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熊的火光驅散了寒意，小男孩手腳并用的從角落里翻出一個破碗，用雪水擦洗干凈后，才小心翼翼的盛了一碗黑乎乎的粘稠湯水遞到楚羲和手里。

        “這是什么？”

        楚羲和饒有興致的看著碗里的東西，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味道立刻飄進了她的鼻腔。

        不過楚羲也不嫌棄，一口一口的將碗里的東西喝了個干凈。

        雖然這東西哺一入口，這具身體向來嬌慣的胃部就抗拒的厲害，舌尖上與喉管被沙石般的粗糲顆粒磨的隱隱作痛。

        “我也不知道。”

        小男孩有些詫異的看了一眼那個干干凈凈的空碗，完全沒想到這個一看就嬌貴萬分的異能者真的會喝下這碗湯。

        不過這樣的情緒也只是一瞬。

        很快，他又茫然的望著那堆時不時爆裂出火花的火堆，見火小了，又趕忙往里扔了些枯枝似的深色燃料。

        “這是監管者專門發放給下等人的口糧，但具體是用什么做的，誰也不清楚。”

        可即使是這樣，均分到每個人手里也是完全不夠。

        在這樣的世道里，多的是人為了一口吃的挺而走險。

        距離下一次的物資發放還有三天，但這些已經是他們母子倆最后的口糧。

        “監管者？”

        “嗯。”

        小男孩舔了舔干裂的唇瓣，垂頭按住抽痛的胃部，低聲說道。

        “外城區的管理人員，一直都分屬兩個不同的勢力。一個是隸屬研究所的監管者，負責分發物資，有時候也會在這里招收志愿者。另一個，是隸屬于基地巡邏隊，負責鎮壓可能出現的在這里的暴動……”

        他不敢將目光放在身邊那個美貌非常的異能者身上，之前沖上去扯住女人的裙子，就已經用盡了他所有勇氣。

        年輕異能者的指甲很漂亮，粉嫩柔美的像是母親故事里的光潔貝殼。

        雖然他從來沒有見過貝殼，也沒看過海。

        可看到那雙手的第一眼，他就覺得漂亮。

        不像他自己的。

        小男孩盯著自己臟污開裂的指甲，說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大片大片的雪花順著沒有玻璃的窗戶飄了進來。

        他的母親已經喝過藥睡下了，瘦弱的身體在薄薄的毯子下時不時的抽搐一下。

        女人已經病了太久，藥物能對她產生的作用已經微乎其微，所以也只能這樣聽天由命的吊著。

        能不能順利的熬過去，還得看她自己的求生欲望是否旺盛。

        小男孩有些擔憂的替女人拉了拉她身上的毯子，又添了一把柴，這才轉身出了樓門。

        他的目標，是那些死在楚羲和異能之下的男人的尸體。

        等到太陽升起，這些人的尸體就會被烈日炙干水分，變成夜間取暖用的上好燃料。

        尸體很沉，但小男孩的動作卻毫不費力。

        這樣的力氣，顯然不是一個普通小男孩所能擁有的。

        “你有異能？那為什么要一直呆在外城區，進內城不是更好？”

        覺醒異能的年紀越小，異能的潛力就越大。

        特別是在周柯澤頒布新政之后，異能者的地位更是水漲船高，只要他愿意，就能進入基地專門開設的異能者學院，立刻改變男孩此刻的窘迫現狀。

        可聽到這話的男孩卻只是微微轉動了一下眼珠，隨即又拖著尸體往樓頂走。

        背對著楚羲和的男孩聲音沙啞，微微哽咽。

        “可是，他們也只肯讓我一個人進內城。”

        雪越漸漸停了，逐漸升高的溫度讓地上的積雪開始融化，樓下也響起了嘈雜的人聲。

        末世進行到了現在，這個世界已經越發不在適合普通人類的生存。

        高溫和極寒的時間越來越長，一天當中適合普通人類活動的時間只剩下了清晨和黃昏。

        餓急了眼的他們烏泱泱的擠在異能者們出城的必經之路上，不切實際的幻想著那些“上等人”們可能會有的良心。

        但大多數時候，這都只會演變成一場你情我愿的交易。

        只需要一塊壓縮餅干，就能換取一個心甘情愿的誘餌。

        這對于異能者來說，向來都是一件穩賺不賠的事。

        可是今天這條路上，卻只有零星的幾個人，還全是老弱病殘，連個健壯點的都看不見。

        不能跑不能跳，除了能拿來當血包吸引那些最低級的喪尸，再無別的用處。

        坐在車上中年男人深吸了一口煙，有些煩躁的在眉間留下一抹深深的刻痕。

        可他們這次的接到的任務是替研究所捕捉高級喪尸，要是沒幾個好點的誘餌，能不能全須全尾的回來都是兩說。

        “你下去，看看到底什么情況。”

