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茜茜在桌底下悄悄的踢了下自家爸爸。

        葉爸爸則是偷偷地拍開葉茜茜的腳,  示意她別來招惹他，不然，他臉上的嚴肅表情就要繃不住了。

        沒等多久,  樓大廚出來了。

        出來之前，他侄女已經和他說了布料的事，因此，他走出來的時候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走到葉爸爸邊上,  樓大廚的注意力瞬間被葉爸爸手里的白色布料吸引了。

        “大哥。”見樓大廚愣著不說話，葉爸爸伸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葉老弟,  這些布……”

        葉爸爸站起身,  笑著把布塞樓大廚懷里：“大哥,  這些布都是給我侄子的。”

        不等樓大廚說話，葉爸爸又說：“聽說城里人都愛穿白色的衣裳，這不,  我見制衣廠那邊有一批瑕疵的白布,  就給大侄子挑了一塊好的。”

        指了指另外兩塊布：“可惜沒找著綠色的好布,  要不然，大侄子就能在上半身穿一件白色的襯衫,  下半身穿一條軍綠色的褲子去省城上學了。”

        能換著白色的布,  樓大廚已經很滿意了，聞言立刻笑了起來：“老弟啊，你有心了！”

        說著話，他過來用力拍打葉爸爸的肩膀。

        葉爸爸被他拍得踉蹌幾下,  要不是有葉茜茜在后面推他一下，他已經往后倒下了。

        捉住樓大廚的手，葉爸爸一臉不好意思說：“大哥，我想麻煩您一件事。”

        “什么事？”拿了葉爸爸三塊布,  現在樓大廚已經拿葉爸爸當親兄弟看待了，“什么事你說，只要不是特別大的事，我都能給你辦了。”

        “是挺大的一件事。”葉爸爸狀似為難說，“咱們大隊的鐵鍋、菜刀都拿去煉鋼了，現在大隊里是一個鍋都湊不出來。”看一眼樓大廚，“大哥，我想麻煩您幫我給鋁制廠的領導牽個橋、搭個線。”

        樓大廚明白了，直接問：“你想和鋁制廠的人買鍋？”

        “是有這個想法。”葉爸爸嘆著氣說：“不過我們生產大隊沒有工業票，所以我們肯定是買不起好鍋的。”

        聽到葉爸爸這樣說，樓大廚又明白了，笑著說：“你是想要人家的次品？”

        “對對對！”葉爸爸笑了起來，“還是大哥懂我，我還沒有開口，您就明白了。”

        說到這里，樓大廚看一眼對面的三個人：“這不是巧了嗎，人鋁制廠的廠長就坐在你對面。”

        “啊？”葉爸爸已經猜到對面的三個人是鋁制廠的領導，但這會兒，他要假裝不知道，一臉震驚說，“這也，這也太巧了！”

        樓大廚有意幫葉爸爸和鋁制廠的李廠長搭上線，笑著說：“老李，我這個弟弟雖然是鄉下來的，但他認識的人挺多的，你們鋁制廠要是需要布，或者需要肉，都可以跟我這個弟弟換一些。”

        葉爸爸點著頭接話：“對的，對的，我大哥說的是對的。”看著對面的三個人，憨笑著說，“三位大領導，我現在手上有好些瑕疵布，三位領導要是愿意跟我換一些，我愿意把所有的布都拿出來交換。”

        “你有多少瑕疵布？”坐在中間的男人開口問葉爸爸。

        男人長了一張國字臉，看著特別有威嚴。

        不過葉爸爸卻是不怕他，特別自信說：“您需要多少，我就能弄到多少。”

        制衣廠那邊的瑕疵布還有很多，就算說話的這位領導要很多，他也能給得起。而且，他給不是白給的，對方得拿鋁制品來換。

        他倒是可以把制衣廠的瑕疵布都拿來換鋁制品，但對方卻未必能拿鋁制廠的所有瑕疵品來跟他換。

        “你確定？”

        “我確定？”

