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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李微奉命緩緩上前,抓著一個被角拎起來——

        那是一個立著的散裝熱水袋。

        空無一人。

        “好,我相信你。”那灰鯨立刻改口,又和藹地笑,“也是臨時抽查你家里有沒有女人,哈哈。小微,你還是一點都不近女色啊。”

        “畢竟我眼里只有組織,”李微也恢復(fù)了油嘴滑舌的狀態(tài),在攝像頭背后依舊配和出演,“甘愿奉獻我的青春。”

        兩人在一片祥和的氣氛結(jié)束通話,掛斷后都不約而同地在第一時間把嘴角放了下來。

        看來275根本就不是灰鯨讓他殺的,而是紅別自己擅作主張。她知道他查了王玨的資料,而且她去過醫(yī)院,還知道他給王玨加了脊椎輸藥裝置。

        紅別在隱晦地提示他,不要有二心。

        感情王玨的存在只有他一個人不知道。王玨有什么殊榮,讓他稍微對他關(guān)照了一點,就引起了紅別的警覺?

        有什么本領(lǐng)讓他們防備他,又不敢殺他,甚至都不告訴自己他的存在?

        微信提示聲再次打斷了他的思緒。

        【一個秋葵】:你在哪?

        是他放在王玨枕邊的手機。還直接把微信對話框頁面放在了首頁,以照顧年前的老古董。

        【李微·周三出診】:我在實驗室。

        【一個秋葵】:就兩步道。你不能出來嗎?

        【李微·周三出診】:你有什么事?

        【一個秋葵】:我覺得這里很危險,我們該撤離了。

        【李微·周三出診】:你的預(yù)感很準,其實你已經(jīng)撤離了。

        【一個秋葵】:什么?

        【李微·周三出診】:你在另一棟房子里,同樣的戶型我有套。

        王玨震驚了。環(huán)視四周,床頭柜上多了一個眼睛盒,看來是他幫忙拿回來的。他把眼鏡戴上,又把眼鏡盒拿開,在床頭柜上找他之前用手環(huán)磕出的小坑,果然沒有了。

        不過床頭柜旁邊的垃圾桶里,也多了張衛(wèi)生紙……

        他想了想發(fā)蔫的小兄弟,突然有種不詳?shù)念A(yù)感。

        【一個秋葵】:你對我干了什么?

        【李微·周三出診】:你晨勃了。

        【一個秋葵】:??????????????????????

        【一個秋葵】:所以呢?

        【李微·周三出診】:所以幫了你一下。太久沒有,運動神經(jīng)會變差。

        【一個秋葵】:我怎么不知道

        【李微·周三出診】:你吃了安眠藥。

        【一個秋葵】:你,為什么要關(guān)心我的性生活?(倒掛微笑)

        【李微·周三出診】:我只是關(guān)心你的健康,要遵醫(yī)囑。

        【一個秋葵】:庸醫(yī)!我都發(fā)燒了

        【李微·周三出診】:被發(fā)現(xiàn)了。你這不就跑不動了嗎

        【一個秋葵】:……這不是重點,你怎么能幫患者干這種事情?醫(yī)德呢?

        【李微·周三出診】:這不是正常的生理現(xiàn)象嗎?你沒學(xué)過?

        【一個秋葵】:那你為什么幫我?

        【李微·周三出診】:想幫就幫了。

        【一個秋葵】:你這時候‘想’用得倒是利索!

        【李微·周三出診】:我給你打屁股針時候也沒說什么啊。醫(yī)學(xué)生眼里的肢體還是肢體嗎。

        【一個秋葵】:但是正常人都會覺得羞恥好吧。

        【一個秋葵】:什么?你給我打了屁股針?

        【李微·周三出診】:羞恥?會覺得難受嗎?

        【一個秋葵】:也不是難受……就是會臉紅什么的……

        【李微·周三出診】:這不也是正常生理現(xiàn)象嗎。

        【一個秋葵】:?

        【李微·周三出診】:我第一次掐你時候臉更紅。不是很正常嗎。

        【一個秋葵】:靠了。催產(chǎn)素,催產(chǎn)素你總知道了吧。親密肢體接觸會有催產(chǎn)素分泌……

        【李微·周三出診】:催產(chǎn)素是愛情激素。你的意思是說這種行為讓你愛上我了?

