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茜茜聽到消息的時候,  葉爸爸寫下的軍令狀已經貼滿整個生產大隊。

        生產大隊里的人一半選擇相信葉爸爸，覺得葉爸爸做的決定不會出錯。一半被葉大伯他們帶偏了，覺得葉爸爸的決定過于冒險了。

        不管是相信葉爸爸的人,  還是不相信葉爸爸的人，都來找葉茜茜打聽情況。

        為什么來找葉矜？

        因為葉大伯說肥料是葉矜弄出來的,  葉茜茜作為葉矜的妻子,  他們在找不到葉矜的情況下，只能來找他了。

        漚肥到了關鍵時期,  葉矜去山上了，一時半會的估計不會回來了。

        于是乎,  每天一到閑暇時候,  葉茜茜跟葉矜的小家就會聚滿人。

        男人總說女人愛說閑話,  愛聽八卦,  其實男人也一樣。

        來找葉茜茜的人中，一半是男人,  一半是女人。

        這個問：“茜茜啊，你爸說的那個肥料,  真能讓咱們的糧食產量翻一番啊？”

        那個問：“茜茜啊，你大伯說隔壁鎮有一個生產大隊因為用了肥料，導致田里的莊稼全死了，你爸說要在九月份的時候給咱們的莊稼施肥，這事你怎么看？”

        這個說：“茜茜啊，萬一施肥后咱們的糧食產量不能翻倍,  你爸真要把大隊長的位置讓出來給你大伯坐啊？”

        那個說：“茜茜啊,  你爸跟你大伯是怎么回事？聽說你大伯最近沒少找族老去勸你爸，他是想幫你爸，還是想拉下你爸,  自個兒當大隊長啊？”

        對于這些問題，葉茜茜只說：“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至于到時候是什么時候，那肯定就是收糧食的時候了。

        也不用等多久，再等兩三個月，就又到收糧食的時候了。

        許是葉茜茜一問三不答，大隊里的人覺得在她這里問不出想要的答案，過了幾天后，他們都不來找她。

        他們轉而去找葉媽媽和葉大嫂，像跟葉茜茜打聽一樣找葉媽媽和葉大嫂打聽。

        但葉媽媽和葉大嫂比葉茜茜知道的還要少，問她們，她們跟大隊里的人一樣疑惑。

        葉媽媽經常反問回去：“你覺得呢？”

        軍令狀這事在生產大隊里熱鬧了一個多星期。

        一個星期后，眾人幾乎不再提起這件事，對這件事已經失去了興趣了。

        九月初，葉茜茜帶黑鷹幾人回山上。

        黑鷹他們已經在生產大隊住了有近一個月了，是時候帶他們回去跟他們家里人見一面了。

        這次不用坐拖拉機過去，也不用走路過去，因為向陽這邊的公安給黑鷹幾人辦理了戶籍，現在他們已經不是黑戶了。

        葉茜茜找葉爸爸開了八份證明，然后帶著黑豆、黑鷹他們去鎮上坐車。

        得趕緊去，趕緊回，黑鷹他們已經報名上學了，去完山上回來，他們就得去學校上學。

        黑鷹幾人坐過拖拉機，坐過牛車，這還是第一次坐汽車。

        坐上汽車的時候，幾人好奇得不行，看什么都覺得新鮮，看什么都覺得好玩。

        但等汽車開出一段路后，幾人就不說話了。

        特別是黑豹，他有些暈車，坐上車后就感覺不是很舒服，等車開上路后，他就感覺胃部翻涌個不同。

        葉茜茜給他塞了一個酸橘子，讓他拿著酸橘子聞。

        不知道是酸橘子起效果了，還是黑豹適應了坐車，他聞了一會酸橘子就暈暈乎乎的睡著了。

        下午的三點多，汽車到達獅嶺鎮群山腳下。

        司機知道葉茜茜要在這里下車，不用葉茜茜喊停，找了個平坦的地方停下車。

        “獅嶺鎮群山到了，要下車的趕緊下車。”

        “吱呀。”

        后車門打開了。

        “咱們到了，走，拿上東西下車。”

        葉茜茜喊醒黑豹幾人，領著他們走下車。

        接下來的路全都是山路，只能走著上去。

        葉茜茜帶了手電筒，不怕走夜路，帶著黑鷹幾人慢慢悠悠地往山上爬。

        等幾人爬到山民們的聚居地時，已經是晚上的八點多了。

        看到黑鷹幾人回來了，山民們全都迎了出來。

        被黑鷹管著的那群孩子起初還挺高興的，但等他們看到黑鷹幾人后，就不敢靠近了。

        在山下住了一個月，黑鷹幾人變了模樣。

        拿黑鷹來說，下山前，他是一個留著長頭發，黑黢黢的，臟得看不清五官的半大孩子。

        但這會，他的頭發剪短了，雖然剪的是板寸頭，但因為他的五官英氣，即使剪的是板寸頭，也并不會顯得難看。不僅不會顯得難看，看起來還挺好看的，看著像是城里的工人子弟似的。