        坐在中間的男人盯著葉爸爸看一會，見葉爸爸面不改色，表現得很淡定，才笑著說：“老樓啊，你這個弟弟很有本事啊。”

        這話說話的男人不是別人，正是鋁制廠的李廠長。

        說是李廠長，其實是李副廠長，但當廠長的都不太喜歡別人帶副字喊，因此，外邊的人都喊李副廠長為李廠長。

        李廠長在鋁制廠里負責的是鋁制鍋的生產。正好最近出了二十來個瑕疵品，他便想著拿幾個鍋出來跟葉爸爸換一些布。

        他們鋁制廠生產鍋、飯盒、菜刀什么的不容易，即使是瑕疵品，也多的是人搶著要。

        因為廠里生產的鋁制品大多數都被省城里的大商場拉走了，只剩下小部分留給縣城的供銷社售賣，所有縣城這邊非常缺鍋。就算是城里人，好些人家仍然用不起鍋，只靠沙煲或者瓦煲煮一日三餐。

        他們鋁制廠的人倒是不缺鋁制品，不過他們還是很缺布料和肉的。

        聽到葉爸爸說可以換到肉和布，他就心動了。

        “他是挺有本事的。”

        樓大廚坐下和李主任說話：“不過我這個弟弟是個實誠人，你可別因為他實誠，就可勁兒的欺負他。”

        “我是那樣的人？”李廠長笑著瞪樓大廚一眼，然后才和葉爸爸說：“小兄弟，我要是同意跟你換鋁制鍋，你打算怎么和我換？”

        葉爸爸正要說話，李廠長又說：“我們廠生產的鋁制鍋可比一般的大鐵鍋好用，你要是給的少了，我可就不和你換了。”

        “領導，您想怎么換？”葉爸爸不答反問。

        他覺得李廠長是個狡猾的，得小心應答。

        李廠長也不回答葉爸爸的話，反問回來：“你手上現在有多少的瑕疵布？”

        葉爸爸知道這次不回答不行了，舉手比出三根手指頭。

        “三匹？”李廠長搖了搖頭，“少了些，我只能給你換一個鋁制飯盒。”

        “不是三匹。”葉爸爸壓低聲音，“是三大麻袋。”

        這話同時把鋁制廠的三個領導，以及樓大廚都驚著了。

        李廠長咬牙說：“怎么這么多？上回我見著制衣廠的老周，他還說他們廠最近的布都賣出去了！”

        葉爸爸不說話了，他不知道李廠長說的老周是誰，沒法接話。

        葉茜茜見葉爸爸和樓大廚都不說話，插話說：“可能賣出去的都是好布吧。”

        “對，對，對！我閨女說的對。”葉爸爸頓時知道怎么接話了，笑著說，“制衣廠上千個工人，每天都能弄出來不少的瑕疵布。”

        別的地方的制衣廠和染布廠、織布廠是分開的，但這邊因為地方小，制衣廠、染布廠、織布廠是連在一起的。

        葉爸爸從制衣廠拿到的瑕疵布，都是染壞的布。

        “可三麻袋實在是有些太多了。”李廠長又說了這么一句話。

        葉爸爸打哈哈過去：“這我就不知道的，我們也是拿了不少的好東西才換回來三麻袋的瑕疵布。”

        李廠長接著葉爸爸的話打聽：“你們拿了什么東西過來跟制衣廠的人換瑕疵布？”

        “肉。”

        “嘶！”李廠長等人聽得直吸氣。

        過一會，李廠長又問：“你們大隊養了很多豬嗎？”

        他以為葉爸爸說的肉，指的是大隊里養的豬。

        “不是。”葉爸爸開始編瞎話，“屠宰場的張主任是我叔，我能換到一些豬下水和豬腳料去跟制衣廠那邊換瑕疵布。”

