出去察看情況的在附近走了幾圈，發現廠房后面有一條小路可以上山，咱們可以從山上繞過去，繞過鹿鳴山那片滑坡后再下山。”

        看向葉爸爸：“只是有些人家的三輪車可能不好上去，大伙可以趁吃飯的時候想想法子，想想看有沒有辦法可以直接從滑坡那邊過去。”

        說是這樣說，但滑坡那邊是不能過去了。

        鹿鳴山的大部分山體都倒在了公路上，現在公路那邊像是被一座小山堵住了似的，過沒法過去，想把東西運走吧，又怕這邊剛把樹根、石頭、泥土運走，那邊又開始滑坡了。

        所以啊，往前走是肯定走不了了，現在只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上山繞遠路走過去。

        知道前面被滑坡擋住了去路，大部分人都沒有了吃飯的心思，囫圇咽下幾口飯，或者囫圇吞下幾口玉米，就算是吃過早飯了。

        葉茜茜倒是沒有他們焦慮，該吃吃，該喝喝，慢慢悠悠把碗里的八寶粥吃完，吃完后覺得還不夠飽，又把大壯奶奶給的玉米，白胡子奶奶給的番薯給吃了。

        吃完后，她給葉矜盛了一碗八寶粥，偷偷的在碗里藏了一個大雞腿，躲著人喊葉矜到角落里吃飯。

        早上七點左右，所有人都吃過早飯，并且收拾好了。

        葉爺爺和昨天一樣，率先趕著牛車往外走。

        這次葉爸爸不能走前頭了，緊跟在葉爺爺身后，推著三輪車，一步三嘆的從廠房后面的小路往山上走。

        有牛車的只需要拉著牛就可以把整輛牛車拉上山，三輪車就不行了，得用人力推，才能把三輪車推上山。

        山是低矮的丘陵，看著不是很陡峭，但爬起來卻十分費勁兒。

        葉爸爸和葉媽媽一起推三輪車，都不夠勁兒把三輪車推上山頂，得兩個堂哥，以及葉茜茜幫忙一起推，才勉強推上山頂。

        走上山頂，接下來就不用走上坡路了，剩下的全都是下坡路。

        即使是走下坡路，葉爸爸也不敢騎三輪車，怕騎著騎著，連人帶車一起翻下山。

        葉茜茜倒是藝高人膽大，提出可以幫忙把三輪車騎下山。葉爸爸怕摔了，她卻是不怕的。

        但不管是葉爸爸，還是葉爺爺，都不敢讓葉茜茜騎，擔心她一不小心，把三輪車給騎飛出去。

        沒辦法，最好葉爸爸只得繼續推著三輪車下山。

        一行人在山上走了大半天，從早上七點多開始走，走到下午的四點多才繞過斜坡那段路，得以下山走回公路。

        下了山，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抓緊時間門繼續趕路，想要趁天還沒黑，趕緊到達下一個縣城。