        【一個秋葵】:……

        【李微·周三出診】:(紅色感嘆號)什么意思

        【消息已發(fā)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一分鐘后。

        【一個秋葵】:等等,你說我的預(yù)感很準是什么意思?

        【李微·周三出診】:還記得灰鯨嗎?

        王玨剛剛還奮起打字的手突然停住了。

        【李微·周三出診】:他剛還親切地跟我叫你小家伙。

        他抬頭看了看手銬,發(fā)現(xiàn)尺寸格外地合適,嚴絲合縫。

        【李微·周三出診】:等我回去。

        對面的人聽到自己毫不留情地讓他從床上起來時,似乎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李微一步一步把王玨逼到背抵柜子上,發(fā)現(xiàn)他身體佝僂著,驚惶不定的臉色白得驚人。

        李微突然想起當(dāng)時王玨在刀架脖子上時,還要鎮(zhèn)定交代他幫自己整理死后儀容。可現(xiàn)在,雖然不排除身體虛弱的原因,他還是能看出他緊張了。

        “不是不知道我有組織嗎?”李微平和的語氣透著幾分涼薄,“現(xiàn)在老大都來吩咐我關(guān)照你了。耍我,你很有一套。”

        王玨沒所謂地聳聳肩,“你現(xiàn)在是要殺我了?”他仰頭,自己主動露出纖細蒼白的脖頸,“你來吧,這次果斷一點。”

        李微真就伸出手去,最后只是指節(jié)搭在他頸窩的動脈上,果不其然摸到了狂跳的脈搏。他瞇了瞇眼,緩緩道:“我不殺你。”

        “哈哈。”王玨笑得一臉燦爛,微顫的語調(diào)還是暴露了他,“我可是上了灰鯨的追殺名單,不殺我,死的不就是你了嗎?”

        “你覺得他想讓我殺你?”李微湊近說道,“他明顯是要活的。”

        “他可不是講情分的人,他要活的,只能是有把柄在你手上。”李微道。

        “嗯,聰明。”王玨努努嘴,“我的確有把柄。那他讓你抓我了?”

        李微略一思索,說:“沒有。”

        “那就對了,他已經(jīng)不信任你了。”王玨繼續(xù)笑道,眉梢挑成一個好看的形狀,“從你殺了那個所謂的嘍啰開始……不,是從我出逃了你沒有上報開始。唉,但這也不能怪你。誰讓他們從來沒告訴過你我的故事呢。”

        “你的意思是,我現(xiàn)在只能跟你一個陣營了?”李微也頗有意味地笑了,“這不符合邏輯吧。我為什么要上報一個陌生人的行蹤?而且他從不在意嘍啰的性命……能讓你這么覺得的,應(yīng)該只有你那所謂的故事吧。”

        “的確,所以要聽我講嗎?”

        李微笑了。

        他在設(shè)計他,挑撥他和灰鯨的關(guān)系,而且似乎勝券在握了。

        他倒是想聽聽有什么事足以作為把柄要挾殺手集團的老板灰鯨,可一想到自己被耍了——

        “是不是我一直對你太好,讓你太自信了?你知道在我們這反水意味著什么嗎?”

        “意味著要被所有殺手追殺一輩子。”

        “他們不會圍堵你,甚至不會見你。他們只會在你隨手買的衣服上、杯子的瓶口上、你搖下車窗的粉塵里加上一點教科書里都沒有的物質(zhì),會把寄生蟲放在你的食物里偽裝成蚊蟲叮咬,讓你每分每刻戰(zhàn)戰(zhàn)兢兢,隨時隨地不得好死。你知道心絲蟲嗎?做手術(shù)時把心臟剖開一點,切口處就會露出無數(shù)條像白面條一樣的蟲子在翩翩起舞。”

        王玨抿著嘴,不說話。

        “你覺得我在乎什么?你覺得我會因為什么選擇和你一個陣營?”