        聽到這話，李主任看著葉爸爸的眼神變了。

        他心想，這個鄉下小伙子看著老實憨厚的，沒想到人脈關系這么廣，不僅能和制衣廠的人換著布，還能和屠宰場的人扯上關系，看來，他不是普普通通的鄉下人。

        “我想要一些布，和一些的豬下水，你能幫我弄到嗎？”李主任不打算再和葉爸爸兜圈子，直接就問了。

        “能。”葉爸爸肯定說，“您要是能多換我幾個鋁制飯盒，我還能給您弄一些兔肉。”

        “你說真的？”

        葉爸爸說得很肯定：“我一口唾沫，一口釘。”

        說這話的時候，他的眼神不停地往葉矜身上瞟。

        他敢這么自信說話，有一半的原因在葉矜身上。

        他覺得有神狐在，別說是兔子了，就算是野豬、山羊，也有可能搞到一些。

        不過他還記得葉矜之前說的話，不敢說給豬肉，只敢說給兔肉。

        李廠長收起笑臉，嚴肅說：“如果你能弄到兔子，五只兔子換你一個鍋。”

        “不行，太多了。”葉爸爸跟李廠長討價還價，“最多給兩只兔子。”

        “兩只不行！”

        “三只兔子換一個鍋加一個飯盒。”葉爸爸指向桌面的鋁制飯盒，“像是這樣的飯盒。”

        “四只。”

        “三只兔子加一斤布，不能再多了。”

        李主任還想繼續跟葉爸爸還價，葉爸爸直接打斷他的話：“領導，我們生產大隊不容易，給出三只兔子，已經是極限了。”

        葉爸爸都這樣說了，李主任還能說什么？

        他看一眼葉爸爸，接著又看一眼樓大廚，最后拍了下桌子說：“算了，大家都不容易，三只兔子就三只兔子吧。”

        看向葉爸爸：“不過我只能給你十個鍋。”

        葉爸爸本來就沒想要很多個鍋，能換到十個，已經是出乎他的意料了。

        不過他沒把心里的狂喜表現出來，故意表現出為難的樣子，嘆著氣說：“十個鍋太少了，我們大隊有幾十戶人家，十個鍋根本不夠分。”

        看向李主任，葉爸爸用商量的語氣問：“領導，我能問問我們大隊長，再來回你的話嗎？”

        “你不能做主嗎？”

        “我能做主，但我們的大隊長也來了，我肯定得問他一句。”葉爸爸不打算出去問大隊長，給葉茜茜使一個眼色，“不過我們大隊長這會兒在供銷社跟供銷社的主任談合作的事，不好過來這邊，我讓我閨女去問他一聲。”

        說完，他喊葉茜茜：“閨女，你去找大隊長，把我跟領導的話跟大隊長學一學，學完后問他老人家同意還是不同意。”

        “好嘞。”

        葉茜茜轉身往外跑。

        跑到門口，葉茜茜就看到了無聊得在打瞌睡的葉媽媽和大隊長。

        葉茜茜小跑過去，然后爬到牛車上，湊到大隊長耳邊說：“隊長爺爺，快醒醒。”

        大隊長沒睡沉，被葉茜茜一喊，便醒了過來。

        “怎么了？”

        “我爸跟鋁制廠的領導談了一樁大生意。”葉茜茜湊到大隊長的耳邊，小聲說，“我爸想和鋁制廠的領導換鍋，現在鋁制廠的領導同意了，我爸讓我出來問問您，問您同不同意。”

        “這事，這事必須得同意啊！”大隊長急得直接跳下車，跳下車就想往供銷社里面跑。

        葉茜茜趕緊拉住他：“隊長爺爺，我爸說您在和供銷社的人談合作的事，您現在不能進去。”

        大隊長急啊，急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他朝葉茜茜大聲吼：“你快去告訴你爸，就說我同意，讓他趕緊跟人把鍋換回來！”

        見葉茜茜站著不動，大隊長更急了，大聲喊：“別愣著了，快去啊！”

        “好，我這就去，隊長爺爺您別著急。”

        說著話，葉茜茜越過大隊長，跑著進入國營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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