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賊船好上、不好下
孫員外很滿意看見唐玉書驚恐萬狀的表情，挑眉呵呵一笑：“瞧你慌什么，你們讀書人不是講究氣定神閑嗎？這才一句話，你就坐不住了，來、坐下！”
唐玉書不敢坐，后退一步躬身道：“孫伯父，學(xué)生跟令千金不配！”
孫員外端起茶盅輕吹茶沫淡淡道：“賢婿，你跟如意還沒有退親，就連岳父都不喊了，還真是翻臉無情啦。”
唐玉書依然躬身，低頭不語，看似鎮(zhèn)定，內(nèi)心的恐懼卻被抖個不停的衣角暴露出來。
孫員外放下茶盅，故作無奈道：“我呢，原本是很喜歡你的，將你視如己出，吃的用的沒有半分虧待，還送你上國子監(jiān)。
可你不該聽風(fēng)就是雨，看著麗貴人不如以前，就想要抽身。”
“到底還是年輕吶，不知道江湖險惡，不知道賊船好上不好下……
呃，瞧我說的什么話！這樣吧，還是不跟你說那些彎彎繞繞。”
孫員外用胖嘟嘟的手指輕敲桌面，慢條斯理道：“你跟如意的婚事照舊，我就既往不咎。
年輕人犯錯總是有的，用你們愛說的話叫什么來著，哦！對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對吧！我可也是讀過書的人，是最講道理的。”
“婚事要辦，還得就在一天里辦，這也是給你一個面子。
唐老婆子要死了，我孫家女兒來給你唐家沖喜。
說出去，你唐玉書孝心可嘉，我孫家也是重情重義！”
“要是你執(zhí)意要退親，哼哼，那現(xiàn)在就滾回你那老家去，以后再不許踏進(jìn)京城半步。”
不能進(jìn)京城，那就是永遠(yuǎn)不能科考，也永遠(yuǎn)不能為官。
唐玉書眼睛猛的瞪圓：“你們，你們不能舞弊科舉！”
孫員外歪頭冷笑，像是看傻子一樣：“只是讓你不能科考，又不需要舞弊科舉。斷一條胳膊一條腿的小事，你一個小小舉人還犯不著大動干戈。
當(dāng)然，你若聽話，就還是我孫家女婿，國子監(jiān)還繼續(xù)念著，三進(jìn)大院子繼續(xù)住著，奴仆下人你也用著。明年只需要等著進(jìn)翰林院。”
“唐品山就是個聰明人，你看，都不用我多說，就知道順桿下！你還得跟著多學(xué)！”
唐玉書冷汗涔涔，他再是傻也知道，自己是被綁在廣安伯府這條繩上了。
順則昌，逆則亡，再無他路！
再等到唐品山跟太醫(yī)出來，就看見翁婿兩人正對坐喝茶，看起來其樂融融，只是唐玉書臉色過于蒼白了些。
唐母病入膏肓，壽命只在朝夕之間，哪怕太醫(yī)也無能為力。
丟下一張藥方，太醫(yī)說最多再延緩兩日，該做的事盡快安排，就離開唐家。
孫員外沒有走，他要留下商量該做的事，就是要為兩個年輕人準(zhǔn)備婚禮。
聽到唐玉書說要成親沖喜，劉氏和秦氏的眼珠子都快掉下去，是既驚又喜。
秦氏心疼道：“我兒，我唐家就你一根獨苗，你的婚禮該得風(fēng)風(fēng)光光大辦一場，怎么能……如此草率？”
她再喜歡孫如意，但這是自己兒子的婚事，怎么能給一個注定要死的人沖喜。
唐玉書有苦說不出，只能勉強(qiáng)解釋：“老夫人的身體健康要緊，兒子成親事小！”
秦氏是知道唐母突然病重的原因，她自然不敢說是劉氏之過，只能怨恨道：“如意那樣大的人了，怎么能跟孩子斗氣，還縱容小廝打架，驚擾老人惹出事來，連一場像樣的婚禮都辦不成。”