        年輕點的男人應了一聲，推門下車，徑直走到了離他們最近的一個老人面前，丟給了他一小塊干癟發霉的面包。

        “喂，老頭，人呢？都哪去了？”

        老人混濁的瞳孔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強烈的渴望，猛的伸出了那只布滿老年斑的枯瘦手臂。

        在周圍刀子一樣的嫉妒目光下，他硬是將面包囫圇的吞下去后，才慢吞吞的回答起面前的異能者。

        “他們啊，都去搶監管者們發的救濟糧了。”

        媽的！

        男人咬著牙攏了攏身上的衣服，轉身就走。

        研究所的走狗們到底在發什么瘋，居然提前發糧。

        不知道給那群豬玀吃的太飽，他們就懶的不愿意動彈了嗎？

        “大人要出城？您看我這個老頭子怎么樣？”

        異能者猶豫著停下了腳步。

        城他們是一定要出的，要是完不成任務……

        身后的老頭嗓音沙啞。

        “臨死之前，我老頭子啊，就想吃一頓飽飯。”

        但不管這些出任務的小隊如何怨聲載道，負責監管外城區的研究所成員，還是在外城區的中央擺起了一張長桌。

        除了那些慣常發放給這些普通人的黑色粉末外，甚至還破天荒的擺了不少外城區人已經許久沒見過的好東西。

        牙膏、香皂、壓縮餅干、方便面……甚至連煙酒都混在其中。

        這對于這些餓到極致甚至連尸體都能往鍋里丟的人來說，撲上去撕咬已經成了一種來自于身體內部的本能。

        “砰！”

        血肉模糊的尸體黏在桌上，溫熱的血液將順著桌角淌了下來，將那些還未融化的積雪砸出一個個細小的深坑。

        穿著防護服的年輕男人將粘了血的食物包裝袋一腳碾碎，飛濺而出的食物碎屑引的不少人趴在地上瘋狂爭搶，絲毫不在意上面是不是還沁著同類的血。

        “你們是人，又不是狗，怎么能像狗一樣的趴在地上舔食？做人，講求的就是兩個字——”

        “規矩。”

        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這片被冰雪覆蓋的凍土之下突然長出了無數猙獰的藤蔓，將那些來不及站起身的人全都釘死在上面。

        穿著紅黑制服的小隊匆匆趕來，為首的青年長著一雙笑眼，說話間，甚至還有一顆可愛的小虎牙若隱若現。

        他先是和那個踩碎了包裝袋的防護服眼神交流了一下后，這才慢條斯理的招回了自己的異能。

        “這回，可以安靜的——聽我們講話了嗎？”

        是巡邏隊的人。

        嘈雜的人群徒然一靜，搶紅了眼的人們臉上，終于露出了點畏懼的神色。

        “你們有沒有誰，見過這張照片里的女人。”

        站在一旁手下配合的將手里的照片舉高，擁有鏡像能力異能者甚至還運起自己異能，將整張照片放大百倍的投遞在了半空當中。

        “能夠提供有用線索的，桌子上的所有東西都可以隨便拿。”

        隨著他話音的落下，監察隊的人也配合的撿了幾樣東西，丟到了離他們最近的幾人手里。

        后面的人蠢蠢欲動的想要伸手，卻在對上青年似笑非笑的目光時，又訕訕的把手收了回去。

        “能幫我們將人抓住的，可以直接獲取一個進去內城區的名額。”

        一片嘩然。

        除非特赦，否則普通想進內城難于登天。

        正死命拖著尸體的小男孩突然耳尖一動，剛要出現在的臉上的驚詫情緒，又給快被他自己給壓了回去。

        “怎么了？”

        一直注視他的楚羲和彎了彎眼，淺淡的瞳色像是一片能夠包容一切的秀麗湖泊，“累了嗎？那換我來，好不好？”

        “不用！”

        小男孩反應極大的避開了楚羲和伸過來的手，直到看到面前人臉上的詫異表情，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的確有些反常。

        于是他趕忙有些拙劣的掩飾道。

        “啊，不是，姐姐，我突然想起來，好像，好像是我記錯時間了，今天就是監管者們發放救濟糧的日子，姐姐就在這里等我一會好不好，我很快就帶著吃的回來。”

        騙人。

        楚羲和的眸色突然一深，可很快，她就微微的笑了起來。

        “好，我就在這里等你。”

        “你可要……快一點回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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