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鴻門宴
卻說次日一早,沛公果然帶了張良、樊噲及馬兵百余人來到鴻門。只見壁壘如云旌旗蔽日,將士人人持戈貫甲。沛公吃了一驚,暗想此來如入虎口,能否生還尚未可知。但事已至此只能聽天由命。正在凝思之際,車馬已到營口。沛公下車整肅衣冠,遣人入內通報。項羽傳令請入相見,沛公一步步行進營門,張良隨從在后。沛公望見項羽,先自下拜謝罪說道:“臣與將軍并力攻秦,將軍戰于河北,臣戰于河南,不料先入關中破滅暴秦,得與將軍在此相見。聽說有小人讒言離間,使將軍與臣不睦。”
項羽本是粗人生性高傲,今見沛公舉動謙卑言詞遜順,立時怒氣全消。及聽沛公說到小人讒間之語,不待沛公說完便直答道:“此乃沛公左司馬曹無傷所說,不然何至于此?”
沛公力訴枉屈,項羽也就釋然。便命設宴留沛公在軍中飲酒。不消片刻筵宴已陳,大眾入席飲酒。當時范增坐在上首,項羽與項伯坐在西邊,沛公坐在東邊,張良在下首陪侍。
項羽性情爽直,從前嫌隙既已解消,便照常看待沛公。又聽項伯說沛公入關有功,所以不忍加害。而沛公坐在席上如同針氈,刻刻提心吊膽捏一把汗,惟恐遭了毒手。張良心中也替沛公擔憂。項伯新與沛公交好,自然也十分關切。只有范增一人是沛公前世冤家,存心要將他除去方才放心。昨日力勸項羽發兵往攻,不想今日一早沛公自己到來。范增以為沛公自來送死,到也省得費力攻擊,趁此筵宴之間,項羽若喝令一聲將他拿下,如同囊中取物一般容易。
誰知項羽今日卻無心殺害沛公。
范增坐在席上甚是著急,當著眾人又不便明言,只得頻向項羽以目示意,并舉起身上所佩玉塊與項羽觀看,其意要項羽下定決心,速將沛公殺死,一連如此三次。沛公嚇得汗流遍體。項羽明知范增之意,可就是默然不應。
范增見三計不成,自嘆曰:“若今日不殺沛公,他日必成大患!”困避席急出,要尋個殺沛公的人。正無措劃,卻見一壯士在帳后彈劍歌曰:
我有一寶劍,出自昆侖西。
照人如照面,切鐵如切泥。
兩邊霜凜凜,匣內風凄凄。
寄與諸公子,何日得見兮?
范增聽罷大喜,這個人姓項名莊,乃項羽從弟。范增附耳與言道:“我主外似剛強,內實柔懦,沛公自來送死,偏不忍殺他,我已三舉玉玦,不見我主理會,此機一失后患無窮。汝可入內敬酒;敬畢便請舞劍,趁勢就座上將沛公殺死。不然我輩皆為此人所擒矣!”項莊依言入內,敬酒已畢說道:“將軍與沛公飲酒,軍中無可娛樂,請舞劍以佐杯勺?”沛公知他不懷好意,心中急得有如小鹿亂撞。項羽不知是計,竟然允諾答應了。
項莊既得項羽允諾,便拔出劍來當筵起舞。沛公正在危急,忽見項伯離座拔劍在手,轉至東邊與項莊對舞。叔侄二人各逞伎倆,但見兩道劍光,如片片梨花隨風飛舞。項莊心緒原不在于舞劍,每欲趨進殺死沛公,無奈被他叔父將身遮蔽,沛公心中十分感激項伯。
張良見勢不妙,便托故走出營外來尋樊噲。樊噲在外久候沛公不出,正在坐立不安,今見張良走出,連忙上前問道:“其事如何?”張良答道:“甚是危急!現在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常欲加害!”樊噲聽后跳起道:“如此,勢已大迫矣!臣當即入與之拼命 !”說罷左手挽著革盾,右手按著佩劍,奮然上前。將入營門,兩邊衛士見樊噲一臉怒氣直闖進來,便一齊擁出想要攔住,樊噲惟恐沛公有失,橫著革盾一路撞進。兩邊衛士抵攔不住,一齊被他撞倒在地。等到爬起來時,樊噲早已入內,張良也隨后同入。
項莊因殺不得沛公,將劍空舞一回只得收住,項伯亦收劍歸座。范增在席上滿望項莊殺死沛公,又被項伯保護不得下手,直氣得啞口無言。樊噲以手披開帷帳,見沛公安然無恙心中始安。便立在沛公座旁面向西方,環睜兩眼怒視項羽,眼眶盡裂,頭發也一根一根向上豎起,此種情形真欲尋人拼命一樣。
項羽素來勇猛,見了樊噲不覺動色。遂以手按劍向外問道:“來客何人?”張良代答道:“此乃沛公驂乘樊噲是也!”項羽隨口贊道:“好個壯士!”命左右賜以卮酒。左右看他是個大漢,要試他酒量如何?卻用一個大卮,斟滿一斗之酒與之。樊噲拜謝已畢,立起身來將酒一飲而盡。項羽見樊噲酒量甚豪,又命左右賜以豬蹄。左右作弄樊噲,卻取一支生豬蹄與之。樊噲也不管他生熟,將革盾覆在地上作為砧板,再將豬蹄放在革盾之上,左手按住,右手拔出佩劍,一塊一塊切下生吃。屠狗英雄自然能吃生肉。不消一刻竟將豬蹄吃得精光,左右之人都看得呆了!