“唉！到底只是小妾生的庶女，比不得那些官家嫡女，也是個不省心的！”
這一刻，婚事已定，她又把孫如意給怨恨上了，還是覺得庶女不好，這場婚禮也不滿意。
唐玉書壓住心中翻滾的恨意，若是庶女還好，可惜只是婢女，還是自己好伯母欺瞞來的。
他岔開話題道：“娘，現(xiàn)在就別再說了，還是準(zhǔn)備成婚禮儀吧！”
旁邊，劉氏心里狂跳，臉上憂愁盡去，滿是欣喜：“三郎真是赤忱之心，以后同僚相談，定會夸贊一句孝撼天地。”
這下，大郎二郎的差事算穩(wěn)了。
劉氏沒有念過書，此時也扯出幾句戲文來說。
唐玉書的婚事要想辦也容易，孫家送出的宅子是現(xiàn)成的。
因為是沖喜，用不上大肆布置，也符合孫家和廣安伯府現(xiàn)在想要低調(diào)，不出風(fēng)頭的情況。
甚至都不需要看黃道吉日，只要趕在唐母斷氣之前就好。
這邊唐玉書一點頭，孫家就遣人連夜過來整理院子。
唐母病重，太醫(yī)登門，很快引起順安坊的官員們注意。
有人遣了家中女眷過來探望，順道也問問太醫(yī)是怎么回事。
他們這一片區(qū)域內(nèi)的官員，還沒有幾家能讓太醫(yī)親臨。
在有心人的作用下，短短一天時間，唐家侄兒成親沖喜的事也隨著太醫(yī)不脛而走，四坊八巷都知道了。
頓時再掀起一場話題熱潮。
沖喜這種事雖然在普通百姓中經(jīng)常有之，但官宦人家娶妻很少愿意的。
大家都講究門當(dāng)戶對，誰也不會在兒女之事上低頭。
孫家愿意這樣做，自然是有目的。
正如孫員外所說，唐玉書的孝道被傳揚(yáng)開去，孫家同樣被夸重情重義。
順帶連背后的廣安伯府也被人提起，話里話外自然都說那瑯琊臺跟伯府無關(guān)。
廣安伯府跟瑯琊臺那個肖家只是族親。
宮中娘娘受到牽連，只等皇上氣消，就能重新恢復(fù)嬪位。
風(fēng)向偏移，說伯府是愛護(hù)底層官員，愛護(hù)百姓的。
這自然是廣安伯府的意思。
洗白就得不擇手段，唐玉書身上的價值總要全部榨取干。
唐玉書的婚禮定在唐老夫人病重的第三天。
早上天才剛亮，孫家就敲鑼打鼓抬著新嫁娘來了，不用唐玉書親自去迎娶。
這也是唐玉書給自己爭來的最后臉面。
因為是沖喜，孫如意沒有穿鳳冠霞帔，唐玉書也沒有縛紅綢大花，兩人都只有一身嫁衣常服。
婚事雖然匆忙了些，孫家給新娘子籌備的嫁妝還是不少。
孫如意身邊帶著四個家生子的奴婢，陪嫁還有兩房下人，也算是大戶人家嫡女規(guī)格。
婚禮過程簡單，觀禮的人倒是有幾十個，除去唐玉書在國子監(jiān)的同窗，其余都是順安坊跟唐品山有走動的人家，或者是有心攀附，想要賭一賭官運的小官小吏。
這個期間，每個人雖然在笑，但笑得十分尷尬。
沖喜總歸不能好事。
秦氏坐在上位受新人禮，哭喪著臉，眼淚就沒有停過，好端端的一場婚禮辦得倒有幾分像喪禮。
喜婆也只按照慣例說些四言八字討巧，就將新人送進(jìn)洞房。
只是這邊剛喊完禮畢，隔著兩條街巷的唐家就奏起哀樂，哭聲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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