        其次是，葉茜茜讓他把手指尖全剪了，現在他的手雖然還有些黑，但是那些臟兮兮的指甲全都被剪了，手上干干凈凈的，干凈得能直接用手拿東西吃。

        再來是他身上穿的衣服。因為葉大哥的領導給葉茜茜批了經費，葉茜茜給他們扯了好些布，做了好幾套軍綠色的衣服。現在黑鷹穿的就是一整套的軍綠色衣服，這衣服使得他看起來特別精神。

        但他越是顯得精神，越是顯得跟山上的孩子們格格不入。

        山上的孩子們都不敢靠近他們幾人，明明曾經是最熟悉的人，現在卻顯得有些陌生了。

        別說是孩子了，就連幾個孩子的父母，看到他們的時候，也覺得他們不像是自己的孩子了。

        黑豆問黒鼠：“黒鼠哥哥，他們為什么要看我們？”

        黒鼠撓了撓頭發：“不知道。”

        黒鼠看向小伙伴們，但小伙伴們似乎有些怕他，紛紛躲開他的眼神。

        黑豆小聲和他說：“姑姑說小孩子都喜歡吃糖，要不我們給他們一些糖吧？”

        黒鼠不舍得給，他兜里統共只有三顆糖。

        但要是不給，小伙伴們都不跟他玩了。

        想了想，他還是掏出一顆糖，朝人群中一個長得黑黑瘦瘦的小男孩招手：“黑虎，過來。”

        黑虎是他的堂弟，沒下山的時候，倆人經常一起玩。

        叫黑虎的小男孩往后瑟縮了一下。

        黒鼠跑過去拉他：“來啊，我手里有糖，你過來，我給你吃糖。”

        聽到有糖吃，黑虎才讓黒鼠拉著走。

        黒鼠把黑虎拉了回來，然后把手里的糖遞給黑虎，問他：“黑虎，你為什么不搭理我？”

        吃著黒鼠給的糖，黑虎覺得黒鼠變得熟悉了，小聲和他說：“你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我不敢跟你說話。”

        “為什么？”

        “不知道。”

        “你們好奇怪哦。”

        黑虎摸了摸黒鼠身上的衣服：“黒鼠，你身上的衣服好好看，這是什么動物的皮啊？”

        “我穿的不是獸皮，是衣服。”黑虎的手很臟，被他摸一下，黒鼠的衣服上留下了好幾道黑痕。

        這可是新衣服，看著衣服上的黑痕，黒鼠心疼得直抽抽：“黑虎，你的手這么臟，你怎么不洗手啊！”

        黑虎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黒鼠的手：“為什么要洗手？我們不是一直都這樣嗎？”

        是嗎？

        好像是的。

        黒鼠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一起的手和黑虎現在的手一樣臟。現在他的手之所以變得干凈了，是因為葉姐姐給他剪了指甲，還買了肥皂給他洗澡、洗手。

        和黒鼠說了一會話，黑虎變得沒有剛才害怕了，小聲問黒鼠：“黒鼠，山下好玩嗎？”

        “好玩。”說到山下的生活，黒鼠叭叭的說了起來，“山下面可熱鬧了，我們向陽生產大隊逢三可以去鎮上趕集。鎮上你知道吧？”

        黑虎不知道，茫然地搖了搖頭。

        黒鼠給他介紹什么是趕集，什么是鎮上，什么是供銷社，什么是國營飯店。

        介紹完了，他還說：“我去過兩次國營飯店，第一次去吃的是肉擔面，第二次去吃的是紅燒肉飯。國營飯店的紅燒肉飯可好吃了，油滋滋的，香香甜甜的，我一個人就能吃下三碗飯。”雖然當時他只吃了一碗，但他覺得他能吃下三碗。

        聽到黒鼠說的話，黑虎羨慕地看著他：“山下似乎好好玩。”

        “山下真的好好玩。”黒鼠已經下意識把自己當成是山下的人了，跟黑虎說，“黑虎，明天我們就要下山了，你要不要跟我們下山？”

        “明天就要下山？這么快嗎？”

        “嗯。”黒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膽小的黒鼠了，他現在膽子特別大。

        許是因為膽子大，他的嗓門也變得特別大：“我們要回去上學，所以明天就得下山了。”

        “上學是干什么？”

        “上學就是學習知識，就跟我們之前跟老先生學習《論語》一樣學習。”

        黒鼠又問黑虎：“黑虎，你跟我們一起下山吧。葉姐姐給我做了三套衣裳，你要是跟我們一起下山，我借一套給你穿。”

        在黒鼠和黑虎說起下山的事時，葉茜茜也跟老先生說起下山的事。

        “老先生，我們生產大隊的小學已經開學了，這次您要不要帶一些人先跟我們下山？”

        見老先生想要拒絕，葉茜茜搶先說：“我知道您有顧慮，但我覺得您可以試著相信我們。”

        老先生看向黑鷹幾人，想了想后說：“這次我就不下去了，我選幾個人帶孩子們跟你下山吧。”

        他說的選幾個人，指的是選幾個大人。他說的帶孩子們下山，指的是再選幾個孩子下山。

        他還是不相信葉茜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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