項羽不禁贊道:“壯士!能再飲酒否?”樊噲見問答道:“臣此來死且不避,卮酒何足推辭?秦王心如虎狼,殺人惟恐不及,是以天下叛之!懷王與諸將立約:先入咸陽便為關中之王。今沛公先破秦,進入咸陽后絲毫不敢擅動,封閉宮室回兵灞上,以待將軍到來。所以遣將守關,乃防備盜賊與非常變故,似此勞苦功高,未得封侯之賞,將軍反聽小人之言,欲殺有功之人,此種舉動直與亡秦無異,竊為將軍不取也。”項羽無言以對,便令樊噲就坐。樊噲與張良一排坐下。坐了片刻,張良目視沛公,沛公徐起,偽說如廁,且叱樊噲出外,不必在此絮聒。樊噲會意,便隨沛公出營,張良亦隨后走出。
樊噲便勸沛公逃走。沛公道:“此次出來,未曾當面告辭,如何是好?”樊噲急道:“如今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又何必辭!”說畢連聲催促沛公起身。沛公遂囑咐張良:“由此路到我軍不過二十里,恐項羽遣人來追,你暫緩回去,約計我已到了軍中,再與項羽道謝!”張良應諾。
沛公怕驚動眾人報與項羽,因此不敢乘坐原來車馬,自己獨騎一馬,樊噲、夏侯嬰、靳疆、紀信四人步行。
鴻門宴上樊噲雖身為將軍,但其責卻是保鏢,保護劉邦生命安全的保鏢,作為一名保鏢,保持冷酷和殺氣,能在一定程度上威嚇敵人,所以樊噲必須對項羽吹胡子瞪眼睛,另一方面作為一名保鏢,應該有不怕死的精神,但樊噲連死都不怕,還會害怕項羽嗎?
鴻門宴不是戰場,較量的不是領兵打仗的本事。真上戰場的話,別說是樊噲,就算是樊噲和劉邦一起上,也未必能打過項羽。但在鴻門宴那種場合,講的不是排兵布陣,不是上陣沖鋒,項羽的優勢發揮不出來。
還有樊噲是屠夫出身,上陣打仗也跟項羽、曹參一樣,喜歡“先登”,就是身先士卒地往前沖,上陣打仗對于樊噲來說跟單打獨斗有點像,沖擊宴會激怒項羽,也無非是單打獨斗嘛,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樊噲進軍門之前,已經掀翻了幾個守衛的,屬于熱身過了,而項羽正在飯桌上大吃二喝呢,完全沒準備,氣勢上已經輸了樊噲一吧。
總之,樊噲已經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加上擁有一定的武力值,所以沒什么可怕的。
卻說劉邦走后,項羽仍據席坐著,但覺得醉眼朦朧,似寐非寐,好一歇方才旁顧道:“沛公到哪里去了?為何許久不回!”張良故意不答。項羽便使都尉陳平出去尋找沛公。既而陳平入報,謂沛公車馬尚在,只是沛公不見下落。項羽乃問張良道:“沛公如何他去?”張良答道:“沛公力不勝酒,已回灞上去了,留張良在此謝酒,”項羽大怒道:“劉邦不辭而去,尚有何說!”范增聽得項羽發怒,急忙說到:“劉邦言語雖然柔和,實含奸詐。我之前所獻三計,明公統不見信,今不辭而去實是欺侮!放沛公回灞上皆是張良之計,公不可聽他遮飾之詞。”項羽聞言愈加暴怒,分付左右將張良斬訖報來。張良大叫道:“冤哉冤哉!大王勿怒,臣本韓國人,乃沛公帳下一借士也,沛公原非我主,我何故與他遮飾?大王威鎮天下誰人不懼?若殺沛公易如反掌,何必以設筵為由筵前殺人?若天下諸侯聞之,還以為大王不敢與沛公為敵,卻賺來鴻門殺之,縱得天下也不是名正言順,反讓百世恥笑也。愿大王赦臣回灞上,將傳國玉璽并各樣珍寶取來獻與大王,那時即位天下之主名正言順;若今日殺臣,沛公必逃走他國,將玉璽獻與他人或棄毀不存,大王失此重寶,豈不所見之誤耶?”項羽聞言便道:“子房之言是也!不然使天下之人笑我之怯。況我干戈已定四海歸心,劉邦草芥豈足與我為敵?若聽范老之言幾壞我事!”遂令張良回灞上:“快將玉璽珍寶獻來,若復抗違,決統百萬雄兵踏碎灞上,汝難保命矣!”張良曰:“謹遵大王之命。”便拜辭而歸。
這時沛公與樊噲等人從驪山下一路趲行,回到灞上后立將曹無傷喚至大罵:“不忠之人賣主求榮!今日幾遭項羽毒手。”曹無傷不能抵賴垂首無言,沛公喝令左右推出斬首。可嘆曹無傷未曾討得好處,自己卻先喪了生命。
項羽出賣曹無傷,看上去很不厚道,后世都認為項羽毫無心機甚至愚蠢至極,其實項羽不齒于曹無傷的叛徒行徑。無論曹無傷出于何種目的,他都背叛了自己的主公。項羽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英雄有大氣魄、大忠義。他能原諒殺叔父的章邯,因為各為其主;但他不能原諒背叛主人的曹無傷。無論曹無傷所說是否真實,項羽都不屑一顧。贏要贏得光明正大,輸要輸得坦蕩。對于曹無傷這種告密行徑,項羽心中無比鄙視。為了懲罰他所厭惡的叛徒,所以才將曹無傷出賣給劉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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