        王玨微低著頭,平緩線條的五官陷進陰影里。良久,他才開口道——

        “可惜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認定你被我拐跑了,不過他沒說讓你抓我應(yīng)該是試探,是要等你的說法,看你是不是真的叛變了。”王玨突然笑了一聲,心下仿佛決定了什么,語調(diào)輕浮起來,“你當(dāng)初不殺我,我的確要謝謝你哦。不過原來剛認識你時候你跟別人都那么熱情開朗,裝得真好。當(dāng)初有一次聽見你和護士說話,我還以為你有雙重人格。”

        “不過你像這樣冷淡點挺好,就很真實。打噴嚏時候不會放松,還有點呆,也不知道你什么時候能學(xué)會想……”王玨在危險的邊緣反復(fù)橫跳,可惜沒等他說完,就被李微摔到了柜門上。

        “灰鯨只看結(jié)果,”他抵著他的肩膀,低頭湊近王玨的臉,打斷了他的胡言亂語,“你說我把你帶到他面前,他還會懷疑我嗎?”

        “我不殺你,但這并不代表我有保你的理由吧。”

        王玨被措不及防這么一摔,又聽見這話,瞳孔驟縮,怔住了。

        那是灰鯨特意為他準備的狹小空間,漆黑不見五指,只聞得見自己身上濃濃的血腥味和皮肉燒焦的味道。他聽不清自己嘴里在說什么胡話,只是下顎不斷發(fā)力想留住一些口水。后來他連口水都流不出了,也聽不見那個戴面具的人在耳旁喊些什么,腦子里一片轟鳴。

        如若不是他在四肢里都埋了信號器,說不定已經(jīng)淪為人彘了。他聽到的最后一句話,是一片白茫茫的影子發(fā)出來的:“想要活著折磨一個人,總歸是有法子的。”

        完了。

        這回真的玩太大了。他輸不起了。

        “你不想知道把柄是什么嗎?”王玨垂下眸子,停頓了一下,最后還是不甘示弱道,“你作為得力下屬,如果這和你沒有關(guān)系,怎么會突然倒戈呢?”

        “你轉(zhuǎn)院到我這來,是他安排的。”李微說了一個陳述句。

        “上次我在眼鏡店時候帶的資料呢?你拿來,你就知道了。”

        可李微剛走到書房,就聽見玻璃打碎的聲音。他心叫不好,以驚人的速度飛一般沖了回去,就看見王玨拿著一大塊玻璃往自己咽喉上劃——

        李微一把攬住搖搖欲墜的王玨,迅速捉住他的手腕,發(fā)狠用力,力道大得讓他撒了手。他剛想在頸間的鮮血之間去確認他的脈搏,靠在他身上的王玨突然用力掙扎出來,在一片混亂之將頭用力向柜子的棱角一撞——

        千鈞一發(fā)之際。

        李微的手最終墊在了棱角和他的腦門間,手骨發(fā)出了“咯”的一聲。

        王玨保持著那個姿勢,虛弱地喘息了兩下。

        不過他毫不領(lǐng)情,甚至在那只挫傷的手又狠狠頂了一下。自殘失敗的無力和羞惱讓心里偽裝成臨別留言的怨恨失去了外殼,轉(zhuǎn)化成嘴里尖酸刻薄的話語,“你說的對,我也想不出有什么可以放棄你的功利,你那扭曲的價值觀了。”

        “你連想都不知道是什么,我到底吃錯了什么藥才幻想你能共情來幫我。你也不必知道那些了,我看有些東西已經(jīng)在你腦子里根深蒂固了吧。你為什么不殺我,你看你怕的,怕你老板怪罪你吧,怕你那撿你來的爹爹打你屁股吧。”

        “我看錯你了。”

        “你就是他養(yǎng)的一、條、狗。”

        過于激動的心率在大病未愈的情況下讓他喘氣極其困難,渾身上下都抖成了篩子,嘔出來的字句卻鏗鏘有力,像帶著血一樣。

        李微聽他說這些話,看著他,面無表情。

        “怎么,你還想干什么?您請便。”王玨紅著眼睛,惡狠狠道,“反正你不敢殺我。”

        “這是你說的。”

        李微抓著他的手腕,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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