        下一個縣城是龍潭縣，那里的地勢稍高一些，葉家村的人都覺得到了那里，路會更好走一些。

        然而龍潭縣那里的路并沒有大家想象的好走。

        剛走進龍潭縣的范圍，眾人就被一片及腰高的黃泥水攔住了去路。

        要知道，牛車車底也才剛和人的腰部持平而已，如果走進前面的黃泥水灘，牛車里面的糧食一定會被黃泥水給浸濕。

        但這會兒來都來了，不走也不行了，因為再不走，他們就要被后面的人給追上了。

        住在附近的人看葉家村的人趕牛車的趕牛車，騎三輪車的騎三輪車，覺得葉家村的人有糧食，起了搶劫葉家村所有人的心思。

        在葉家村人經過后，住在附近的十幾個小群體結伴一起來追車，想要追上葉家村所有人，搶走葉家村所有人的糧食。

        “爸，咱們還過去嗎？”葉爸爸問葉爺爺。

        三輪車的車斗比牛車的車斗還要更低一些，如果直接蹚水過去的話，車上的棉被、衣服、糧食之類的東西一定會被浸濕。

        葉爸爸不太想蹚水過去，他想要和之前一樣，繞遠路進入龍潭縣。

        “都來到這了，肯定是要過去的。”葉爺爺坐上牛車，咬牙趕牛繼續往前走。

        糧食濕了就濕了，濕了也還是可以吃的。棉被什么的濕了也同樣沒事，用火烤一烤，勉強還能繼續用。但他們一行人要是再不走，可能就要被后面追過來的人攔下不能走了。

        “走！”葉爺爺率先蹚過黃泥水潭，牛蹄跑過黃泥水灘時，濺起了無數的水花。車輪經過時，更是直接帶起一片水花。

        走在葉爺爺身后的葉爸爸，不幸的被揚起來的水花打了個透心涼，要不是身上穿著雨衣，他身上已經濕透了。

        在葉爺爺的帶領下，一行人咬牙繼續往前走。

        走過黃泥水潭，再往前走是一座橋。

        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雨，河水暴漲，這會兒河水已經漲得和橋底一樣高了。

        看著洶涌翻滾的河水，很多人嚇得直打冷顫。

        那河水又快又急，一個不小心，很可能會被卷進河里，直接被河水給淹死。

        葉爺爺拿出煙斗，吧嗒一口“空煙”（煙斗里面沒有煙），然后咬咬牙，跺跺腳，一鼓作氣趕牛走上石橋。

        石橋上積滿了淤泥，牛走在橋上很容易打滑。

        葉爺爺年輕那會是趕牛的好手，控制著牛往淤泥少的地方走，用十二分耐心，慢慢地趕著牛車穿過石橋。

        隊伍中，有幾個年紀較輕的小伙子性格比較急躁，見前面的人走得慢悠悠的，大聲催促人家走快點。

        前面的人怕得腿都打哆嗦了，根本不敢加速。被后面的小伙子一催，不僅沒有加速，反而走得更慢了。

        后面的小伙子等不及了，上前去推人家的牛車。

        前面的人沒想到后面的人會推牛車，急忙拉住牛車，來了個急剎車。

        前面的急剎車擋住前面的路，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么事情，繼續往前走。眨眼間門，小伙子就被前后夾擊了。

        他家的牛被驚著，轉身往兩邊逃竄。

        但兩邊都是洶涌的河水，牛一跑，牛腳一滑，牛就帶著牛車直接摔入洶涌的河水中。

        小伙子以及他的家人來不及呼救，就被牛車帶著砸入水中，瞬間門被翻涌的河水給淹沒了。

        牛車往下掉掉得太快，而河水淹沒牛車又淹沒得太快，后面的人根本來不及救人，只能眼睜睜看著小伙子一家三口被河水帶走。

        走在他后面的幾個小伙子嚇得都不會說話了，差點因為害怕，跟著把牛車趕入河水中。

        好在他們家的老人及時出來替換下他們，不然今天就不只是一家人被卷入河水中，而是好幾家人像是下餃子一樣掉進河水里。

        出了小伙子一家被牛車帶著掉入河水這樣的慘事，后面的人走得更小心了，有幾個趕車技術不是很好的人，都不敢繼續趕車過去了，選擇下地拉著牛過去。

        走在前面的人中，除了耳聰目明的葉茜茜知道后面發生了什么事，其他人都不知道隊伍中有人掉進河里去了。

        直到所有人穿過石橋，葉爺爺召集所有人說話時，走在前面的人才發現隊伍中有一戶人家沒了。

        但知道了也不過是說一聲可惜而已，沒有人有心思去石橋那里悼念那死去的一家三口。

        “大隊長，后面有人跟過來了！”有人大聲喊葉爺爺。

        葉爺爺作為隊伍的臨時領頭人，被眾人推舉為此次逃災路上的大隊長，負責管理整個隊伍。

        “誰追上來了？”

        “不知道。”

        “快走，快走，他們手上有刀，可能是來搶咱們的。”

        “快快快！大伙快上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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