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還朦朦朧朧微亮時，整個梅林村都動了起來。

他爹和大哥往騾車上搬好了糧食，又從糧倉里拿出了大半袋的糧食放上去，”爹，車上的糧食不是已經夠了，怎么還要帶這些去？”

莊升聽了只是苦笑了一下，”待會兒你就知道了，去那邊也別亂說話記住沒？”

莊汀泉聽的一頭霧水，但還是答應了。

梅林村家家戶戶有些用牛車，有些用獨輪車推著糧食，還有些人背著糧食，或者搭載別人的車前往梧桐鎮。

一路顛簸到了鎮上糧庫前，莊汀泉第一次見交糧稅，心中很好奇農民怎么交糧稅的。結果卻是讓他萬萬沒想到，這年頭兒的當官的做事竟然是這么的不講究。

糧庫前擺放著大一號的斛，這是官府作為老百姓納糧稅的統一量器。交糧的老百姓自己抬著自己要上交的糧食，把糧食倒進去斛中。

看著那斛里的糧食已經堆起成高高的尖了才停止，他以為這樣就好了，沒找到親眼看著那糧差，居然用力的在斛上踢上好幾腳，看著那尖起來的糧食堆灑了一堆在地上。

這一騷操作可是把莊汀泉看的目瞪口呆，有點想不明白這么做干什么？

莊汀泉看了一旁人都面無表情，看著一旁的沈里正，”里正，這糧差為什么這么做？踢下來的糧食不是不好收拾？”

里正聽了只能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莊汀泉道：”莊童生，這過程叫做淋尖踢斛。溢出來的那部分糧食是損耗，為了彌補官府在儲存和運輸過程中的損耗用的。但是，其實大多數都是進官府人員自己口袋罷了。”

”難道這就沒人管嗎？”莊汀泉問道。

沈里正忙拉住他，怕年輕人沖動，”噓，別亂說話，從祖上到老夫如今活到這把年紀，衙門的糧差都是這么操作的。我家宗維中了秀才，也算是在縣里有幾分薄面，梅林村如今踢的還算輕了，有些村可是踢了的更多。”

莊升看著自家兒子，怕年輕人氣盛，”你可別沖動，這交糧稅可是大事。”

莊汀泉看著眾人見官差踢的那一腳，還有村民在討論，”這官爺可真好，今年這腳踢的輕。”

”里正，他們這么干不違法嗎？”莊汀泉問道

里正把他知道的消息說了，”哪違法什么！那些糧差說了，連皇帝老爺都知道，這些損耗本就是老百姓該擔的。整個大昊朝都是這樣，有什么奇怪的。”

沈里正看了他兩眼，又道：”莊童生，你如果能考上秀才，那今年這糧尖，糧差又可以少踢兩腳。”

聽完里正的話，莊汀泉沉默不語，看著其他村交糧時和里正說的差不多。

”里正，交糧稅不是也可以用銀子交，怎么不換成銀子。”

沈里正聽了只覺得讀書人都是不食人煙煙火，和他孫子一樣。

還是解釋道：”我們所交的銀子普遍都是散碎銀子。官府需要統一鑄造成大錠的官銀。這樣一來要交一兩銀子的賦稅，那么官府就會征收一成的火耗，成色不好的銀子，官府還要多收一點。算來算去，還不如交實物劃算一點。”

聽著從里正那里得來的消息，他也明白整個王朝都是這么操作，”里正，您可知道，有沒有人反對這樣的？”

沈里正搖了搖頭，”這倒是不知道，我一個老頭子去最遠的地方也就是華亭縣了。”

莊汀泉只能把這件事壓在心間，很快梅林村所有人糧稅交好了，莊升看著還站在那里的兒子，”小郎，我們好了可以走了。”

”嗯，來了。”莊汀泉上了牛車離開了糧庫。

……

”爹，這糧食交完了，我去找點活長一點干著賺點銅板，家里的地就您多勞累一點。”莊汀井說完有幾分臊意。

本來他應該在家幫忙繼續種地的，如今想著給兩個孩子賺點學費，還好小郎帶了胡松回來。

莊汀泉一聽他大哥想要去賺銅板，就知道找到都是粗重的體力活，”大哥，不如我弄個鋪子你在梧桐鎮上開雜貨鋪如何？”

香皂肥皂這些別人都做了，連不要的動物油如今都賣的上價錢，市場輪不到他們占有，而玻璃他不敢動手，想來想去還是給他大哥找了這么個出路。

莊汀井一聽連忙搖頭，他真干不了，”小郎，你這太高看我了，不認識幾個字，如何能夠做生意。”

”家里都是大老粗哪里看的懂，連秤砣都認不清。小郎我們這些人只能打打工，你帶著兩個侄子努力讀書就好。”莊升也知道莊汀泉手里如今有一筆銀子。

”爹說的對，如果有那個銀子，不如買幾畝地，大哥肯定會把地種好的。”莊汀井一說起種地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莊汀泉看著他們倆扶了扶額頭，仔細想了想說的也對，不認識字如何做生意。

想起來他娘做飯味道不差，”娘做的包子和面條都很香，不輸給鎮上賣包子的王二，不如我們也在鎮上開個吃食的鋪子。爹這樣能多賺點銀子，以后家里孩子大了花錢的地方，幾畝地肯定是不夠用的。”

莊升聽了一陣沉默，他也銀子的事憂心愁愁，家里花銷一日比一日大，家里的孩子婚嫁都沒定，這都是需要花錢的地方，可快堅持不住了。

”小郎，你說說看，你娘怎么賣包子那是王二的生意，我們也不能搶了他吃飯的家伙。”

”爹，這怎么能說搶生意呢！大家各憑本事吃飯。”莊汀泉聽了搖頭道。

莊升死活不干，”大家都是窮苦人，我們還有點地，他們在鎮里可不如我們，要做生意也要找個不搶人家飯碗的。”

莊汀泉沒想到這老頭居然這么固執，哪個人做生意不是各憑本事的。

”爹，我先去找活了，你和小郎先回去。”莊汀井說著就要下車。

想了想給莊家找一個賺錢的法子，回去試一試看能不能成，可以的話他大哥也不用去打零工了。

莊汀泉攔住他大哥，”大哥，我們先回去，你明天再到鎮上找活。”

”你要我幫什么忙？”莊汀井沒覺得自己能幫上小郎什么事

”回去了你就知道了。”莊汀泉賣了一個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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